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起走出宅子的大门,门外竟已经停了一辆青蓬马车。
上马车前,黎池对赵俭拱手道:“明日怕是不能为赵兄送行了,就此别过,若是有缘,来日在京城再会!赵兄请回。”
“瑾弟在此预祝赵兄一路平安、前程似锦,待来日我们有缘再会了。”严瑾也拱手作别。
“池弟,瑾弟,有缘再会。”赵俭随后吩咐驾车的仆人,“小心些驾车,务必将两位安全送到。”
驾车的仆人恭敬地应下。
黎池在严瑾的帮扶下,率先登上马车,和赵俭挥手作别后才钻进马车内,“劳烦,青云客栈。”
随后严瑾也进来了,“劳驾,东衙坊。”
知道目的地后,仆人一挥马鞭,马就哒哒地起步往前走了。可能是仆人驾车技术高超,拉车的马也温顺,黎池两人坐在马车里倒不怎么颠簸。
青云客栈要近一些,马车率先到达了客栈。
马车停稳后,黎池弯腰走出马车、跳到地上,对驾车的仆人道了一句‘劳烦’,又和正掀起车帘往外看的严瑾道别,“瑾兄,我先走一步,告辞。”
“那好,我们改日再叙。”道完别,严瑾放下车帘,马车再次哒哒地往前走了。
待目送马车走过一段路之后,黎池才转身进到客栈。
黎池说是回来有事要做,倒不完全是托词,他准备过会儿出去逛逛街,给家里买些要用的东西回去,还要给家里人买些小礼物。
明天就是县试放榜的日子了,到时结果一出来,要么是考中了没时间出去逛,要么是没考中没心情出去逛,总之是不能再好好地去逛街。
黎池回到客栈,果然黎棋和黎江两人正百无聊赖地等着。黎池将出去逛街的想法一说,黎棋和黎江都连声说好。
县试考了三天,他们就在县城里逛了三个半天,县城就这么大,哪里有什么东西卖他们都已经摸得一清二楚。
首先,他们去了县城里唯一的一家金银首饰铺里。给奶奶袁氏和王氏、赵氏与苏氏几个女眷,一人买了一个银手圈――细细的一根银丝弯成的手环。
选择买银手圈而不是银手镯,是因为省钱。虽然家中有黎池抄书挣的七八十两银子还没用,又有存下来的田地收入和造纸收入,加起来也有一百一二十两银子的家底了,但家里有三个读书人,那笔钱轻易是不敢动用的。
然后,他们又去了一家价格比较实惠的杂货铺,给家中添置了一些小东小西,如盐巴和针线等。结账时到底又称了二两饴糖,等家中来客人时可以冲碗糖水待客,以及时不时给小溏子一粒含着解解馋。
接着,他们走着走着,又走到四宝店,得到了徐掌柜的热情招待。给黎河和黎湖各添置了一套笔墨砚,尽管这两套‘文房三宝’只是不好不坏的那一类里的,也花了整整六两银子。虽然徐掌柜说免了结账,他们最后也还是坚持照价付了钱。
这就是他们不敢大手大脚地花用银钱的原因啊,实在是读书太花钱了。
最后,他们又去布庄里扯了半匹天青色烟雨图案的细麻布,可以回去给黎河和黎湖两兄弟都裁一身衣裳。他们也大了、或许明年这个时候就是他们在此来等县试结果了。平日在村子里可以穿自家织的麻布做的衣裳,可还是要准备一身见客或出门交际的行头的。
天色将暗之前,三个人的手上都拿上一些买来的东西了,大大小小的一包一包的。回青云客栈的路上,黎棋一边走一边算刚才花用出去的银钱,算出来用了将近十两银子。不过因为每笔钱都花在刀刃上,没有浪费钱,虽心疼却也没后悔。
第二天一早,黎池比身体中的生物钟还要醒得早,醒来时外面的天色还漆黑着。所以说,虽然他前世经过不少事,可真遇到影响重大的事了,比如前世时晋升的人事调令下来之前,又比如现下的县试成绩下来之前,他依旧紧张、依旧睡不着,以及醒得早。
过不久,黎棋和黎江也醒了。
三个人都很紧张,已经没心思为了省钱而去外面吃早饭,于是就点了客栈提供的早饭。吃过早饭之后,就只能坐立不安、神思不属地等着,坐立不安的是黎棋和黎江,神思不属的是黎池本人。
终于,到了午时,黎池三人出了客栈往县衙方向走去。
只走了约一刻钟,三人就来到了县衙前的大街上,大街上已有不少人等在那里。
再过约两刻钟,县试榜单就要张贴出来了,这时也没有什么人还有心情去找别人攀谈。真要攀谈交际,也要等成绩落定之后再说,有没有价值被攀谈、需不需要去攀谈,到时看着榜单都一目了然。
在度秒如年的错觉下,终于熬过去了两刻钟。
锣响三声,衙役在前开道,县令手捧榜单、当先走出县衙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赵俭就先放到一边了,等进京城考会试时再见。
——理一理‘霸道皇子娇蛮妃’的原本情节——
严琳琅:飞上枝头变凤凰娇蛮妃女主,活泼娇蛮,敢爱敢恨,时常闯祸……
赵俭:霸道皇子男主,文武双全,艳冠京城,为了与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而放弃皇位做了一个逍遥王爷
黎池:温柔深情男二,温润如玉,款款深情,惊才绝艳……深情地守护在女主身边,等男女主终于在一起后,就自贬去了偏远府县做一个小官
————然而这里的事实是————
――黎池温柔地笑着,笑成了一双眯眯眼,听说我是温柔深情男二?
