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黄姜
时间:2019-02-25 10:39:16

  三个年轻人间互相道过喜之后,这才与对方身边的人打招呼。
  “黎伯父好,黎三哥好。”钟离书和明晟向黎棋和黎湖问好。黎棋和黎湖则也热情地回应了两人的问好。
  “您四位安好。”黎池和黎湖也向跟过来的,钟离书和明晟的族人问过好。
  自去年八月乡试结束后,黎池就就没再与两人见过面,可此刻见面后倒也不显生疏。互相道喜问过好之后,就自然地开始聊了起来,聊此次会试、聊乡试之后各自的情况,总归是不缺话题的。
  而黎棋则与钟离家和明家的那四位族人聊到一起去了,毕竟乡试时同住一个小院里,算是熟人了,同样不缺话题。况且,就算没话题,也还能吹自家的孩子呢!
  只有黎湖一个人,感觉他两边都有些融入不进去。
  黎湖看看与人侃侃而谈的堂弟黎池,再看看满面红光的三叔黎棋,然后想想自家还没个正行的亲弟黎海,以及自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家劳作的爹娘……
  黎湖第一次感觉到了身上的担子,身为男人、人子和长兄的担子。
  堂弟中了会元,且还是‘连中五元‘,黎湖高兴是真正的高兴。但感觉到身上的担子之后,他心里的滋味就在高兴之外,还添了些落寞。
  心里滋味复杂的情况下,黎湖将视线移到了周围人身上去。
  周围有专注地在围观他们的人,也有只是目光不时扫过这边的人,可他们的眼神中无疑都有着艳羡,以及落寞……
  黎湖想一想,这些人定然也艳羡小池子考中会元,可又因为自己或亲近之人没有考中,或名次不如而感到落寞。
  这么一看一想,黎湖心里瞬间就不感觉沉沉的了!周围人艳羡的对象,可是他堂弟!他们可是一家人,艳羡他堂弟差不多也就是艳羡他了!
  黎湖心情低落才没一会儿,就又开心起来!
  这也就是黎湖了,考到童生就干脆地决定不再继续考,然后开一间私塾教教蒙童,娶一个心上人妻子,一辈子就这么过下去,没什么野心、很容易满足。
  榜前百态,有默默艳羡考中之人的,有终于考中后喜极而狂的,也有因未考中而失意痛哭的……
  黎池和钟离书与明晟聊了片刻,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第二百名,王前愈!江淮行省临淮府临濠城百钧坊人!”
  之后直到榜单读完,他们都没再听到熟悉的名字。读榜的闲人,又开始读第二遍了……
  明晟唏嘘道:“想当初府试、院试的诸多同年,我们一起吃酒、作诗和评文,那情景恍如就在昨日,可如今算上王兄,我们临淮府的竟只有四人了。”
  一边走一边与同学分别,走到最后偶然向左右一瞥,发现昔日最初的同学竟只有寥寥几人了。
  这种情况黎池深有体会,且已经习惯了这种分别。说不定最后就他们这寥寥四人,也都还要走散。
  “唉,人事无常,莫可奈何。但我们与昔日同年,也不是没有再相见之日,只要我们心念彼此,总能再聚的。”不管黎池心里怎么想,嘴上还是说着安慰的话。
  钟离书早已重新变回一张面瘫脸,听了黎池的话,点点头。
  “现在榜前的人少些了,我们去亲眼看看榜单?”黎池提议。
  “是该去亲眼看看。”明晟同意道。
  虽说人少些了,却依旧是要靠挤才能挤进去,黎池他们几个人花了好些功夫,才终于挤到榜前。
  果然榜首写着黎池的名字,第二十四名和第二十五名分别写着钟离书和明晟的名字。读榜的闲人并没有读错,黎池他们亲眼确认过后才心安了。
  几个人又花了好些时间,才逆着人流挤出看榜人群,出来后衣服都被挤出了褶皱。可想而知刚刚放榜时,又得有多挤了!
