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五行地狱的入口, 需用高阶魔族的活血来开启。
鸣烟铧看了眼殷旬,见他率先踩上了那条小路,便也紧跟而上。
路的两旁空无一物,只有一片茫茫的白,而脚下的小路则像是条白色的绸带一般,踩上去轻飘飘的没点踏实。
五行地狱威名广传,鸣烟铧不敢小觑,抬手召出了惊蛰握在手里。
殷旬见她严阵以待, 偏头笑问,“若是神君折在这里,你说卫黎神君会不会杀了我泄愤?”
“不会。”鸣烟铧慢条斯理道, “我若折在这里, 你必然出不去。”
“烟铧小瞧我?”
“不, 我高看自己。”
殷旬继续追问, “若有意外?”
“卫黎不至于鞭尸。”
殷旬哑然失笑,“神君既是这般说了,那我又岂敢推诿。”他指着面前一层结界道, “过了这层结界,便是第一层地狱,唤做金。其中中遍布机关暗器, 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切须小心。”
鸣烟铧瞥向他,“你对里面的情形很清楚?”
“不尽然。”殷旬摇头,“烟铧想清楚了?”
那碧眼里隐含担忧,大有原路折返的意思。
“活到了这个年纪,生死早该度外。” 鸣烟铧上前一步,准备跨入结界,“你在外边等着,不出半月,我必能破阵。”
殷旬一愣,“烟铧不要我一同进去吗?”
“我虽然有把握破阵,可万事万物总归会有意外。我死在五行地狱中不要紧,可你身为魔族,若是葬身于此,魂魄也会被禁锢其间无法转生。”
她侧身拍了拍殷旬的左肩,“待我出来,我给你讲里面有趣的情景。”
“不行。”殷旬抓住肩膀上的那只手,“我如何放心让神君一人涉险。这事是我挑的头,事到临头了又怎能将自己摘出去?”
烟铧刚想张嘴说话,就见殷旬垂眸摇头,“若是不能与烟铧一道进去,那我便立刻关了这门。”
鸣烟铧抿唇,定定地看了面前坚持的男人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好吧。”
两人暂且统一了行动,一齐跨入了那层结界。
甫一进入,金光四射,明晃晃的黄色铺天盖地而来。脚下的地质松散,乍一看似是进入了沙漠,细看之下,哪是沙子,分明是一颗颗细小的金粒。
脚下是一片无边际的金子沙,鸣烟铧回眸,果然发现进来时的那层结界已消失不见了。
边上的殷旬轻咳一声,笑道,“看来不是个欢迎我的地方啊。”
这些时日的接触,鸣烟铧也觉出了殷旬大概是个主木修的,这名为金的阵法,正好克制住了殷旬。相反,倒是自己这类火修的主场。
她便开口道,“无妨,你跟在我后面就是了。”
殷旬的魔力不稳容易失控,又是在克制他的金阵中,实在不容乐观。
“神君不怕我在后面捅刀子?”殷旬笑问。
“你可以试试。”
后心一麻,被男人的手指抵住,清越带笑的声音响起,慢条斯理的轻慢嗤笑,和卫黎面前的魔君一般无二。
“那……我试试?”
鸣烟铧身形不动,扭头静静地看了眼殷旬。无波的黑眸里沉淀着“你真无聊”四个大字。
殷旬退开两步,“神君这般信任我?”