作者:不不!小池子你是温柔腹黑、(真)冷心冷情的唯一主角!
――赵俭若一轮郎朗明日一般,睥睨众生.jpg
作者:呵。你一个重生的小配角而已,还要靠我给你加戏份呢,我有主角我怕谁!
――天真无邪、不拘世俗严琳琅一脸懵逼
作者:你就是一推动剧情的小NPC而已,没你的事儿。
——于是这里的搭配是——
胎穿的男主黎池,重生的兄弟情赵俭,一脸懵逼的原本土女主现小NPC严琳琅。
——可是(划重点)——
这文是一篇科举做官文,上面那些着墨占比不重!!全都是为了推动剧情服务
第21章
“县试榜单在此,稍后将张贴出来。本次县试与以往有所不同,榜上之人稍后须去衙门领取县试考中文书,考中文书要仔细保存,待日后报名府试时还需出具。榜上之人皆记录在案,若有文书遗失者可至县衙县丞处补办,五钱银子一张。”
县令稍一停顿后,才又继续说道:“此次县试因答题纸不同于以往的缘故,有些学子抱憾而归,实属遗憾。不过因燕国上下都是用的一样的答题纸,因此也就不存在不公之说。
又有礼部令下:凡榜上之人,考卷需在考场外以公示栏张贴三日,以供天下学子共同评判学习。因此,今日这榜上之人的考卷也将全被张贴出来,以供诸位学子观赏学习。”
话说完,县令一挥手,大门内就有衙役抬出三张一丈高两丈宽的似屏风一样的高大公示栏,稳稳地立在县衙前的大街上。
其中一个公示栏上张贴着县试上榜之人,另外两个上则是粘贴着所有上榜之人的三场考卷。
在大多数考生还在因这一次县试的诸多不同而惊讶时,黎池已经走到了张贴榜单的公示栏前,寻找自己的名字。
高居榜首的位置写着:黎池,浯阳县黎水村,帖经—壹佰,墨义—壹佰,策问—壹佰。
这样的计分方法,黎池自然看得懂,只是这样的方法会在这个时代出现吗?
标有题号和密封栏的答题纸,开榜后在外张贴三日的公示方法,甚至是百分计分法,这些事情出现在这个时代,总觉得有些许不协调。
看到榜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后,黎池又转去看张贴考卷的公示栏。
果然,张贴在第一位的就是他的三场考卷,卷面上他的‘台阁体’写得秀润华美、正雅圆融,很容易就和张贴在后面的考卷区分开来。
考卷用朱笔批改,他的帖经和墨义一题未错,竟连策问这种没有量化的扣分标准的考卷,竟也得了满分。
是了,这个时候的考官想打满分就打满分,远没有他前世那个时代的考官那样谨慎,即使写得很好也会象征性地扣一两分,不会轻易给满分。
黎池县试三场满分、得了县试案首,他心里是很高兴的。可这高兴中,又掺杂了疑惑不安。
这一场县试出现的不协调感,究竟是这个时代自然而然发生的科举变革,还是人为促进的改变?若是自然发生的变革,那很好;若是人为促进,这人是谁?现在在哪?是否也与他一样?
他现在要怎么做?能够影响一国政令的人,必然不是什么无权无势的无名小卒,他作为一个无名小卒,除了暂时隐匿、谨慎行事,还能有其他什么办法吗?
