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同人]红楼同人之良缘——梦里梧桐
时间:2019-02-25 10:30:28

  过了很多年,刘姥姥都对那几天的经历津津乐道,说是“看了一辈子没看见过的好风景,吃了一辈子没吃过的好东西”,这些板儿全都忘了,他只记得自己在那个大花园里见到了的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她的名字叫巧姐。
  见到巧姐之前,板儿正在生气,生这个大花园里所有穿金戴银的人的气,气他们瞧不起乡下人,气他们捉弄姥姥,所以他格外淘气,故意捣乱,冲进秋爽斋的卧房里胡乱扯那精致的帐幔。结果被塞了个佛手,就给丫鬟给拽了出来。
  板儿拿着那娇黄玲珑的佛手,正在寻思着如何下嘴,这个时候看到了巧姐。巧姐那个时候已经会走路了,可还是宝贝似的被奶娘抱在怀里。板儿想:这些城里人可真是娇气呀。巧姐眼儿光光地盯着他,她大约从来没有见过小孩子,有种天然的亲切感,便扭动着想要过来找板儿玩儿。偏偏那奶妈不肯撒手,只哄着:“姐儿乖,咱不跟乡下野小子玩儿。”
  奶妈说这话的时候,可没有背着板儿,兴许在她们眼里,小孩子尤其是乡下的小孩子,都不能算是个人。板儿心里越发来气,便故意在巧姐面前晃悠那个佛手,用它抓痒,巧姐便哭了,一定要那个佛手。
  小丫鬟机灵,便把巧姐手里抱着的一个大柚子跟板儿换,另一个丫鬟端来了一大盘子点心。板儿看在点心的份上,便把佛手换了柚子,那柚子又香又圆,他两只手抓着各色小面果子,正好把柚子当球踢,便不理睬巧姐了。
  那个时候,大家都散开在园子里四下里逛,也没有人管板儿。刘姥姥忙着呢,她老人家只抽空拉板儿到没人处,嘱咐板儿别淘气。板儿便哭了,把姥姥插了一头的花儿给拽下来两把,说道:“姥姥,这里的人都在消遣咱们呢,瞧不起咱们乡下人没见过世面。”
  姥姥便笑了,用粗糙的大手给板儿抹了一把脸,说道:“傻孩子,她们是在消遣咱们,可咱们也在消遣她们呀——谁都不吃亏。再说了,她们这种富贵人家的世面咱是没见到,可咱们庄户人家也有她们不知道的稀罕……快别较劲了,好好吃,好好玩儿,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远处一叠声地找姥姥,姥姥整理一下头上的花儿,答应着忙忙走了。板儿这个时候吃也吃饱了,便一路踢着那柚子,也不知道转到了哪里。
  却说抱着巧姐的奶妈,最是喜热闹的。本来王熙凤只是让她抱巧姐来看看眼儿,就回去午睡的,谁知她进来见到姊妹们一起玩笑热闹,便舍不得回去。一会儿又见里面赐出来各色果子,她便急忙忙放下巧姐,自己也挤过去分,生怕晚了就没了。等她分了一块藕粉桂糖糕和一个松瓤鹅油卷回来时,却不见了巧姐,不由得吓得魂飞天外——哪敢跟人说,自己连忙到处去找。
  那巧姐自幼娇生惯养,却是从来没有见过小孩子,见了板儿,便要跟他玩儿。谁知板儿却不理她,自顾自踢着柚子跑了。巧姐便来找,一时离了众人,在水榭旁边看到板儿愣愣地抱着柚子发呆。
  巧姐便上来扯他的衣角。板儿回头,见这小姑娘粉妆玉琢,甚是可爱,不由得将方才的厌恶之心丢到了九霄云外,便招手叫她到水边来看。
  原来板儿在这儿呆呆的,却是把吃剩的面果子丢到水里,引那池中的锦鲤上来,此时池子里几十条锦鲤熙来攘往好不热闹,巧姐便看得入迷。
