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黄姜
时间:2019-02-25 10:39:16

  因此,黎池决定趁他脑袋还清醒的时候,抓紧时间快速答完试题。
  不过,在黎池浏览了一遍三张试题后,预估出没有四天时间,他是做不完的。果然,乡试不愧是乡试,题目还是很有难度和深度的。
  感冒这种病,有时来得快也去得快,但有时又拖拖拉拉能拖上十天半月的。四天时间,黎池不确定他能否头脑清醒地撑住。
  于是他决定改变计划,先将第三场‘策问场’的三篇策问的答题思路和细纲写出来,这样即使他之后脑子混沌了,也能照着细纲写出来。
  黎池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下发的草稿纸上将三篇策问的细纲列了出来。文章主旨、架构、各分论点以及论证分论点的论据等等,他都目录详细且用词精简地列了出来。
  整个上午,黎池的脑袋都在高速运转,中午一松懈下来之后就浑身疲惫。
  他又烧了半陶罐开水,就着开水硬逼着自己吃了两张饼皮,之后就在狭窄的号房里开始踱步,以提振精神。
  到下午,黎池又将第二场‘经义场’的三十道经义题试题拿出来,开始将每道经义题的答题要点列出来。
  因为经义算是黎池的优势科目了,虽然此次乡试的题目相比院试时的要有深度得多,不过通篇看下来,到底没有能够难住他或绕晕他的题。
  三十道经义题的答题要点写完时,透过门上的窗格可以看见外面天色还早。
  至于第一场的‘杂宗场’,黎池起初在看过一遍试题后,就决定将其放在最后。
  乡试和会试中的‘杂宗场’,也是科举革新中的一项——同时也是最大的一项。是在‘杂文场’——写诏、判、表、诰等公文一道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包括历史、地理、政令、律法等方面的题目,以填空题(帖经)的形式出现。
  黎池看过‘杂宗场’的试题,感觉都是送分题,不用特意提前做。
  于是黎池又重新将三篇策问的细纲推敲一遍,在一些细节方面进行了增删替改,以确保尽善尽美,做完这件事后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
  黎池停笔,将笔墨纸砚收回考篮里。然后生火烧开水,他这次烧了满满的一陶罐开水,先是强迫自己吃了四张饼皮,之后又将一陶罐开水全都灌进了肚子里!
  不得不说,开水在很多时候确实是一剂良方。一罐子开水下肚,黎池感觉身体舒服了很多。
  然而今天一整天,黎池也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感冒虽然没加重,却也没好转。
  考虑到夜里温度会降低,而考场里又没有厚棉被,就这样在木板床上睡一晚上……一觉睡醒后,明天病情如何也无法预料。
  事实上,黎池对自己的身体抵抗力不报期望,极有可能感冒会加剧。
  可是现在已经没办法了,他又不敢点燃炭火放在床下,这样肯定会很暖和很多,可是炭火只有一盆,若是都用来烤火取暖了,之后他连开水都会喝不到一口。
  而且,墙边放的那一桶水,如果不煮沸杀菌的话,他是不敢喝的。否则别到时候感冒还没好,又闹肚子,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黎池拿出床底的夜壶解手过后,就躺上床睡下了。
  第二天起床时,黎池的感冒并没有好转。甚至刚醒来那一阵的症状,比昨天早上刚起时还更加难受,头疼、鼻酸、喉咙痛,还伴有时不时的咳嗽。幸好的是,他的脑子还是清醒着的。
  黎池烧了小半陶罐开水喝下,又嚼了两张饼皮咽肚子里。接着架上木板桌子,拿出笔墨砚台、磨好墨,铺上答题纸,开始作答第一篇策问文章。
  不是黎池自傲,他是真的几乎写尽了所有可能出的策问文章。就如他前世备战国考《申论》时,将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生态这几大版块,各个主题可能出的应用文写作题目都写了一遍一样。
  当然,当时市面上有各种国考教材对几大版块的主题进行归纳,相比科考策问,这个‘写尽’的目标更容易达到。
  黎池写策问文章的熟练度高了,加之昨天又已列好了详细的细纲,作答策问几乎与‘照抄原文’也没区别了。因此,哪怕黎池感冒了影响状态,他也只花了一个时辰就写好了第一篇策问文章。
  写完一篇策问文章的过程,正好让黎池集中了精神,状态也出来了。虽然因为感冒而浑身有些乏力,使得他作答时落笔不如平时果断有力,但若是不去细品也看不出字的差别,没大多影响。
  于是趁热打铁,黎池立即开始作答第二篇。
  作答第二篇策问文章时,黎池写到后来精神集中度就开始下降,最后写完时比第一篇多花了两刻钟的时间。这篇文章的字数与第一篇一样,都在一万字左右。
  黎池实在没胃口、也没感觉饿,于是中午就只喝了半罐开水,然后就又开始作答第三篇策问文章。
  作答这一篇策问时,也许是感冒开始加重了,黎池的脑子时不时就会懵一下,集中注意力变得越来越难。
  为了防止出错,黎池每落笔写下一句话前,都会在嘴边默念三回,确认没错后才下笔。
  直到天色开始变暗,黎池才终于写完了这篇文章。
  虽然作答时黎池身体状态不好,可等答完了检查时,却并没有偏离早前写好的细纲,也没有明显错漏的地方。
  一天的时间,写了三篇策问,总字数约有四万左右。
  黎池本就因为感冒而浑身乏力,一旦松懈精神放下笔,甚至都不想收拾桌面,就只想立刻躺下就睡!
