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观察,叶长然看出来了,那小赋的行径虽不入流,但是轻功不差,又很有可能有同伙——陆小凤还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和司空摘星同行,还要提防他不知轻重闯下大祸,如此劳心劳力,却已然被人家小姑娘贴上了“盗贼团伙”的标签。
以一敌二,叶长然还是颇有信心的,只等一会儿下了船便要和司空摘星和陆小凤那两人动手。
可惜楚留香这路见不平了一把,那盗贼已经被揪住,叶长然也不好再得理不饶人的出手揍飞他们了。
于是叶长然便也只能作罢,这一会儿的功夫,陆小凤已经到了楚留香和叶长然的身边。他扫了一眼像是鹌鹑一样被楚留香提在手里的朋友,视线在他有些不自然的摊开的手上停留了一阵。
平素陆小凤和司空摘星都是互黑的损友,只是到了这个时候,陆小凤还真的有些担心司空摘星会受什么重伤。毕竟对方是靠手吃饭的人,虽然陆小凤对司空摘星的行径无法认同,但是好歹是在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也不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受伤。
陆小凤从小长于市井,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他看见叶长然和楚留香虽出手将司空摘星拿下,可是神情却并不凶恶,看了一眼龇牙咧嘴的司空摘星,陆小凤只能选择硬着头皮上前对叶长然一揖到底,歉意十足的道:“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您了,我这朋友天生爪子欠没有分寸,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计较。”
叶长然微微挑了挑眉,还没有说什么就听陆小凤继续道:“您放心,您这所有的损失,我拔了这猴精的一层皮也一定赔偿给您。”
“你才是猴精!”司空摘星在楚留香手里还不老实,此刻听见陆小凤这样黑他,于是便反唇相讥。
叶长然看了一眼那小贼,又看了一眼对她作揖的陆小凤,忽而似笑非笑的道:“公子姓吕?”
“在下陆小凤……”陆小凤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就反应了过来,敢情这小姑娘是说司空摘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眼见着他在这跟人低三下四的帮他赔礼道歉,而那小贼居然半点不领情,陆小凤苦笑了一下,却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狠狠的给司空摘星记上这么一笔。
叶长然笑了笑,将自己耳朵上的耳坠子都摘了下来,两只耳坠子被放在小姑娘白嫩嫩的掌心,一只还是精致漂亮,而另一只却少了一颗珠子,而那珠子是用银丝网住,此刻网住粉色珍珠的银丝已经彻底变形了,和那完好的一只比较起来就显得尤为可怜。
陆小凤见状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无论司空摘星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算是弄坏了人家小姑娘的东西了,即使他日后将那一颗粉珠子偷偷还了回去,可是这耳坠子到底没有办法复原了。
而看着那坠子的精致程度,陆小凤都很是怀疑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另外的一副一模一样的耳饰。
那耳坠精致漂亮,若非如此,司空摘星也不可能一上船就盯上它。他原本也没想要破坏耳坠掏一个珠子,只是叶长然气息平稳悠长,身后又是两柄凛然长剑,想要不惊动她而摘掉她个耳坠却是不可能。
司空摘星也是脑袋一热便上来不服输的劲儿,非得偷走这小丫头什么才行。如今冷静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想来那耳坠子也是人家的心爱之物,就这么被毁了,司空摘星终于心虚的低下头去,小声对叶长然道:“那,那我赔给你。”
咬了咬唇,司空摘星的声音更低:“对、对不起啊。”
叶长然挑了挑眉,将那耳坠子递给司空摘星,而后拨弄了一下自己背着的双剑上挂着的剑穗,她扬了扬下巴,不咸不淡的说道:“一个耳坠子,也不值当什么银钱,既然你主动说要赔给我,那我给你折个旧,你就勉勉强强赔掏出个一万两就是了。”
“一万两?!!”司空摘星被惊得骤然变调,一个亲王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万两,这小姑娘看着白白净净的,怎么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
叶长然却是无比郑重的点了点头,补充道:“黄金。”
这下,就连陆小凤都要倒吸一口凉气了。他无奈的看着叶长然,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一旁一直负责揪住司空摘星的楚留香便轻笑出声,转而道:“公孙先生亲手制作的首饰久不传世,二十年前便有人愿意出十万黄金求她制一对镯子,如今这位姑娘的虽然只是个小小耳坠,但是只要价黄金一万,若是让旁人知晓了,恐怕还是要说你们欺这姑娘年幼、不谙世事又不懂行情。”
像是楚留香这样的贼祖宗,也会看不惯那些仗着自己会些手艺就四处卖弄,无故给旁人制造麻烦的后生,因此这一次捉到这个小辈,楚留香是打定了主意准备给他一些教训。
顺着楚留香的手指,陆小凤和司空摘星也看见了那耳坠的耳勾处的小小的“如兰”二字,司空摘星或许不曾知晓,但是陆小凤却是依稀听说过公孙先生小字如兰,传闻制作首饰只是她闲来消遣,鲜少流传于世,因此公孙先生的作品就显得格外的珍贵了。
特别是十几年前公孙先生消失于江南,她制作的那些饰品便更是价格飙升了。
如此说来,这小姑娘要他们一万两黄金,当真算是十分厚道了。
司空摘星虽没听说过什么公孙先生,但是眼见好友面色十分不好的样子,他再是愚钝也该知道自己闯了祸事——至少,这一万两黄金,他总该是必须出的了。
可司空摘星初出江湖,平素虽然喜欢东摸一个坠子西摸一块玉佩的,但他那都是为了赏玩一二顺带满足自己的虚荣心的,每一次他偷了东西,隔了一两天就总会再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人送还回去,平素他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着出门之前他娘塞给他的银票。
虽然他娘也给了他银票,而且数量还颇为可观,然而若要让他立即拿出一万两黄金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毕竟一万两黄金约莫是十万两白银,司空摘星他娘就是再疼他,也不可能给他带这么多银票在身上。
若是回家求助……司空摘星打了个哆嗦,觉得已经看见了自己被家里老爷子吊起来抽的惨样了。
和被老爷子抽死比起来,脸皮又算得了什么?
