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田之流放边塞——四月流春
时间:2019-02-24 09:39:38

  郭弘磊拍了拍弟弟胳膊,赞道:“很好,你们应对得不错。危险之际,性命安危最要紧,身外之物砸毁便砸毁了,无妨的。”
  翠梅挽着姜玉姝走来,“大热天,回家再聊,站这儿晒得头晕脑胀。”
  “你头晕?”
  “不是。我一直待在屋里呢,晒不着。”
  郭弘磊快步相迎,手一抬,翠梅便识趣退开。他低着头,认真帮妻子整理帷帽,动作慢腾腾,“院子里那些人,大多陌生,我以前从未见过。听嬷嬷说,是外村的里正?”
  当众亲昵紧挨,几乎是被他张开双臂搂着。姜玉姝有些不好意思,轻声告知:“对。你所看见的陌生人,是本镇和连岗镇各村的里正,官府有令,吩咐他们栽种新粮,过几天,他们就会搬运粮种返回各村,开始忙活了。”
  而后,小夫妻打头,郭弘哲与兄长并肩,其余人尾随,有说有笑,融洽欢乐。
  糟糕,他似乎发现了,会不会教训我?刘冬躲在高处一户人家的柴垛后,惴惴不安,垂头丧气。
  片刻后,一行人回到院门口,当登上台阶时,郭弘磊自然而然地搀扶妻子,低声说:“小心,慢些。”
  姜玉姝脚步一顿,灵光一闪,扭头望去:郭弘磊目若朗星,眼里的笑满溢,耳语道:“嬷嬷告诉我了。”
  “……嗯。”姜玉姝声如蚊讷,垂首拾级而上,右手被他握住,温暖而踏实。
  曹桦闻声,从堂屋里走出来。
  “这位就是曹大人。”郭弘磊拎着妻子的帷帽。
  姜玉姝站定,福了福身,仪态端庄,“曹大人。”
  “几个伤员多亏了郭家好心收留,伤势才转危为安。”曹桦和颜悦色,大加赞赏,承诺道:“你的慷慨善举,我定会上报军中,看能否给你请来一些嘉赏。”
  姜玉姝笑了笑,“只是出于不忍之心,仅收留了几天而已,不敢接受嘉赏。大人请坐下喝茶。”
  “请。”郭弘磊打起精神,招待客人茶饭,饭毕喝茶闲聊片刻,曹桦不放心孩子,又去了厢房,亲手照顾儿子服药喝粥。
  东屋,水声哗啦。
  姜玉姝一贯有午间小憩的习惯,她换上寝衣,洗手擦脸,纳闷问:“出去了?”
  “大中午的,他找庄主簿做什么?”
  “依我猜,肯定是去请庄主簿多关照少夫人!”潘嬷嬷笑眯眯,想当然地猜测,透露道:“可惜啊,您没看见,当时我告诉他喜信,公子一下子呆住了,傻乎乎的,险些高兴坏了,哈哈哈。”
  姜玉姝红着脸,忍俊不禁,晾起湿帕子后,便埋头收拾几个瓷瓶,叹道:“他这趟回家,并不是探亲,听曹大人的意思,军务繁忙,稍后就回营。正巧,方大夫新配制了几瓶姜苁膏,另外有解暑丹、清火散,统统叫他带上,有备无患。”
  “嗳,还是您细心!”潘嬷嬷一拍额头,“我午饭前还念叨的,忙着忙着,给忘了。”
  姜玉姝笑道:“我也怕自己忘了,待会儿他回来,嬷嬷记得提醒一声。”
  此时此刻,长平县的郭家正房。
  “姑妈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不给我好脸色看,甚至当众训我,气死人了!”王巧珍厌恶织布,再次装病,躺在榻上生闷气。
  心腹侍女被迫也装病,端茶递水地伺候着,安慰道:“消消气,老夫人既是姑妈又是婆婆,亲上加亲,心里不知多疼您呢。想必因为天热,老夫人一向怕热,所以烦躁些,略说了您两句,语气不算训人。”
  “姑妈太不给我面子了。”王巧珍满腔怨气,忿忿不平,冷笑一声,“做婆婆的,当众拿我和姜玉姝比,嫌我不如二媳妇勤快,还夸她肚子争气,呵,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给郭家添丁了呢,明明才刚怀上,就叫三弟修书报喜,显摆什么!”
  “哼,若无意外,她月底就会搬来长平,到时我倒要瞧瞧,她到底有多么勤快、多么能干、多么贤惠!”
  “有本事,把我的姑妈,孝顺侍奉成她的姑妈!”
  作者有话要说:
  姜玉姝:不,你的姑妈,绝对的,是你的姑妈!【使劲摇头】
 
 
第89章 
  “姑妈太过分了!”
