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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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桐犹豫片刻,最终叹道:“罢了,朝廷有旨、州府有令,赫钦不种不行,如今也顾不上琢磨收成,先冒险试试!既如此便启程,尽快挑一片地,遵知县命令,十天之内下种。”说完,他率先登上马车,弯腰钻进去坐着,掀开帘子催促道:
  “快些,我先带你们去连岗镇!”
  姜玉姝又福了福身,“有劳大人了。”
  “上去坐好。”郭弘磊扶了妻子一把,而后把粮种塞进去,自己才跨上车。三个小厮则一同赶车。
  “驾!”
  于是,两辆马车分别载着刘桐和郭家人,七八个官差则带刀骑马护卫,匆匆出城。
  马车简陋狭小,无门亦无帘,一阵阵晨风从敞开的门窗涌入,凉爽怡人。马儿穿过县城街市,蹄铁跺在石板路上,清脆“嘚嘚“响。
  姜玉姝靠着车厢一角,拿着颗土豆,翻来覆去地观察,苦笑了笑,叹道:“唉,依我猜,刘大人心里八成把我当骗子了!其实也难怪,毕竟‘我’确实没种过,却敢揽下大差事,简直像是胡闹。”
  “无妨,等你把它种出来,所有人自然不会再质疑。”郭弘磊安慰道。车厢狭窄,他一坐,便占了大半位置。
  随着马车颠簸,两人时而挨着,时而分开。
  姜玉姝全神贯注地考虑差事,无暇分神想其它,小声问:“你觉得我能种出来吗?坦白说,我心里有些没底。”
  时空已变换、陌生的边塞、季节又不对、天时地利人和皆无着落……她冥思苦想,越想越忐忑。
  郭弘磊沉默数息,索性抽出她掌中的粮种,打岔问:“这种粮食味道如何?”
  姜玉姝登时眼睛一亮,既兴奋又期待,欣然答:“土豆既能当主食,也能做菜。作为主食的时候,可蒸可烤,也可制成较耐储藏的粉或粉条。”她滔滔不绝,“假如做菜,花样可多了!煎炸炝炒焖炖烩等等,总有一样你会喜欢。”
  “唔,听起来很不错。”郭弘磊彬彬有礼,“郭某拭目以待。”
  姜玉姝同情道:“像西苍这样既不适合栽种水稻、又常起战乱的地方,应该多琢磨几种粮作物,而非只盯着麦子和苞米。其实薯类就挺好的,产量高,又不难打理。”
  听着听着,郭弘磊顺口问:“这些全是当年的番人告诉你的吗?”
  “……对!”姜玉姝重重点头,硬咽下未完的感慨。
  郭弘磊赞道:“时隔多年,难为你还记得清楚。”
  姜玉姝心里发虚,笑了笑,谦逊表示:“凑巧罢了。”
  午后。连岗镇
  一行人顶着烈日走在田间小道上,大汗淋漓,衣衫半湿。
  沿途苞米已被掰起,连秸秆也收割了,一望无际。
  刘桐背着手迈方步,威严问:“庄稼可都收起来了?”
  本村里正赔着笑脸,毕恭毕敬答:“回大人,全都收上来了。”
  “今年收成如何?”
  里正立刻愁眉苦脸,“仍是老样子。”
  刘桐吩咐道:“叫你们村的人把夏税准备好,按时上交给官府。”
  “是。”里正点头哈腰,与随侍村民一道,内心破口大骂征税的朝廷、官府以及官员。
  另一侧
  姜玉姝蹲下,抓了把土壤细看。
  “如何?”郭弘磊随手一指,小厮便笨拙挥锄,挖了个浅坑。他也抓了把土,学着妻子的模样,搓捻嗅闻,低声说:“观村民的神色,他们今年的收成应该不错。”
  姜玉姝取出事先备好的笔墨纸和油纸小袋,装了一捧土壤,埋头写字,笃定道:“所以,此地虽适宜试种土豆,可惜村民不会答应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他们不缺种子。”郭弘磊扔了土,起身拍拍手。
  果然!
  当姜玉姝让小厮把土豆给村民看看时,还没说上几句,里正便连连摇头,惶恐摆手,苦着脸说:“这新鲜东西,我们村谁也没种过、谁也不敢试啊。求求大人,您还是派给别的村吧。”
  刘桐眼睛一瞪,昂首道:“怕什么?官府知道你们不懂,故特地请了都城能人来教导,你们无需操心,听命行事即可。”
  “都城能人“姜玉姝早已经估算过了,严肃告知:“老人家,你放心,新粮种只有两万斤,顶多占用七十亩地,官府先试种一季。如果成自然最好,如果发现它水土不服,耕地便物归原主,绝不霸占!”
  刘桐点头,帮腔劝说:“不错。你们担心什么?官府何曾带人霸占过老百姓田地了?哼,本官顶着毒日头,东奔西走,还不是为了给你们添个新粮种?”