“出手无力绵软,根本没有用力。”鸣烟铧目光落在男人那指甲修剪得宜的指尖上,“况且你身上半分杀意也无。”
她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这里不是胡闹的地方。”
“神君教训的是。”殷旬弯腰行礼,忍俊不禁。
说话之间,整个金阵中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只有脚下的金沙被风吹过,缓缓流动。
一眼望去,仿佛身处流动的金河一般。这场景暖洋洋地让人想要躺在金色的世界里好好睡个午觉。
殷旬抬头,倏地笑了,“神君,你看,天好高。”
鸣烟铧指尖微动,拇指按在了惊蛰刀柄上。她猛然跃起,抽刀朝下隔空劈去。
缓缓流动着的美丽金沙被刀气劈的漫天扬起,像是一块金色的薄纱升至半空,遂又滑落了下来。
被刀气劈开的金沙,终于将这华美的阵法底部露了出来。
下方,深邃的空洞,见不到底的洞一刻不停地吞噬着上方的金沙,之前所谓的金沙流动,原来并不是风的原因,而是金沙朝着深洞流了下去。
金沙的数量实在庞大到可怕,以至于这么大的洞都没能让金沙下陷的速度变得肉眼可见。刀气刚一散去,浩瀚的金沙海又重新闭合,掩盖住了下方的大洞。
这便是为什么殷旬会说,天空好高。
站在金沙上的两人,跟着金沙一起下沉,自然会离天越来越远。
鸣烟铧双眉微蹙,看向飞至自己身边的殷旬,“你可知如何破阵?”
殷旬刚想开口,却觉一支带着疾风的锐箭朝自己射来,他偏头躲过,碧眸微弯,轻声慢道,“看来,不需要我解释了。”
数千万的锐箭从金沙中破出,明明按理该被厚厚的金沙滤去力道的箭矢却毫不疲怠,看不见射箭口的两人根本摸不清这些箭下一瞬会从哪里射出。
空中毫无遮蔽的地方,鸣烟铧一边挡去飞来的箭矢,一边用余光看了眼旁边的殷旬。
殷旬……殷旬拿着片巨大的叶子竖在空中挡在面前,毫发无损。此时正给鸣烟铧漂亮的下腰抚掌。
“神君好身法。”
鸣烟铧:“……”进来之前那些担忧,果然是这人的客套话。
她挥掌拍开铺天盖地袭来的箭矢,趁空在自己面前施了结界,将所有的锐箭都挡在外面。
箭头撞在结界上,发出了敲击瓷器的脆响;而撞在大叶子上,则发出了雨打芭蕉般的滴答声。
两人一边叮叮叮,一边嗒嗒嗒,此起彼伏,分外热闹,交织出了一首耳不忍闻的急促魔音。
“就等它射完?”
“那恐怕就来不及了 。”殷旬指了指天上,“烟铧可看出了什么端倪。”
鸣烟铧抬头看去,没有云朵没有太阳的上空黄蒙蒙一片,除了不像外面的天空有太阳云朵之外,并没有什么独特的地方。
但细细看来,从下方射上来的箭矢,在飞到某一处后,就纷纷落了下来,不像是箭矢无力后的自然落下,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折落下来。
更奇异的是,那些箭矢的下落点,越来越低了。
“天壁在下落?”鸣烟铧猛地回头,这天并不畅通无阻,而是像一块铁板那样,在渐渐的朝地面碾压下来。
然而金沙下方的洞口并不下降,待整个天壁接触到洞口时,他们就不得不跳入洞中,否则就会被压成肉酱。
“是,所以金阵又名湮落阵。”
“阎罗阵?”
“是湮落阵。”殷旬看着那缓缓降落的天壁道,“我们现在处在第一层,而第二层,便是在洞中。随后会一层一层的往下落,直到破除了阵法,才能停止下落。”
鸣烟铧皱眉,虽然不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景,但显然不会是好地方。
她得出结论,“也就是说,须得尽快。”
“是的。”
“你明知道如此,还在进来后同我嬉闹。”
殷旬笑了,“莫非神君破不了此阵?”
“自然能破。”鸣烟铧隐约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好像上次她打晕了弥笙箫后也有过一次类似的。
天壁越来越近,鸣烟铧将惊蛰抽出,抽空问了殷旬一句,“若是不小心坏了魔族的大阵,你会责怪我吗?”