默默的在心里建设了一番,司空摘星果断冲着叶长然嚎啕大哭道:“姑奶奶我错了,我给您做牛做马偿债,您别嫌弃就要了奴家吧!”
陆小凤:噗……
楚留香:噗……
叶长然: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夭寿啦,西门聚聚,你家小夫人被人求包|养啦!!!!
西门吹雪【霸总上身】:天凉了,让司空家破产吧。
第8章 穿堂风。
既然司空摘星这么哭着喊着要卖|身偿债,那叶长然就……却之不恭了。
现下她还不清楚这少年是什么底细,不过既然叶长然已经知道了司空摘星的名字,那将他查一个底朝天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大概知道司空摘星功夫不差,想来应有师承,这样一个人主动要投到自己门下,叶长然想了想,十分公平的给她爹和小舅舅分别都去了书信告知此事,让他们谁有用得到司空摘星的地方便不要客气。
陆小凤没料到这个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所以在司空摘星还挺适应跟在那小姑娘跟前的时候,就忙不迭的给他爹他娘也写了一封信求救。
司空摘星的家族,说来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他那一手妙手空空的绝技正是师门传承。到了司空摘星的爹的这一代,他觉得盗贼这个行业容易招惹是非又恐被人利用,因此强压着门下弟子都“弃暗投明”,整个门派一半归隐山中,一半混迹市井,却没有再出什么“神偷”了。
然而司空家终归还有人觉得偷盗才是自己的本业,奈何又拗不过司空摘星他爹,因此就只能另辟蹊径,将司空家的手艺全都教给了司空摘星。
那人自然没有存着什么好心思,甚至有些阴暗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儿子都成了偷儿,他们门主还有什么底气说什么让司空家金盆洗手。
司空摘星到底涉世未深,还没有体会到他爹的良苦用心,如今竟是当真奔着那个人设计好的跟他爹唱反调的道路上而去了。
司空门主接到陆小凤的传信,司空夫人当即就哭了起来,对着司空门主又踢又挠,当夜就要清点银两去中原把儿子赎出来。
和司空夫人相比,司空门主反倒是要冷静许多。他将陆小凤的书信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反手将已经要出门的司空夫人拦住丢回了床上,司空门主抬手点了自家夫人的穴道,摇头叹息道:“慈母多败儿,当初若是发现那臭小子不学好的时候咱们就齐心合力揍他一顿,今日也不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那门主您就看着咱们儿子被人打死罢!”司空夫人虽然对外人凶悍,但是在司空门主面前却一向是温柔,此刻她躺在床上眼泪哗哗的往下流,直接让司空门主的心都跟着揪起来了。
给自家夫人擦了擦眼泪,司空门主缓缓对她说道:“那臭小子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可能不管他?只是你也知道他那混不吝的性子,放出去早晚都是要吃亏的。现下落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小凤也说那姑娘其实很心善,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咱们不若借此机会让那臭小子受一些教训,日后看他还敢不敢这样不着调了。”
“可是……”司空夫人脸上愁容未减,方才那火急火燎的劲儿却已经平静了许多:“可是那小姑娘是拿剑的啊,这要是一个不高兴就对咱们儿子拔剑,那可如何是好?”