  黎池和钟离书他们看着张贴答卷的公示栏前,同样密集的人群……让人望而却步。
  “今日人多,不如我们改日再来品鉴学习榜上之人的文章?要公示三日呢,也不必急在这一时。”明晟提议道。
  黎池点点头,“冠三说的对,还是改日再来。即使抽不开身再来也没关系,四宝店到时应该会出《会试合集》的。”
  几人意见达成一致。
  “我和冠三一起租了间小院住,和周你呢?你住在哪?”钟离书出言问道。
  黎池回忆起会试结束那天回黎府,在角门处的遭遇,以及等放榜这几天里毫无动静的黎府……“族中有一远亲族人在京城,现任工部右侍郎,我现在住在黎右侍郎府上。”
  钟离书和明晟并不惊讶。虽黎池没有正式说起过,但他有一门亲戚是朝中三品官员这事,大多数人也都知道。
  看黎池没有多说,明晟猜测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隐情,于是他也没再多问。
  钟离书也没说出像乡试时一样,三人住一个小院里的话。很显然,黎池他们现在既已住进黎府,就不方便中途搬出来了。
  “和周,那我们就殿试后再叙?”明晟出言道。
  “好,三日后保和殿复试之后,第二日就是殿试,待殿试结束后我们再叙。”黎池自然同意。
  黎棋见儿子这边似乎是谈完了,于是也与钟离家和明家的人告了别,回到黎池身边。
  又各自正式道过别后,黎池他们和钟离书他们就分开,各自回去了。
 
 
第63章 
  黎池他们正月二十才到达京城住进黎府,二月初二开始黎池就出去考会试了,二月十一傍晚才又回府,之后等榜五天直至今日会试放榜,他在黎府也住了有半个来月。
  可除了府中男主人黎镜即‘四爷爷‘外,黎池愣是没见过黎府中的其他男主子。比黎池在黎府住的更久的黎棋和黎湖,也同样没见到过。
  当然,会试结束那天,在角门处碰见的骂黎池‘什么臭东西‘的黎温除外。
  黎池几次与四爷爷黎镜同进晚饭时,倒也谈起过府中的男子。可没有细说,只说是黎楼和黎渠在外办事,府中孙辈即黎池的(远房)堂兄弟们在读书。
  黎池一行人,看完榜单回到黎府的青朱院后许久,也依旧没见到府中的人,没有动静。
  或许是想着黎池他们出门去了,就连指派到青朱院听候差遣的灵仙和苏叶也溜了,不知道去哪了。
  不过黎池他们也不是过惯了奴仆成群的日子的人,不需要身边时刻有人伺候。灵仙和苏叶他们没在,他们自己也能找到水喝。
  自黎池他们中午看完榜回来,到下午傍晚晚饭前,都没人来过青朱院。
  对于这种情况,黎池分析了原因。
  若说是寻常‘会元‘,正三品黎右侍郎府上的人见多识广,或许还不一定看得上。但黎池这个‘连中五元‘的‘会元‘,他还是自信能够让这府上的人另眼相待的。
  既然如此,要么是这府里的人,从开始就根本没在意过住在府里的他们。否则也不会在乡试放榜近半天后,还不知道他考中了‘会元‘。
  要么是这府里的人,一早就知道他黎池,不可能考中‘会元‘。
  这两个假设,黎池觉得都很有可能。
  想想他们住进黎府后,黎府主子们的态度:敷衍接见过后,就像是完全忘记了府上还有他们三人。
  再想想,他黎池在外人看来俨然是三皇子赵俭阵营的人,而黎府是摆明了站的大皇子阵营。他虽然选择了入住黎府,但这应该还不足以让大皇子阵营,放弃狙击他‘六元及第‘。
  那么,黎右侍郎府作为大皇子阵营的,或许知道大皇子及其他皇子势力在‘狙击‘他,早已断定他不可能考中‘会元‘,于是也就不再关注他的乡试结果。
  这两种原因,都有可能出现乡试已放榜半天,府上的人还没发现他中了会试‘会元‘的情况。
  当然,最晚在黎镜下衙回府后,这府里的人也该知道那住在青朱院里的老爷的族人,‘连中五元‘考取了‘会元‘。
  ……
  在傍晚时候,一下午都不知道哪去了的灵仙和苏叶,终于回来了。
  “奴婢灵仙,恭喜池少爷喜中‘会元‘。”
  “奴才苏叶,恭喜池少爷喜中‘会元‘,前程似锦!”