  然而黎池已经有些混沌的脑子里理智尚存,他还是小心地将笔墨砚台和答卷都放回考篮里。然后将白天用作‘桌子’的木板拆下,与用作‘椅子’的木板并在一起,拼成了一张木板床。
  强忍住立即躺上去的欲望,黎池不顾形象地蹲到地上,在炭火盆里生起火,然后将装了半罐水的陶罐放上去等它烧开……
  等水开的间隙,黎池拿出三张饼皮搭在陶罐上,等它被烤热。等着等着,他就将双手伸到了烧着水的炭火旁,以此取暖、驱散身上的寒气。
  终于水烧开了,黎池强迫自己和着热水,将三张饼皮嚼碎了吞咽下去,然后又将剩下的热水一滴不剩地喝光。
  黎池又烤了一会儿火,等火盆里的炭火熄灭之后,他才躺上木板床准备入睡。
  考场上其他号房里传出的窸窣声响渐渐远去,以前还萦绕在鼻间的霉味和夜香味,也早已因为感冒鼻塞,而闻不到了……
  黎池渐渐沉睡过去,在睡过去前混混沌沌的时候,他想着:
  反正才过去两天时间,何况三篇策问也作答完毕,明天就不用早起了,那就休息一天好了……
 
 
第48章 
  也许是黎池昨晚在进入深度睡眠之前,混混沌沌中给自己的身体下了指令:不用早起、休息一天。
  又也许是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自动关闭了体内的生理闹钟。他这一觉,一直昏睡到正午时候才醒。
  休息睡眠,是自我治愈感冒的一个常用方法。如果是平时,在暖和的被褥里大大地睡上一觉,说不定一觉醒来感冒就好了。
  但现在不是平常,他在这四四方方的一间狭窄号房里,只有被锁住的门上有一个小窗格内外通风,房里透不进风而且见不了一丝阳光,里面的湿气被锁住、不能消散。睡的又是没有暖和被褥的木板床,这样的环境里靠睡眠自我治愈感冒……
  不但不可能,甚至还会加重感冒。
  黎池睁开眼,看着上方青黑的号房屋顶,听着隔壁的、更远一些的其他号房里的窸窣声响,脑袋混沌得似一团浆糊……思绪断断续续的,总不能顺畅地连接起来。
  黎池感冒病症加重,脑袋虽然不疼了,可却像在脑仁儿上蒙了成百上千层的纱一样,感觉脑海里的思绪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抓不住……
  “咳咳!咳咳!啊嘁!”黎池咳嗽几声后,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清鼻涕和眼泪水瞬间齐下,仪态什么的也全都没有了。
  虽然感觉全身暖呼呼的甚至有点烫,可黎池并没贪恋这点温暖,而是强迫自己撑起软绵绵的身体爬起来。因为那暖呼呼的感觉,不过是感冒发烧带来的幻觉罢了。
  黎池拖着软绵无力的四肢,爬起来生火烧了开水,吃了两张饼皮、喝了一壶开水后,就又爬到木板床上坐着了。
  以他现在这种身体状况,是肯定不能拿笔写字了的,因为写出来的字肯定是软趴趴的。
  黎池就这样在床上坐了一个下午,期间乡试的正副主考官巡查考场时,见他这样坐在床上,还在窗格外面多停留了一会儿。
  只是逆着光,黎池没有看清考官们的脸。
  说起来,黎池只知道此次乡试的正副主考官是朝廷派遣的,主考官是翰林院梅翰林、副主考官是内阁学士林学士。除此之外还另外派了一个监察学官,负责监督乡试公正顺利地举行。
  黎池这一坐,就昏昏沉沉地坐过去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
  到傍晚,他又烧了半罐开水灌下肚子后,就直接睡下了。
  乡试正式开考的第四天早上,黎池竟然醒的很早。
  从窗格看出去能看见一点烛光,耳边是考生们此起彼伏的鼾声,鼻间又重新萦绕着霉味混合着夜香味的气味……
  黎池下床拿出放在床下的夜壶,解了手。
  然后点燃蜡烛,鞋袜穿戴整齐,将‘桌子’架上、摆出笔墨纸砚,就开始作答第二场的三十道经义题。
  不知道是感冒陡然好转了,还是怎样,反正黎池现在觉得他脑子非常清明。除了全身还有酸软的余韵和咳嗽外,鼻塞、喷嚏、喉咙疼等这些症状都没有了。
  三十道经义题的答题要点,黎池在开考第一天就已经列了出来的,而且他现在脑子不晕乎了,根据要点很快就能答出一道题。
  考场内有日夜两班值守的士兵和考官,注意到甲三号考棚传出来的动静和亮起的烛光后,士兵先是过来看了看情况,然后就去请了值班的考官过来,顺路来的还有同样早醒的监察学官。