  板儿看了会儿鱼,又见巧姐粉嫩嫩的趴在栏杆上,便看起她来,不知何故,生出些恶作剧的心来。便偷偷伸过手去,想要将巧姐束在腰上的一条五彩云锦缎地的汗巾子给扯下来。
  那汗巾子在后腰上打了一个同心结,甚是精巧,板儿心里头知道这是在做不好的事情,故此虽说四下无人,也不敢公然去欺负巧姐,只偷偷用手指头去解那结子,想着一会儿巧姐跑开时,便会出洋相。
  那巧姐尚不满四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正看鱼儿看得高兴,忽然觉得后腰上一阵痒痒,回头看时,板儿便缩了手,满脸通红的看着她,却说不出话来。
  板儿此时心里面想着:“坏了坏了,这下子可惹了大麻烦,她必是要大哭起来,她家的人便会过来,将我和姥姥一阵子好打。”正担心巧姐哭起来,谁知巧姐却回转身去,自己将那条汗巾子解下来,递到板儿的手中。
  很多年过去了,板儿怎么也忘不了当时巧姐眼中的毫无保留的信赖,甚至忘了他当时是怎么做的了。大约是手忙脚乱地给巧姐重新束上了腰带吧?他不会打结,只胡乱系上,可是无论如何,那奶妈找来时,都不敢说自己曾经弄丢了巧姐。
  以后巧姐阴差阳错被刘姥姥救回来的时候,板儿曾经问起这段往事,巧姐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然而缘分也就是这么奇妙,一个是公侯千金,一个是山野村夫,却像是有一根红线牵着,就做了夫妻。
  巧姐的性格与熙凤半点儿也不似,可是这不妨碍她思念自己的母亲,也注定了她恨自己的父亲,甚至再不肯回那个所谓的娘家。每每贾琏差人来接她回去,她便说:“没有了娘的家,算什么娘家?我是再不回去的。”
  贾琏自知亏欠了这个女儿,也不敢动怒,只是父女两个隔阂更深,几乎从不见面。巧姐嫁给板儿,算是低嫁得很,贾琏心中也觉得遗憾,只是念在刘姥姥仗义救了巧姐,也挽回了自家的名声,便认了这个亲家。又想着自己贵为国公,女婿却是白身,不免懊丧,便出钱给板儿捐了个五品的功名,利用自己的关系人脉,让板儿在内务府担了个差使,每月也可领一份钱粮,这就是他做父亲的全部情意了。
  板儿如今是当家人了,不当管着家里的几处田庄,还要照应着衙门里的差事。可是无论多忙,他每天都要抽空去姥姥的屋里坐一会儿,陪着姥姥说会儿话。
  刘姥姥活到了九十多岁,依旧硬朗。
  虽然田里的活儿是干不动了,家里人也不许她再干重活,可是她闲不住,还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养了十几只鸡,每天喂食、拾鸡蛋,是她的乐趣。见到板儿,刘姥姥乐得满脸的皱纹都开了花儿:“板儿来了,我给你冲个鸡蛋红糖水——你最爱喝的。”
  板儿答应一声,坐下,接过姥姥亲手做的鸡蛋糖水,小口喝着。姥姥见板儿有心事的样子,便笑眯眯问道:“板儿,你有烦心事?”板儿道:“姥姥,我不想在内务府当差,同事背地里笑话我沾丈人的光。”
  姥姥笑道:“咱们本来就是沾了国公爷的光,这是实话,干嘛怕人笑话呢?你自是坦然承认,然后便把自己的那份差使兢兢业业地做好。有道是,日久见人心。”
  板儿点头称是,姥姥又说道:“我虽老了,人情世故却还知道些。在你是不愿意沾光,可若是辞了这差事,岂不是寒了你丈人的心?便是巧姐,虽是待她父亲淡淡的,可若是你也轻视她父亲,她便更加难受不是?”