“会。”
“那我先跟你道歉。”
眼见女子一副横扫万物毁天灭地的霸气模样,殷旬退后给她腾地,笑眯眯地等着坐享其成。
不过这么说也不全然,那双碧眸始终不离女子半寸,殷旬并未像他看起来那样的优哉游哉,笑意不达眼底,深处是点点凝重。
这凝重在鸣烟铧脸上表现的就更加明显。
原本箭头在两人的结界上发出的声音只是密集,如今不仅急而且重,若不是两人修为极高,恐怕结界早已被击碎。
进入阵法至今,两人看似怡然自得,实则心里都清楚,再耗下去绝对于他们不利。
天壁下沉,按照这样的速度,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会被压成肉饼。
鸣烟铧抬手召着结界同自己一齐上移,抵至天壁,她屈指敲了敲天壁,听见了沉闷的声响。
很厚。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进那不停冒箭的洞,二是劈开这不知道多厚的天。
鸣烟铧选择后者。
惊蛰出鞘,时隔五千年未饮鲜血,细长的刀身晃出贪婪的寒芒。
鸣烟铧指尖用力,然后将五千年未饮鲜血的神刀戳到了天壁上,像是冰锥插进了冰面,只有尖尖头的一点没入了进去。
她阖目,顺着惊蛰刀尖传来的触感,细细感受了片刻后反手握上刀柄,这才开始发力。
卡啦——卡啦——
刀尖之下,有碎纹如蛛网般蔓延天壁。
然而此时突变横生,下方的金沙中,旋起了三个巨大的漩涡,金沙疯狂的卷入其中,一股毁天灭地之势的吸力冲着两人而来,大有不将两人吸入绝不罢休的意味。
殷旬睁眼,暗道不好,他挥袖上前,挡在鸣烟铧身后,魔力运转,凝出一股浩瀚雄浑的灵气挡在女子身后。像是屏障一样牢牢挡住漩涡的吸力。
另一只手抚上女子的后肩,无言地催促。
因着刚才的变故,将将刺入天壁的惊蛰被吸地拔了出来,鸣烟铧目露灼光,举刀狠狠地再次插入天壁中。
淡淡的电光萦绕,寂静之间,天壁轰然破碎,巨石砸落,有金沙从天壁上汹涌奔出,铺天盖地的直朝两人冲来。
与此同时,下方原本的金沙和巨洞顷刻之间消失不见,仿佛之前的箭雨同漩涡只是两人的幻觉。
嗒——
四野之间,忽的漆黑一片。
有什么东西,靠近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存稿点成了发表[捂脸]
明天还是正常更新
☆、第八十八章
靠近的是殷旬, 四周暗下去之后, 他的大叶子安安静静的流淌出淡绿光芒, 像是萤火虫一样的微光亮在一片黑暗之中,将两人包裹在了里面, 微弱的萤光稍稍抚慰了些不安也是第一时间作为屏障保护了两人。
但是这么大一片叶子亮着,攻击的目标实在是太大了。确定没有危险后,殷旬解开了叶子,将发光的叶子上尖尖那一块掰下来递给烟铧,“要吗?”
鸣烟铧:“我能夜里视物。”她的修为还不至于低到需要灯才能摸清周围。
殷旬便又把掰下来的那块叶尖儿放回原位,叶片上的断口很快就融合了归来的叶尖,重新变成了一片完整的叶子。他挥了挥袖子,将叶子收回, 随后放出神识感受了会儿四周。
两人此时头顶轰轰的落金沙,全靠鸣烟铧的结界挡着,才没有立刻被金沙埋起来。但这并不是长久的法子, 源源不断的金沙不知会落到何时, 殷旬思忖片刻, “神君, 可觉得这场景熟悉?”
“颠倒。”鸣烟铧抬头,看着天壁被自己砸碎后的断口。“还是来到第二层了么。”
“不,这是最底层。”殷旬道, “致上便是致下,破开最上方的天壁,这里, 就是最后的金阵。”
“这般容易?”鸣烟铧不解,“只是凿个壁罢了,敢来闯阵的人,能做到的应该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