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烟铧极慢地呼出一口气,刚才仅仅是将对方甩出去,已是让她有些手臂酸软,力不从心。
这一仗,鸣烟铧没有半点的胜算。
对面的男人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已然准备好发动第二次的进攻。他俯身朝视线里的女子冲去,与此同时左掌握爪,指尖尖端噌出长锥般的利爪。
魔化——魔族常用的招数。
鸣烟铧下巴微收,先一步朝男人迎了上去。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先发制人!
一黑一白在空旷的大地上相碰撞,明明两人手中皆执着兵器,却看不见一点金属的冷光。
躺在刀鞘中的惊蛰乖乖的。身为神器,却在血战时甘愿被束缚在漆黑暗沉的刀鞘中,没有一点平时任性的模样。
谷雨银白的剑身中间淌着漂亮的碧色,缓缓流动的碧色在这激烈的战场上显得尤为平静。
两人每一次的交锋都让鸣烟铧暗暗震惊,这震惊既是对现在自己的如此孱弱,也是对殷旬体内魔力暴涨的震惊。
恐怖的力量在男人的体内疯狂运转,每一次刀鞘迎上利爪,就会有点点火星爆开。哪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肉。体接触过,但是鸣烟铧能感觉得出来,那隐藏在男人体内的魔力是多么的庞大恐怖,连所到之处的空气中都充斥了他溢出的魔力,那块被殷旬经常踩踏的土地更是早已焦黑一片。
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鸣烟铧握着刀的右手微颤,那不是因为恐惧或是面对大战的兴奋,而是用力过猛后不自觉的颤抖。
殷旬……
她直直地看向刚刚被她用结界困住的男人,男人站在结界中,迷茫地朝四周望了望,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不去了,随后不耐烦地一拳垂上面前的结界。
只是一拳,鸣烟铧全力布下的结界便现出了裂痕。
女子捂着腹部,那里刚刚挨了殷旬一掌,火辣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到胸口。这无疑是这几千年以来鸣烟铧受过最重的伤。五脏有些轻微的移位,没有骨头保护的腹部狠狠地挨了一拳。
眼看着困住殷旬的结界即将破碎,而鸣烟铧只是捂着腹部,手里的惊蛰依旧束缚在漆黑的刀鞘中,远处的凌悦玥一边撞着面前的结界一边大喊,“拔刀啊鸣烟铧!你快给我拔刀啊混蛋你逞什么强!”
这尖锐的叫声刺到对面魔军阵营中,而鸣烟铧却视若罔闻。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再次握上了刀柄。
就在此刻,面目狰狞的男子将结界撞成了粉粹,得到自由的殷旬毫不停顿地继续朝女子冲来。
月铃瞥了眼叫喊不停的凌悦玥,美眸里泛出阴冷的不耐,“吵死了那头蠢龙,我要割了她的喉咙。”他说着,纤纤细指上冒出红黑色的利爪。刚想动作却被弥笙箫拦住。
“你干什么?”月铃睨他。
“好像有点不对劲。”弥笙箫金色的兽瞳望着场上厮杀的两人,在看见鸣烟铧被殷旬掐住脖子重重按在地上的时候,再度开口,“我从前和神君交过手,那时候的神君没有现在这么弱。”
月铃一愣,将注意力移到两人身上。
女子被摁进土中,脖子被殷旬扼住,神色癫狂的男人不停用自己的额头去撞鸣烟铧的头部,只是一会儿就见了血。
“没错,神君以前不是这样的。”少女般的面容染上了惊疑。月铃感受过鸣烟铧的力量,只是抬手之间就有能足以杀死他的神力。
而现在的鸣烟铧,虽然依旧招式凌厉,但速度、力量、法力全部都减半,别说是暴走的殷旬,就连他都能杀死。
“这是为什么?”他焦急起来,“难道神君不忍心对殷旬下手吗?”月铃烦躁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再不还手神君会死的。她要迁就殷旬到什么时候?”
弥笙箫眯了眯眼,恐怕……不是迁就。
“咳……”鸣烟铧上半身被殷旬死死按住,她只好抬起双腿夹住男人的脖颈,从腰部发力,狠狠地将人朝左边甩出去。
这一摔有点狠,男人被夹住脖子摔到地上,朝后滑了数丈才停了下来。所至的土地上发出滋滋的怪声,仔细一看,竟然依旧被魔力烫的发黑。
终于得到片刻喘息的鸣烟铧踉跄站起来,左手摸着自己刚刚被掐狠的脖子咳出一口鲜血。额头中间一片乌血,差点就要被男人撞碎天灵盖。
太糟糕了……
她撑着惊蛰,脊柱已经做不到轻易地打直,整个人都朝右边的惊蛰歪去。
这一万年来,战神鸣烟铧从没有这么狼狈过了。
她余光扫向远处的魔界大军。弥笙箫、月铃、丹……这些都是强悍异常的高阶魔族,再加上身后的数十万魔军,一旦他们从自己这里经过、踏上了天界的土地……
被江愁枫践踏过一次的天界已经不堪重负了,百姓和土地都承受不了第二次的战火。
前线,不能失守;战神,不能倒下!
原本有些佝偻的女战神缓缓地直起脊梁,她下颚紧绷,目光灼灼地看向远处被自己甩晕的男人。
她是天界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是天界万民心目中的战神,数万年来从未尝过败绩。
鸣烟铧不会失败,鸣烟铧绝不能失败!