  这样闲谈几句,板儿心下便松快了许多,出了姥姥的院子,回自己这边来。他们独门独户,因为板儿的母亲总不习惯让出身豪门的媳妇伺候着,分开住,倒也两便。然而巧姐却丝毫都不矫情,日日纺线织布,恪尽妇职。
  板儿进屋的时候,巧姐已经把布匹从织机上下来了,正在裁剪,那样本色的土布衣裳,正是板儿日常的穿着。板儿从身后看着巧姐,身形窈窕,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影子,不由得心里面一热。
 
 
第一百回 番外之大团圆
  转眼时光如梭, 又过了十年。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屋外头哈气成冰, 天子脚下, 皇城根儿,每天清晨巡城的兵丁都会拖出几个饿殍。然而穷苦人的惨象自是到不了富贵人的眼中。荣国府里, 香融金鼎, 炉蕴暖烟,那袭了荣国公世职的贾琏正志得意满地站在宗祠门口, 看着家人擦拭一案金银器皿。
  贾琏已经年过四十,看着却比实际年龄年轻些, 他原本长相俊美, 身形挺拔, 多年官场生涯,于温润中自带威严,若是不认识的旁人看了, 不免生出些钦敬来。
  然而知道底细的人,对这位琏老爷却颇多非议, 他自己没有什么本事,靠着长房长子的身份,继承了偌大的家业, 对于宗族亲眷却失于照料提携。他年近半百,却在嫡妻身故后再也没有续娶,偌大的荣国府,主妇之位空悬多年, 全靠一个侍妾里外打理,让亲友甚是不屑。
  这些闲话自是撼动不了琏老爷的地位,唯一让这位琏老爷忧心的,是子嗣不继。他平生只有一女,却低嫁给一个没有功名的乡绅,虽说他内宠不断,却都没有生出来一男半女,故此琏老爷一直到四十岁方才死了心,从旁系本家里过继了一个儿子,他既然于儿女份上平常,对这个过继来的儿子就不甚宠爱,也不甚教养。
  此时琏老爷正在盘问管家林之孝:“咱家春祭的恩赏,你可去礼部关领回来了?”林之孝笑道:“前儿奴才就已经去领回来了,还去回了老爷,老爷吩咐交到里面平姨娘了,老爷倒忘了?”贾琏一笑,却道:“这个我倒是没忘,只是今儿一早,那边的珍大哥就过来找我,问我讨要先宁国公的春祭赏,说是从前都是两家一起领的。”
  林之孝便叹道:“这珍老爷也是糊涂,宁国公的世职都被他老人家给折腾丢了,哪里去讨春祭赏去?必是他老人家去路大了,过不了年,才到老爷这边来打秋风。”
  贾琏便沉吟道:“珍大哥倒不是这样的人,他从前虽然荒唐,为人却最讲义气,想来是刚从乌里雅苏台回来没几个月,不知道那春祭赏已经没有了。这样吧,你从咱府里头自留的年货里分出些米炭鸡鸭,给他家送过去。虽说如今他们精穷了,到底与我是一个祖宗,不可太无情。”
  林之孝答应一声去了。这里贾琏见诸事齐备,便入后宅去找平儿。平儿如今虽不是正房太太,却因贾琏没有正房夫人,她在府里的地位也就与正房没有什么分别。虽不能迎来送往,与各府女眷平起平坐,关起门来却是样样说了算的。
  平儿正在里间炕上打点送给靖远侯府的针线礼物,如今贾琏只有这么一个亲兄弟,何况贾府的门面其实是弟弟给支撑起来的,他自然诸事上心。其余的本家就不过是情面塞责罢了。见贾琏进来,平儿连忙迎出来亲自给脱去大氅,又唤丫鬟沏了热茶来。
  贾琏仔细看了看礼单,又对照着检点了一下炕上的物件,见样样精美,文采辉煌,才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别的亲友家就算了,琮弟那边你一定要格外上心,务必精益求精——弟妹是出自大富之家,锦衣玉食惯了的,但凡粗糙一点儿的东西,她便不放在眼里,只怕随手就赏了下人了。”
  平儿赶紧答应了,顿了一下,又问道:“那边胡同里珍老爷家的尤太太方才打发人来道谢,说是老爷派人送去了年货?”贾琏点头,又把贾珍找他讨要春祭赏的事儿说了,道:“我从前与珍大哥交情非比旁人,他如今背时了,也不可太无情。我原不理论这些小事,怎么你也不照应到了?”
  却说平儿心性柔和,管家以来处事公平,便是薛姨妈那样三杆子打不着的亲友,她都能体贴到了,却有意慢待尤氏和贾珍,乃是因为当年熙凤过世时,尤氏等人非但不救,还落井下石,故此一直耿耿于怀,不能释然。
  然而她自然不敢将这话明说与贾琏,便笑道:“虽说与珍老爷家原本是一个祖宗,只是自从他家里丢了祖宗的世职,珍老爷便空挂了个族长的名义,族里这么多亲友都靠咱府里接济了。老爷也并不无情,若不是老爷和咱家的琮老爷到处请托,只怕珍老爷还在乌里雅苏台受罪呢,哪那么容易就赎了罪,回家来呢?”