司空门主观自己夫人神情,知道其实她已经软化不少,于是他连忙道:“这姑娘能随意戴着公孙先生手作的耳坠子,又持双剑,且从海上来,想来定然出身不俗。明儿我让门下弟子去排查一二,亲自去她替那臭小子赔礼就是。”
自家夫君已经将话说道这个地步,司空夫人终归不能再说什么了,她点了点头,一夜无眠。
司空门主的赔礼和自家小外甥女的消息近乎是同一时间摆在了叶孤城面前。叶孤城虽然护短,但是这一次他家长然并没有吃亏,因此叶城主十分“大度”的表示可以原谅司空摘星的年少轻狂,不日就修书一封让他们家长然放人。
见叶孤城如此爽快,司空门主先是在心中暗暗称赞了叶氏一门上下果然君子端方,实乃大家风范,不过反过来想一想,与其让司空摘星四处乱跑,不日再惹出什么天大的乱子来,还不如先让他老老实实的待在叶家一段时间,也好磨一磨性子。
毕竟司空门主还是将司空摘星这个唯一的儿子当做自己的继承人培养的,因此必要的时候,他总是要用一些非正常手段让自己的儿子成熟稳重起来。
叶孤城如果知道司空门主的想法,估计会“呵呵”他一脸,并且告诉他白云城不是幼儿园。
不过现下,白云城主显然没有意识到司空门主的险恶用心,他只是简单的调查了一下司空摘星,发现对方就是个毛没长齐的熊孩子,还不会啃自家小白菜之后,就放心的让司空摘星暂且先跟着他小外甥女了。
至若那边还在为了不让他爹知道事情始末而“卖|身还债”的司空摘星,他今天依旧很安静的为大小姐鞍前马后,全然不知道自己就连底裤都被陆小凤卖了个干净。
或许这就是兄弟情吧,对一切事情始末都了若指掌的叶长然默默想。
无论如何,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最终都和叶长然一路。他们两个本来也只是打算四处走走看看,眼下便跟着叶长然一道了。
这一日,他们几人行至江南,已然距离金风细雨楼并不远。
苏梦枕的病,早一日用药或者晚一日用药,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叶长然作为一个姑娘,特别是一个生的这样好看的姑娘,若是在日落时分去拜访苏楼主,恐怕就会给对方造成一点困扰。
叶长然大家出身,并不会给自己和苏楼主平添这样麻烦,因此她选择了在一间客栈住下,然后让司空摘星去为苏梦枕送药,而她作为故人弟子,明日再去拜访也不迟。
司空摘星跟了叶长然一路,他当然不会老实,总想着要偷偷逃跑,特别是在楚留香和他们别过之后,司空摘星要跑的意图简直就写在了脸上。
然而他还没有付诸行动,叶长然便已经不紧不慢告诉他:“你知我白云城驯养鹰隼,这鹰隼一日千里,纵然是宝马也不及,送个信儿什么也是很方便的。”
知道司空摘星害怕他爹就如同老鼠怕猫,叶长然打定主意不告诉司空摘星他已经被陆小凤买了的事实。
司空摘星果真消停,乖乖的拿着叶长然要送的药方去找苏梦枕了。
金风细雨楼在江湖成名已久,到了苏梦枕这一代更是声名鹊起。如今苏梦枕虽刚接任楼主时间不长,不过心机手腕却已然让许多老江湖都为之叹服,就更不用说他那一手让人惊叹的梦枕红|袖第一刀了。
叶长然倒是有心想要见识一下苏楼主的刀法,不过她已经从师父的口中知道这位苏楼主其实身体早就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如今不过是几种病症在体内相互制约,维持着表面的平衡罢了。
他已经活得如此艰难,叶长然自知自己的剑法虽有小成却远没有到收放自如的地步,因此断不敢贸然对苏梦枕挑战,唯恐自己不知轻重的给他的身体造成更大的负担。
欠钱的是司空摘星而非陆小凤,叶长然自然也就没有支使陆小凤的道理。不过陆小凤也对那位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很是好奇,又唯恐司空摘星再闯下什么乱子,因此司空摘星一走,陆小凤就也跟着追了上去。
如此一来,原本踏入客栈的是三个人,如今倒只剩下了叶长然一个。
他们来的时候正是用晚膳的时辰,叶长然平素也并不与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同桌而食——主要是她吃饭一向讲究细嚼慢咽,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碰到一起的时候,最终都难免演变成抢食大战。
这两人就是脸皮再厚,也没好意思让人家付饭钱的小姑娘吃不上饭,可是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就像是天生的死对头,一碰在一起就是一开始的时候再是克制,最终也难免要抢做一团。于是这两人索性就和叶长然分开吃,互不干扰。
叶长然坐在了一个角落里,只是从她一踏入这个客栈开始,就已经吸引了太多的目光。
这个世上有很多好看的女子,而最动人心魄的,是美丽却又不自知。
叶长然从小入目便都是美人,她娘和师父自不必细讲,就连她家小舅舅都是姿容出众,甚至是她家那个画风辣眼睛的师弟天宝,若是换下那一身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荧光的粉色衣服,也当真算得上是气质温润、眉眼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