  “哼,亲姑妈, 疏婆婆, 她现在经常拿婆婆的脸孔教训我,几乎觉察不出什么‘亲上加亲’。”
  王巧珍趴在榻上, 满腹委屈,心浮气躁, 一肚子火, 烧得原本晒黑的肤色更黑。
  心腹侍女跪坐榻沿,不断摇动蒲扇,为趴着的人扇风,习以为常地安慰道:“老夫人是您的姑妈, 姑侄情分,永远不变的。二少夫人纵再如何贤惠孝顺, 也抢不走您的姑妈, 尽管放心吧。”
  王巧珍翻身仰躺,鄙夷撇撇嘴,嗤笑说:“抢不抢的, 随她去呗。姜玉姝拼命挣贤惠名声的缘故,谁人不知?还不是因为她寡廉鲜耻, 未出阁前, 大胆勾引二弟,硬是夺走妹妹夫婿嫁进侯门, 闹得沸沸扬扬,颜面扫地, 故才一个劲儿地弥补。”
  “唉,可惜呀,靖阳侯府忽然倒了,她耍尽心机,进门却没享一日富贵,就跟着全家遭流放!哈哈哈,白费心机喽。”王巧珍幽幽叹息,却笑得幸灾乐祸。
  侍女伺候多年,打从骨子里畏惧世子夫人,即使沦为流犯,也不敢待其不尊敬,生怕明里暗里受折磨。她跪坐着,低眉顺目,附和道:“二少夫人的名声,确实有些难听。其实,哪怕她十分贤惠孝顺,地位也越不过您去。”
  王巧珍斜睨一眼,“哦?是么?”
  “当然!”侍女从前心甘情愿地伺候,是因为奴婢身份;如今心甘情愿地伺候,是为了求个衣食无忧。她殷切打扇子,奉承道:“长幼有序,长嫂为尊。郭家除了老夫人,便是您说了算,这体统,绝不能乱的。”
  王巧珍听了,方心气平顺些,嘴里却说:“小蹄子,你把二公子忘哪儿了?老侯爷临终前,可是把家主之位交给了他的。”
  “外头的大事儿,自然该二公子做主。夫人们管内宅,也有一套老规矩嘛,乱不得。”侍女恭顺,察言观色,专挑对方爱听的话说,拍了好一顿马屁。
  王巧珍眯着眼睛,被奉承得消了气,懒洋洋说:“罢了,不提她了,好没意思。姑妈已经去信请穆世伯帮忙,估计月底,姜玉姝就会搬来长平,到时有的是机会戳穿其真面目。啧,做婆婆的忒操心,生怕她二媳妇在赫钦屯田动了胎气!”
  侍女一刻不停地打扇子,频频附和。
  一大家子人,两地分隔,各过各的,仅靠书信联络。原本熟悉倒没什么,但姜玉姝是新媳妇,与婆家人相处时日甚短——王氏忍无可忍,屡次训责懒惰长媳,王巧珍委屈且不服,归咎于弟媳妇争强好胜、假装贤惠,故日益不满,嫌隙愈深。
  长平县的家事,姜玉姝远在赫钦,毫不知情,一心一意经营自己的小家日子,奔波忙碌于屯田大业。
  因为有孕在身,精力比不得往常。
  姜玉姝左等右等,总不见郭弘磊回来,掩嘴打了个哈欠,上榻侧躺,疲惫说:“去了挺久了,也不知他在跟庄主簿聊些什么。好困,我先睡会儿,等他回来,嬷嬷叫我一声。”
  “好。快睡吧,下午还得忙活。”潘嬷嬷一口答应,带上房门走了。
  小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慢慢推开,郭弘磊径直走向床榻,掀起帐子,落座榻沿,低头凝视妻子睡颜,目光深邃。
  良久,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笑了笑,仔细掩好纱帐,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包袱,轻手轻脚离去。
  郭弘磊迈开大步,须臾,迎面便见奶娘和弟弟。
  “二哥,你又要走了。家里有好几件趣事,我还没告诉你呢。”郭弘哲无精打采。
  父兄逝世,次子当家。郭弘磊搭着弟弟肩膀,严肃说:“先攒着,等下次探亲,你一口气说个痛快,我听着也更有趣,如何?”
  “好吧。”郭弘哲无奈点头。
  “我不在家的时候——”
  “知道!”郭弘哲打断,承诺道:“我会听嫂子的话,也会尽力分担家里大小事务。”
  郭弘磊莞尔,搭着肩膀,不轻不重摇晃一把弟弟,“唔,很好!”
  “少夫人呢?”潘嬷嬷疑惑问。
  郭弘磊答:“我没惊动她。天热,让她多睡会儿,免得没精神教导学生耕作。”
  “也对。”潘嬷嬷欣然赞同。
  郭弘磊忽然止步,语带笑意,扭头问:“母亲知道喜信了吗?”