  其实救贾珍回来的,是贾琮,只不过贾琏提了一句罢了,这会儿平儿将功劳分了一半给他,贾琏心里面受用,便频频点头:“这倒也是。”平儿见他心思活了,心里头暗笑,又说道:“再说了,那尤太太本来也不穷,那年柳湘莲进京,给她买房置地,安置得妥妥帖帖,够吃够用的,若不是珍老爷和蓉大爷回来,还是从前大手大脚的毛病不改,她家也不用求亲靠友的。”
  贾琏便笑道:“我不过随口问一句,你就像倒了核桃车子似的——谁也没有说你有意薄待他们呀。”他这样说着,便转头望了望,问道:“芾儿呢?不是早起说身上不受用,不上学了吗?”芾儿就是贾琏过继来的儿子,名义上养在平儿的房里。
  平儿笑道:“既然不上学,他便什么病都好了,到老太太那边玩儿去了。”说起老太太,其实就是从前的邢夫人,邢老太太甚是有眼色,知道自己没了丈夫,就不可以要贾琏的强,在贾琏当家之后,便不再惹是生非。只是要她安富尊荣,也不可能,她还是悭吝异常,不但舍不得给别人,便是自己穿用都是减省非常的,丫鬟婆子都不愿意在她房里伺候。
  说来也奇怪,真是一物降一物,邢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凡是儿女亲友一人不靠一人不听,自从得了这个过继来的孙儿,却真真是给降服了。她把那芾哥儿疼得心肝儿宝贝儿一般,芾哥儿要天上的月亮都立时命人搬梯子去摘。平儿私下里提醒贾琏说:“这不是又一个宝玉吗?”贾琏却不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邢老太太能把心思放在孙儿身上,乃是一件好事。
  贾琏对于邢老太太虽说没有什么亲情可言,规矩还是要的。在平儿房里说了一会儿话,又换了件衣裳,便到老太太的上房来请安。
  贾琏刚走到母亲的院子门口,还没有迈过门槛,不提防里面丢出了个爆竹,砰的一声,把贾琏吓了一大跳,不由得脸就沉了下来。
  那芾哥儿正跟丫鬟玩儿得起劲,未料到差点儿把爆竹丢到父亲身上,便吓白了脸,连忙垂手侍立。贾琏便训道:“你不是说病了吗?怎的这么淘气?你看你跟靖远侯府的葳哥儿同岁,葳哥儿已经把四书都倒背如流了,你只学了些精致的淘气!”那贾芾一声不敢言语,低头听训。
  邢老太太在上房已经听见了,生怕贾琏唬着她的宝贝孙子,连忙扶了丫鬟出来,说道:“是我打发他出来松散些的,好好个孩子,何必硬拘着读书,都读出书呆子来了。”
  贾琏本就不甚把子嗣放在心上,便也笑道:“我也是想盼着他有些出息,琮弟家的葳哥儿好生读书上进,别太被人家比下去了。”
  邢老太太不屑地哼道:“你琮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的时候淘气得什么似的,还摔破过头,一声说要读书了,便考个探花出来,如今我看着芾儿可比他当初强多了。再说了,葳哥儿的前程是要靠他自己去挣,咱们芾儿在家里等着,就跑不了个国公爷的前程……”她这样絮絮叨叨地管自说下去,贾琏有些无趣,也就自失地一笑,不再争辩。
  那邢老太太便吩咐丫鬟领着贾芾到花园里玩儿去,早有丫鬟给贾琏端上茶来。贾琏喝了口茶,笑道:“今儿过来给一是给老太太请安,二是有件事要老太太拿主意。就是迎春妹妹,她想回娘家来过年……”邢老太太皱眉道:“她又怎么啦?早些年跟受气包似的,一回来就哭,说是女婿欺负她;现如今她女婿死了,她在孙家当家作主,怎么还是三天两头想回娘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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