这万里疆土上死过的生灵已经塞满了冥界,她决不允许再有任何人遭受杀戮。
如果有人妄图在她守护的天界里大开杀戒,那她鸣烟铧绝不会姑息,不管对方是谁!
……
“我是不如卫黎聪明,但活了几万年了,谁是真君子谁是假小人我还是能分辨一二的,所有小动物都喜欢你,你肯定坏不到哪里去。”
“原来我在神君心里竟是这般。看来为了不让神君错爱,我只能在神君面前做个大好人了。”
“是的。你要是作恶,我会拦你的。”
……
殷旬……
女子看向远处同样站起来的男人,目光沉沉。她再度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兹拉的电流漫起,闪着明明灭灭的蓝光。
你要是作恶,我会拦你。
绝不姑息。
作者有话要说: 你要是作恶,我会拦你——七十二章——
“我把大半个龙宫都搬来了,你都带着吧。这可是开天辟地以来天上地下都少有的宝贝,你省着点用。”
“也不用太省……反正我不差钱。”
凌悦玥本来是个和我性格双商等素质都差不多的角色,直到这章,我反省了下,我实在不如她。
谢谢鞠鹭(×2)、夜殷焓、MX阿夏的地雷!
谢谢老爷们的营养液!
☆、第一百三十章
殷旬看向四周, 天上地下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这里是……
他想起身, 却发现自己的四肢都被锁链拴着。
是谁绑住了自己……
他试着拽了拽链子, 却发现铁链异常坚固,自己根本拉不动, 只能带动锁链发出泠泠的声音。奇怪的是,自己似乎没有知觉,不管殷旬怎么动作身体都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这熟悉的黑暗让他明白,自己是彻底失去身体控制了。从前每次失控时,就是这幅场景,自己被锁在自己的意识里,等完全清醒过来时,外面已是血流成河。
他冷静下来, 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天界派人来追杀自己,自己因为怕毁了烟花儿的树,所以逃出了院子。
被那几个天族刺激后, 自己的魔力似乎失控了。然后……然后殷旬就没有了意识。
等等!
殷旬猛地睁眼, 那他的身体怎么样了?烟花儿呢?
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逃了出去?烟花儿知道他现在的处境了么?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身体的控制?还是说……他已经死了?
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殷旬难耐地甩头, 所能看见的只有无边无尽的虚无黑暗。
这样过了不知道多久, 久到殷旬近乎放弃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道微弱的光芒。
他眯着眼睛望去,紧接着身上传来了巨大的痛感。
殷旬微愣, 视线中出现了女子熟悉的面孔……和不熟悉的神色。
那张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狠绝,殷旬还未完全恢复控制的身体被女子扼住脖子重重地从山上往下压去。
好痛……
背部擦在粗糙嶙峋的山石上,脖子被掐得无法呼吸。
最刺眼的是, 女子脸上冰冷狠戾的表情。
烟花儿……
殷旬愣怔着,这是要…杀了他么……
刚这么想着,左肩一痛,他勉强瞥去,只见漆黑的刀鞘深深的打进自己肩胛里。
被扼住的脖子让男人白皙的脸变得紫红,无法呼吸而带起大脑一阵阵的眩晕。
他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状况,却只能看见女子眼中一片狠绝。
左肩……打偏了么……
那么本来是想刺进什么地方呢……
殷旬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后,又回到了无尽黑暗中的锁链之中。
黑暗吞噬着其中的殷旬,那一身的月牙白在庞大浩瀚的黑暗里根本不足为道,很快就被虚无吞没。
他静静地站在锁链中,低垂着头。过了许久后才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太愚蠢了……
魔族就该有魔族的样子,就连最低级的魔兽都知道该避着天族走。他怎么会生出和天神在一起的心思。
真是太荒谬了。
一直护着自己,那也不过是仅仅因为自己从来没在她面前做过坏事不是么。一旦露出本性,她照样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自己——就像从前杀死所有嗜血的魔族一样。
呵,魔族居然想和弑魔将军在一起。
这真是殷旬有史以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初代的教训还不够么,那样曾经亲于兄弟的鸣阡鹤,还不是会不由分说地斩下夏挚炎的头颅。
鸣烟铧作为那个人的得意弟子,又怎么会对自己手软。
殷旬,你还真是天真幼稚,居然还在等着那个人救自己上岸。
他闭了闭眼,失去意识前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烟花儿一定会理解自己的……
那个人,虽然常常冷着一张脸被人说是石头,可她同时也是三界之中最温柔最敏锐的女孩,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反击而对一下子就对自己失望。
烟花儿…是可以理解他的……
烟花儿…是不会怪他的……
“哈……哈哈哈……”被锁链栓着的男子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由小及大,最后居然染上了疯癫的意味。
理解?帮助?
别闹了。
天界的战神巴不得砍下他的头祭天,怎么可能放过自己这个恶心的魔族。
鸣烟铧……既然你一开始就没打算站在我这边,为什么还要一次次摆出那种温柔的姿态。
是啊,你是没错,错的是我。
一开始你就警告过我了,“如果你作恶,我会拦你。”
我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忘记了呢。在你心里,永远偏向的是天界,是众神。一个对立的魔族算什么,一个普通的朋友算什么!
我知道的……我明白的……
殷旬对你来说不足为道,殷旬对你来说并非绝对,殷旬对你来说……只是不得不担负的诺言罢了。
所以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么,让你滚回你的天界别再来找我了!为什么你要一次次地赶来给我那破碎的希望!为什么你就不能利索一点斩断我无聊的妄想!为什么你要用那样耀眼的姿态出现在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