  “方胜一诊明喜脉,我不识字,当晚就请三公子写信报喜了,让老夫人也高兴高兴!”潘嬷嬷笑道。
  郭弘磊满意颔首,“好。”
  少顷,三人走进堂屋。
  曹桦听见脚步声,便搁下茶杯,早看出小夫妻恩爱,提议道:“不如你明天再回营吧,在家歇一晚。我带了充足人手,无需你护送。”
  “多谢大人好意。”郭弘磊按着佩刀,婉拒道:“我倒很想在家里多待会儿,但手头尚有差事未完,不敢耽误。”
  曹桦赞许一笑,率先朝外走,叹道:“是啊。老夫何尝不想留下照顾儿子?也是因为身负差事,必须尽快赶回营处理。”
  郭弘磊跟随,安慰道:“寒舍虽简陋,粗茶淡饭,但在下的家人会尽力照顾伤兵的,您不必过于担心,待空闲再来探望吧。”
  “唯有如此。只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曹桦歉意道。
  郭弘磊迈下台阶,“哪里?平日有两个弟兄专负责照顾伤员,我家人仅需供住处和一日三餐而已,不麻烦。”
  “还有大夫。多亏了方大夫,妙手回春,小达才保住了性命。”
  一行人边聊边走,踏出院门,道别后,上马扬鞭远去。
  于是,姜玉姝清醒时,只听见潘嬷嬷解释,未赶上送丈夫出门,无奈一笑。
  当天傍晚忙完,她正打算回家,却被庄松叫住了:
  “等会儿!”
  姜玉姝转身,翠梅和邹贵回头,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有个事儿。”
  庄松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威严道:“刘老柱偷羊,既罚银子,又罚他打羊草一年以赎罪。谁知,他总是使唤儿子干活,罪魁祸首懒惰,毫无悔过之诚心,这可不行。我已经吩咐了,即日起,每天由刘老柱给羊群供草料,以儆效尤,今后看谁还敢碰官府的财物!”
  “原来是这事儿啊。您决定,谁送草料都可以。”
  庄松嘱咐:“你们盯着些,如果发现刘老柱又使唤他儿子受过,记得告诉我。”
  姜玉姝爽快答应,“行!”素无交情之人,她全不在意。
  七月的天,浓云密布。
  暮色渐起,云层里突冒出几声闷雷,轰隆隆,闪电炫目,狂风大作雨滴降落,雨水如帘似幕,瓢泼一般横扫山村。
  “啊呀,哈哈哈,下大雨了!”翠梅兴高采烈地跑进屋,冲向窗,飞快关窗。
  姜玉姝从屏风后绕出来,捧着几件叠好的衣裳,整齐放进柜子里,嗔道:“瞧把你给乐的,活像没见过下雨。”
  “天太热,夜里闷得睡不着觉,我老早就盼着下雨了。”
  姜玉姝合上柜子,愉快说:“好雨知时节!这场雨过后,天渐渐转凉,土壤湿润,该开始耕种了,绝不能迟,得避开深秋霜冻。”
  “行呐。横竖土豆都催出了芽,肥料早已齐备,随时可以下种。”翠梅捏着几封信,当扇子似的扇了扇风,而后搁在桌上,禀道:“姑娘,又来了几封信。”
  “哦?我看看。”
  姜玉姝落座,扫了两眼,登时惊讶蹙眉,“咦?”
  “怎么啦?”翠梅凑近。
  姜玉姝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信笺,垂首细看,纳闷答:“稀奇了。这封信,居然是你二公子的姐姐寄来的,而且指明由我亲启。”
  “二公子的姐姐?”翠梅一头雾水,揪玩辫子发梢,“确实稀奇。唉,想想,居然从未见过面,至今不知那位尊贵侯门千金的长相。”
  姜玉姝一目十行,唏嘘道:“我曾好奇问过,只知大姑姐闺名慧兰,夫家姓冯,姐夫在翰林院当差。”
  “当初,父兄逝世、娘家上下被流放,嫡长女竟始终没露面,未免太狠心了些。”翠梅耳语道。
  姜玉姝一边看信,足足写满两页纸,一边说:“据冯姐夫说,她当时身怀六甲,胎不稳,日夜卧床休养。假如确实身体不适、下不了床,倒也不能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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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玉姝叹了口气,“一则问候弟弟夫妇,二则打探母亲身体。”
  “难道……老夫人恼了,不肯原谅女儿?”翠梅眼珠子转了转。
  姜玉姝把大姑子的信放在旁边,拆阅下一封,轻声答:“她没说,但我猜是。”
  “肯定是!不然她何必找弟媳妇打听母亲的身体?本该直接去信请安的。估计老夫人心寒了,冷落女儿。”
  翠梅天生机灵,心思活泛,嘀咕说:“依我看,不止老夫人,恐怕大少夫人也不理睬她。否则,她们表姐妹之间,自幼相识,有什么不方便问的?何必放着表姐不用,改而亲近陌生弟媳妇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玉姝冷静答:“人家没亲近我,只是打听些事而已。素未谋面,毫无交情,压根亲近不起来。”
  “这封信又是谁写的?”屋里昏暗,翠梅吹亮火折子掌灯,把烛台挪近。
  姜玉姝笑了笑,“四弟。弘轩仍是小孩子心性,隔三岔五地写信,总抱怨烦闷、枯燥、无聊透顶,也想学阿哲,来赫钦‘开开眼界’。但老夫人绝不会准许的,他老老实实待在长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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