  黎池看着正儿八经地跪在前面道喜的两人,微笑着抬手喊了起。
  “你两起来,过来拿个红包沾沾喜气。只是我到底比不得这府里的其他主子,手头甚是拮据,这红包有些薄了,你们不要笑话就好。”
  黎池给灵仙和苏叶的红包,那是真的薄,每个红包里只包了二十个铜板。在这京城,可能也就够买一二十串冰糖葫芦的。
  灵仙和苏叶起身接过用红纸包成的红包,捏了捏。又想到黎池强调说过红包很薄,也就猜到里面的大概数目了。
  二十来文钱,就连他们让低等丫鬟去跑腿时,都不止给这点儿赏钱。
  可他们能如何?并不能如何。
  两个人脸上高高兴兴地,收下黎池给的红包,还要跪谢黎池的赏。
  两人的下跪谢赏,黎池也微笑着受了。
  道过喜,领过红包,又跪谢过了,灵仙才说到:“今日老太爷下衙后刚一回府,就吩咐厨房准备一桌好酒菜,然后又让我们过来请棋老爷、湖少爷和池少爷,一起去前院正厅用晚饭。”
  “是啊,想必老太爷也是为给池少爷庆祝呢!”苏叶补充到。
  这时候本该由辈分高的黎棋回答的,不过黎棋总感觉黎府待他们的态度,以及他儿子对黎府的态度……有些微妙,一时间有些发愣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黎池代他爹回答到:“真是劳烦他老人家了,刚下衙回来,还要为侄孙我的事费心。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赶紧去,可别让他老人家久等。”
  既然黎池都说了赶紧去,黎棋和黎湖也是没有异议的。
  三人回房简单检查了衣裳是否干净,头发是否梳得整齐之后,就跟着灵仙和苏叶一起往正厅去。
  ……
  今晚的晚饭,不再是只有黎镜和黎池他们三人了。
  黎池他们到的时候,厅里已经坐着黎镜与陈氏,以及东西院大房和二房的两房媳妇儿。
  陈氏与东西院的两房媳妇儿,黎池他们住进黎府那天就已经去拜见过了,不至于不认识。
  黎池他们进入正厅,互相见礼一番后,就在座位上坐下来。
  之后各人都对黎池一阵恭喜和夸赞,黎池也言语得体地谢过他们的恭喜,再谦虚一番。如此,厅中气氛一度很热烈融洽。
  黎棋和黎湖心里还装着入住黎府来这些日子的事,对现在热烈融洽的气氛,还感觉有些别扭。
  可黎池和现在厅中的这些黎府人,谁还不是‘前一刻冷眼冷脸、转眼就喜笑颜开‘的能人了?
  假装一切都没存在过?他们都不是新手了,可说是装得很像了。至于各自内心的想法?那必然是不会因为这表面的融洽,而真以为一切真的没存在过的。
  不过,或许是黎池刚满十八岁,还没经过事,又是从乡下村里来的。黎府的人可能看轻了黎池,竟真以为哄好了他。
  因为,慢慢地,黎府的人说话变得没先前谨慎了。
  “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啊!没想到和周竟能考中会元。”
  黎池看向大房的媳妇儿小陈氏,这个按辈分他要称呼大伯母的人,应该就是那个黎温的娘了,说的这句话真是耐人寻味……
  这差不多就是直接告诉黎池,黎府的人知道一些消息,因此一开始就认为他不可能中会元。
  在黎池看向小陈氏的同时,黎镜也看向了小陈氏,并因她的失言瞪了她一眼!“老大家的,老大和温儿什么时候能来?”
  “儿媳哪知道?早已派人出去找了,等找到后他们也忙完正事后,自然就回来了。”
  小陈氏这话说的有些没大没小,尤其是‘正事‘二字说得讽刺意味十足。
  “老二家的呢?”黎镜语气有些不好了,“老二和浪儿什么时候能来?喊你们一起吃个饭就这么难?!尤其今晚还是为和周考中会元庆贺,让我们在这等这么久像话吗!”
  这话说的……既然将他牵扯进来了,黎池也只得开口,“不急不急,楼大伯和渠二伯他们想必是有事耽搁,此刻必定正在赶回来,或许马上就到了。”
  二房黎渠的妻子郑氏,戚戚哀哀地面带轻愁,“浪儿或许是书院放学后去同窗家讨论学问了,当家的……儿媳也派人出去找了。”
  黎池观察着眼前厅中的场景,脑海中的小人儿暗暗地撇撇嘴又挑挑眉。他这‘四爷爷‘的黎府,府内情况和子孙后人方面,真的是不太乐观呢。
  之后众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外面天色都开始黑下来,还不见黎楼和黎渠这两对父子回来。
  无奈,黎镜只能叫婢女上菜,不等了,他们先吃。
  饭菜上桌,众人落座开饭。
  饭桌上,劝酒劝菜的欢声笑语不断,在吃了一会儿、酒也喝了几轮,酒菜正酣的时候,黎镜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和周啊,四爷爷看你会试的笔迹与先前的不一样,怎么想着换一种?”
  黎池伸出去夹菜的筷子一顿,在别人察觉出异样之前,他伸筷子夹了一筷子糖醋白菜回来。
  黎镜下衙后就回府了,没绕道去贡院外看榜,从哪知道黎池的笔迹变了的?那必然是听人说的,听谁说的?那想必是判卷时的有心之人了。否则一般人,谁会去在意他笔迹变没变,即使有在意的,也不可能在半天之内就传到了工部衙门里黎镜的耳里。
  “县里的县学教谕,曾说我的字看着过于正统,少了些个人风骨。于是我就试着改变一种风格,终于写到勉强能见人了,这才在会试中用出来。”
  什么县学教谕觉得黎池的字看着过于正统,都不过是他随口扯的一个谎罢了。
  但黎池却说得格外自然,根本无法想象他是在瞎扯。
  至于这个谎能否骗过黎镜背后的大皇子,或者说大皇子等人,还不能确定。但显然的,暂时是将黎镜蒙骗住了的。
  黎镜问这话,自然也是领了吩咐才来问的。他特意在酒菜正酣的时候问,就是因为这个时候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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