至少要等他考进京城取得功名,再慢慢探出那人是谁,等那人在明他在暗时,再考虑如何应对。
“小池子!你是案首啊!县试案首啊!”在黎池盯着自己的考卷出神时,黎江终于在周围人的指点下看明白了榜单。
黎池被大堂哥的惊喜声唤回了神,“是啊,没想到竟能考中案首,我自己也很惊讶呢。”
“小池子,爹一直知道你既聪明又勤奋,能考中案首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看这试卷,明明白白地张贴着呢,你就是一个没错,其他人都错了一两处的,越张贴在往后面的、错得越多,而最后一名错的最多。”
在黎棋和黎江兴奋得几乎要手舞足蹈时,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就是这告示栏上错得最多那个‘孙山’。”
三人纷纷看向出声之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背后道人长短还被听见了,黎棋一张老脸都觉得有些尴尬。不过在看清楚出声之人后,就越看越感觉疑惑,“这小兄弟看着有些眼熟。”
“是啊,感觉是有些眼熟。”黎江也觉得像是还在哪里见过这人一样。
黎池的记性一向不错,更何况这位兄台考试时还坐在他正对面的号房,“这位兄台在第一天考试的早上,排队刚好排在我后面。在下是……”
还未等黎池将姓名报上,那位兄台就抢道:“黎池嘛!县试案首。果然真是你若考不中、在场诸位都不能考中啊……”
黎池一时也拿不准这位兄台究竟是个什么态度,“在下黎池,幸会幸会。”
“在下张瑱,幸会幸会。”张瑱是城郊张地主家的儿子,家中有五百亩良田、可说家境富裕,他本人又从小就聪明伶俐、可说天纵之才,却没曾想在县试时竟做了一次‘孙山’!
两人都没有心情继续攀谈下去,于是就此不了了之。
黎棋和黎江等在外面,黎池独自一人进衙门去领考中文书。进门后即可见的阔大前院中,正有几个人在领文书,稍等一会儿后就轮到了他。
黎池姿态恭敬地上前,伸出双手从县令手中接过考中文书(或者说成绩单),顺势揖了一礼,“拜谢县令大人。”
县令刘程扶起面前的学子,“黎池,本县观你端方有礼,学识也已小有所成,如无意外来日成就必不在这小小一县。可要想进士及第,却也不是轻易就能的,你万不可骄傲自满,还是要多多精读圣贤书。”
黎池从不骄傲自满,刘县令说的这些话并无多大用,可他的这份谆谆教导的心意却是弥足珍贵的,“是,黎池谨记县令大人教诲,日后必将谦虚且勤勉地研读圣贤之书。”
“甚好,下去。”
黎池依言退下。
出衙门时,外面看榜的学子也已经经过了一番喜悲,走的已经走了,留下的学子中有考中的也有没考中,留下来无非是与人攀谈、结识几个同道中人。
还不等有意结交的学子上前攀谈,黎池就直接叫上他爹和大堂哥,“爹,大堂哥,现在午时未过,我们今天就赶回村里去,也好让爷爷奶奶他们早些看到我的考中文书。”
黎棋想了想,“这样也好。只是,你可有和严家公子说好?若是他听到你考中案首的消息来道喜,要怎么办?”
“无事,我们回来时在马车上就已经说好,待来日再叙。走时再请客栈掌柜留个口信,若他找来就说我们先回村里了,等来日我到县城了再叙。”
“也行,那就这样,我们先回客栈收拾行李,然后就立即回村里去。”
黎江也想着快点回村里去,让族人看看小池子考中了县试案首。“那就快走,我们早点回去。”
也许归心心切,也许黎池已经长大而体力更好、脚程更快,黎棋他们没有再迁就他的速度,只用了两个时辰就走回了村里。
夕阳西下的时候,村人们陆续地扛着锄头家伙什往家里走了。
田埂小路上,走过来几个扛着锄头的人,是二爷爷黎钧带着儿子和儿媳们下地归来。
黎池看见后热情地打招呼:“二爷爷、二奶奶好,伯伯伯母们好。”
还没等二爷爷黎钧、爷爷黎镖以及伯伯们互相打招呼呢,爱碎嘴的二奶奶就连珠炮似地嚷开了:“小池子是去考县试了?可考的怎样了?不过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莫不是没考好?!唉哟,小池子你可别放在心上,今年没考好明年再来,明年不行……”
黎池表面礼貌地微微笑着,内心有点小波动:……他果然还是不能适应像二奶奶这样的人。
“你可住嘴!小池子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得啵嘚啵地嚷起来了!”也就只有二爷爷黎钧降得住二奶奶了。“小池子,你二奶奶就是不会说话,可她没什么坏心的。小池子这次考试如何啊?”
黎池笑容依旧地乖巧回答:“此次县试虽有些不同以往,所幸还考得可以。今日午时放榜的,我考中了县试案首,因念着要早点和家人亲戚们分享这个消息,我们拿了考中文书后就立即往回赶了。”
“县试案首!那小池子这次可能干了,就连你先生当时考县试都不是案首呢。”二奶奶一听侄孙子中了县试案首,顿时喜形于色,完全忘记了黎钧刚刚当众呵斥她的事。
黎钧伸出一双龟裂粗糙的大手,拍拍黎池的肩,“小池子,你很争气啊!别说你黎槿先生了,就连你在京城的四爷爷当初也不是县试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