  “是,是。大人爱民如子,您真是辛苦了。”里正表面恭恭敬敬,甚至卑躬屈膝,实际却丝毫不松动,沮丧表明:“可您也知道的,草民村里的人一向习惯种苞米,假如忽然改种豆子,该谁种?种哪儿?况且,乡亲们都已经在翻地了,连种子都备妥了,马上就要播种!”
  刘桐似笑非笑,哼了一声。
  里正满脸为难,小心翼翼,继续哀求:“这节骨眼上,实在抽不出耕地和人手来。大人,求您开开恩,容草民村里再种一季苞米,等秋收后,草民一定设法挪出七十亩地,任由官府尝试!”
  “区区七十亩,你现在当真挪不出?”刘桐掏出帕子擦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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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正生怕本村变成官府的试粮地,躬身答:“唉,眼下的确挪不出。”
  姜玉姝无奈一笑,听身后小厮嘟囔:“说来说去,他就是不肯呗。估计是听见新粮种只够试种一季,便想拖延半年,把这事儿推给别的村子。”
  郭弘磊余光一瞥,小厮立即噤声。
  谈了两盏茶功夫,无果。刘桐招呼众人离开,赶往下一个镇。
  “算了。”刘桐解释道:“连岗是县内收成不错的镇,让他们继续种苞米吧,咱们去歉收的地方转转。”
  姜玉姝唯有赞同,“好的。”
  由于饶安和甘桥镇的土壤不合适,一行人继续前行。
  第四日,抵达全县最歉收的月湖镇。
  郭弘磊站在田间,缓缓扫视周围,盯着焚烧后的秸秆灰烬,沉声问:“大人,这些庄稼可是被北犰放火烧毁的?”
  “对。”刘桐一声长叹,惋惜道:“若是收起来,能有好几万斤。”
  姜玉姝看着方圆数里被烧毁的粮作物,心疼极了,怜悯道:“辛辛苦苦劳作数月,眼看能收获了,却被烧毁。北犰简直太可恨了!”
  与别处相比,刘家村的里正格外年轻,年方而立。他深恶痛绝,咬牙切齿地说:“半个多月前,北犰贼子深夜潜进村里,偷偷放火烧毁庄稼。我们虽及时发现了,但当晚风太大,又‘远水救不了近火’,根本没法救,眼睁睁看着火烧起来的,全村人干着急、干哭。唉!”
  姜玉姝一听,四下里望了望,忙问:“听说这儿是西苍的最北端,对么?”
  刘桐甩甩沾了灰烬的鞋子,抬手指向北,凝重答:“往前五六里便是牧河,牧河对岸便是庸州。”
  里正愁苦道:“庸州被北犰占了去,如今那城里住着不少敌兵,畜生隔三岔五偷摸进村,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据我所知,赫钦卫正是驻守在你们月湖镇。”郭弘磊疑惑问:“难道敌兵就不怕?”
  里正无奈答:“畜生往往是偷袭,造了孽便逃跑,等救兵赶到时早无影无踪了。”
  刘桐苦笑了笑,指着同行官差说:“实不相瞒,所以我才多带了几个护卫,就怕——“他话没说完,眺望着北方的姜玉姝脸色一变,急切问:
  “你们快看,那队骑马的是自己人吗?”
  众人忙定睛细看,里正惊恐大喊:“糟糕!那些不是自己人,是北犰人!”
 
 
第36章 遭遇敌兵
  北犰人?
  庸州贪墨案、庸州城破、北犰屠杀十余万大乾人……自遭流放以来,郭家上下常常听说, 也常常谈论。
  姜玉姝瞬间头皮发麻, 踮脚引颈眺望,却因相距尚远而看不清晰, 失声问:“真是敌兵吗?难道又来了一伙偷袭的?”
  “就是北犰人!我这两年看得多了,离得再远些也不会认错。”刘家村的里正哭丧着脸, 原地打了个转, 一步步后退。
  “唉!”刘桐急赤白脸,扼腕叫道:“今日出门前忘了查黄历,八成是不宜出行,竟如此不凑巧, 撞上了一队敌兵!这下该如何是好?”
  充任护卫的七八个官差虽带刀,却并非贯擅杀敌的兵卒, 吓得面面相觑, 六神无主。
  里正慌慌张张,丢下锄头和放牛绳,拔腿便跑, 朝远处山坡奔去,险些被田埂绊倒, 头也不回地喊:“你们别愣着, 都跟我上山避一避!那些畜生阴狠毒辣,杀人不眨眼的, 快、快跑!”
  猝不及防,姜玉姝万分焦急, 心突突乱跳,火速环顾四周:被焚烧后的田野十分空旷,遍地灰烬,山在远处,方圆数里无遮无挡,根本无处躲藏……刹那间,恐惧感简直令人绝望。
  她审视一圈,赶忙提醒道:“里正回来!对方骑马,明显正在朝北跑,你该往南躲才对!”