  两人来到甲三号考棚外,透过窗格看进去。一点烛光下,黎池正奋笔书写,全然没有注意到外界情况。
  考官和监察学官见没有异样,于是就悄悄离开了。
  等进入考官们等候监考的屋里时,“甲三号考生,看着像是好了。”
  “梅翰林,还不能现在就松懈,还要让士兵密切关注。”上辈子黎池乡试时,没有听说过他有风寒着凉这一遭,这就由不得他不谨慎。
  “是,俭王。”
  ……
  号房之外的情况黎池全然不知,他全身心地专注于作答经义题。
  每道经义题大约需作答三百余字,三十道对应就一共要作答约一万字。因为事先已经写好答题要点,只需再稍微组织一下语言就能直接写上去,所以黎池作答的速度并不慢,到中午时候就全部作答完毕了。
  从头至尾检查一遍没有错漏后,黎池就将经义答卷小心收起,和策问答卷放在一处。
  黎池早起候就专注于答题,早饭都还没吃,现在一松懈下来就感觉到肚子饿了。
  照样生火烧了开水,就着开水吃了五张饼皮,黎池这才感觉身上有力了。
  然而,即使是自己的身体,也照样摸不清它的脾气,你以为它已经痊愈了,可说不定就是‘回光返照’。
  黎池早上和上午都还感觉好好的,中午甚至胃口大开吃了五张饼皮,可午后身体立即就急转直下。
  吃完午饭没一会儿,黎池才只做完十来道‘杂宗题’,就感觉越难越集中注意力了,身上也开始低烧。又过了半个时辰,黎池甚至开始拉肚子。
  做题是不用想了,黎池收起笔墨纸砚,将两块木板重新拼回一张床,然后坐在床上全心抵抗身体的不适。
  吃喝拉撒,都在一个不到五平米的号房里,仪态风度这些是早就没有了的。
  只是黎池没有料到,他竟然还拉肚了……虽然没和考官及其他考生面对面,但他已经觉得有些害臊了。
  一整个下午,黎池隔上一两刻钟左右就要拉一次肚子,直到晚上天黑后都已经没东西可拉了,症状才稍缓。
  拉肚子症状稍微缓和后,可感冒却加重了。
  黎池觉得他现在应该是已由低烧转为中烧了,只觉得全身都热烘烘的,烧得人四肢无力,再加上拉肚子拉得体虚,他只觉得整个人的筋骨都没了——软得支撑不起身体。
  但黎池脑子里理智尚存,硬是扶着床勉强爬起来生火烧了一罐开水,全部灌下去之后才上床睡下。
  这一晚上,黎池又起夜了七八次,最后拉出的几乎是清水了,到后半夜了他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乡试的第五天早上,值白班的考官巡视考场时,发现甲三号里的考生没有动静。不过想着考生也许是睡过头了,就没去在意。
  中午,考官再次巡视考场时,甲三号房的考生依旧没动静——如果考官记性好的话,甚至能发现他连睡姿都没变。
  于是考官询问了值守在甲三号房外的士兵,得到了甲三号考生昨夜多次起夜的回答。想着考生也许是整夜没睡,白天睡得就久些了。
  科考有规定,考官不能过多与考生交流,这种考生睡懒觉的私事,他也不好过问。
  直到晚上,该考官再次巡视考场时,发现甲三号房的考生竟然还是没动静。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变,也不继续巡视考场了,转身就朝考官休整的屋子疾步走去!
  “甲三号房的考生,似乎有些不对劲!”从考官林学士压低的声音里,能听出几分焦急和惊惶。
  正躺在一旁床榻上休息的某人,闻言猛地坐起,“甲三号考生,他怎么了?!”
  同样正休息的梅翰林也被惊醒,“何事?!”
  甲三号房里的考生,是黎池。四年前院试时的一篇‘因地制宜’之中的对策,现在正施行于大燕朝的四方边陲,效果显著。
  要不是当今圣上说过:“先不去打扰他、让他安心读书”,说不得现在他就不会出现在这贡院中了。
  但朝廷中央上下谁都知道,只要黎池考上去了,被重用是必然的事。
  若是这样一个人才夭折在了这里……虽然按考场规定来说,这并不是他们的过错,但也难免会惹得圣上不满。
  “怎么了!倒是说啊!”监察学官亦是三皇子赵俭,一边穿外袍一边催问林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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