  然而,里正畏惧至极,彻底慌了神,埋头向树林茂密的北山坡疾冲,听不见告诫。
  里正一招呼,众官差纷纷转身,迈开腿,意欲跟随其上山躲避;可姜玉姝一提醒,他们发现敌兵果然正策马向北,虑及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便再次转身,打算往南。
  “驾!”北犰兵骑着高头大马,迅速逼近。他们身穿松松垮垮的袄子,腰挎长刀,鞭子雨点般“噼里啪啦“抽打马匹,大吼道:
  “驾!”
  田野空旷,平坦中略有起伏,敌兵及马匹时而全露,时而半隐。
  郭弘磊跳上地界碑石,定睛眺望来敌,沉声喝道:
  “刘大人且慢!此地四周空旷平坦,跑不了多远即被追上,您别白费力气了。”
  仓惶跑了一段的刘桐止步,面如土色,无措问:“不跑等着被杀吗?那、那照你说该怎么办?”
  初生牛犊不怕虎。郭弘磊纵身跳下,不仅不畏惧,反而一腔热血沸腾,跃跃欲试,快速道:“对方仅六人,明目张胆地纵马践踏大乾良田,气焰嚣张,狂妄至极,不可饶恕。咱们人手充足,无需畏惧!”
  姜玉姝脱口问:“万一他们还有同伙呢?”
  “对!”刘桐冷汗涔涔,费劲咽了口唾沫,“如今庸州落在北犰手中,对岸城里藏了无数敌兵,你怎知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郭弘磊摇摇头,镇定答:“倘若是北犰大肆攻城,边军必定迎战,按惯例,上头一早告诫百姓当心了。但无动静,便是敌兵偷袭,能躲过卫所的哨探鬼祟入村,来人不可能多。”
  这时,姜玉姝眼睛一亮,匆匆捡起里正扔下的放牛绳,急切道:“骑兵对步兵,咱们容易吃亏。各位快看,能不能用这绳子绊倒敌人的马?”
  “我试试!”郭弘磊雷厉风行,接过绳子审视周围,趁敌兵身影落入凹处时,迅速把绳子牢牢系在半人高的碑石上,并吩咐道:“你们快用灰埋住绳索,掩藏掩藏。”
  “是!”
  姜玉姝无暇挽袖子,与小厮一道,七手八脚地捧了秸秆灰烬,严实掩盖绊马绳。
  而后,郭弘磊把绳索的另一头交给刘桐及两名官差,严肃嘱咐:“稍后,等我设法把敌兵引过来时,叫你们拽便立刻拽,全力以赴,切莫犹豫!”
  眼看敌人越靠越近,刘桐心急如焚,无法思考,频频点头。
  郭弘磊利索抽出佩刀,坚毅道:“各位,咱们无处躲藏,只能迎战!”
  姜玉姝深吸口气,抬手按着乱蹦的心,颤声说:“幸亏刘大人深谋远虑,允许你们佩刀,否则真不知该拿什么东西迎敌。”
  “唉,我不过是随口一提,谁知居然派上用场了!”刘桐是文官,不懂拳脚功夫,更从未舞刀弄剑,生死存亡之际,慌得手脚发软,哆嗦道:“咳,依我看,倘若敌兵仅是路过,不如就、就——“他尴尬打住,毕竟身为朝廷命官,不敢明说“放走入侵的敌兵“。
  郭弘磊没接腔,握紧刀柄,刀尖指向半人高的长碑石,对妻子说:“你去那后面躲一躲。”
  “好!你们一定要多加小心!”姜玉姝唇无血色,咬着牙,竭力隐忍慌乱神态,以免影响士气。她腿软着挪到碑石后蹲下,小心翼翼地眺望。
  转眼,北犰兵已近在一里外,打马纵行于空旷田间,个个刀沾着血,凶神恶煞。
  而刘家村的里正,才只跑出了二里地。他慌手忙脚,不慎被田埂绊倒,倒地捂着脚踝哀嚎。
  郭弘磊当仁不让,率先持刀前行,冷静道:“各位,咱们先往前走一段,当我转身时,你们立刻朝绊马绳跑。放心,对方的佩箭已经用完,隔远些伤不了人。”
  “是!” 彭长兴等三个郭家小厮经历过拼杀,勉强撑得住;众官差却是县城人士,平日避月湖镇如洪水猛兽,若非无处藏身,此刻说什么也不敢上阵的。
  少顷,北犰兵迎面逼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首者甩了甩滴血的长刀,见是平民打扮的郭家人和战战兢兢的官差持刀拦路,顿时嗤笑,嘴里嚷了一句犰语,六人便提刀策马疾冲。
  双方距离十丈时,郭弘磊果断转身,其余人便依计行事,一窝蜂地往绊马绳跑。
  郭弘磊殿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缜密关注全局。
  北犰民风野蛮,兵卒残忍暴戾,一贯以屠/杀乾国百姓为荣,残害众多无辜村民。这两年侵占着庸州,北犰凭借地利之便,频频偷袭,因苍江与牧河的岸线漫长且曲折复杂,赫钦卫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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