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你莫寻死——丹青手
时间:2019-02-28 11:42:11

  他眼中一片漠然,没有半点情绪,看上去似乎没有感情,而现在仿佛才是真正的他。 
  浔邺一出来便开始着手政务,废了几个日夜将姑嵩处理的政务仔细查了一遍,发现他并没有暗中做什么手脚,反倒将政务理得很好,替他解决了不少烫手山芋,数十日来上朝都是平平顺顺,没有半点障碍。
  可时日长久,问题便慢慢浮出来了,姑嵩行政与他行政完全是两个极端,他擅守喜温吞之法,保守之间可守得太平,不会有太大的风险危机,即便出了错处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而姑嵩则是剑走偏锋,以攻为守,宁愿以刀割腐肉,也不愿意让它继续蔓延下去,下手极为狠辣,这般动作若是没有极大的把握,那一小步错便是满盘皆输。
  而现下这一番雷厉风行处置下来初见奇效,解决了许多问题,再用回天帝温吞的法子,是决计不行的,只会让所有的问题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还要棘手!
  可若是让天帝兵行险招,弃车保帅,又冒险太过,后面每一步都是至关重要,倘若不是在他预料之中,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不是他熟悉的法子,赶鸭子上架终究是处处受制,只能谨慎行之,拖延搁置,一放再放。
  那好不容易解决的烫手山芋又如星星之火燎原而来,引得朝中着手的老臣不满于心。
  先前在蓬莱,陛下就将那天族相传的玉簪给了蓬莱的弟子,现下姑嵩殿下又久不见人,多少叫他们猜出了陛下和殿下之间的不好。
  可陛下与殿下之间究竟如何,那是天族的事情,万不能将这四海八荒九重天当做儿戏,这一步走错可就是六界大乱,魔界若是趁虚而入,这盛世太平全盘倾覆也不过就是一瞬间。
  这政务先前是姑嵩殿下处理,如今看了陛下已经有心无力,却又拦着殿下接手解决,多少叫老臣们心里焦急,再加之先头事情一放再放,问题接踵而来,再这样下去可就是大不好了!
  “启禀陛下,此事乃是殿下亲手着办,吾等皆不知晓殿下究竟如何打算,实在寸步难行。”一老臣先一步出来,委婉建议道。
  此言一出,私底下商量好的老臣一一出来开口言之,这一遭是必然要将姑嵩拉到朝堂之上的架势,
  “此事既然是殿下处置,是该让殿下将这些事情彻底解决,也免得陛下为之烦恼。”
  “臣附议,这些烫手山芋若不尽快解决,只怕往后不堪设想。”
  “臣等附议。”
  一时逼得天帝无法开口,其实他若是能将这些事情一一解决,自然没有一个人会想到姑嵩,可偏偏姑嵩的路数太过诡异极端,若是按照他现下的局来,那可真是步步走在悬崖峭壁,一不留神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根本没有办法效仿!
  这些仙家多少预料到这般下场,这事若再拖下去,这错处早晚地落到他们头上,倒不如现下趁早解决了去。
  整个大殿上跪满了仙家,忧心焦虑的有之,顺水推舟的有之,心怀鬼胎亦有之。
  这可真真正正的再逼他,他勤政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这样的局面,即便这群老臣话说得再好听,也依旧是在打他的脸。
  这老子比不过儿子,还要去寻儿子帮衬,说出去多难听呀!
  无声的寂静过后,饶是浔邺往日一向宽仁,现下面色也无法控制地发沉,默然片刻才开口威严道:“此事吾心中早有计较,只是姑嵩这些时日打理政务多少困了他的性子,他年纪还少,自然受不得这般重的担子,一时撑不住避了也是没法子的事。
  不过也确实需要历练历练,做事又岂能半途而废,吾早就派人去寻他了,只是这天高海阔,不知他究竟去了何处,实在难以在短时间内寻得,恐要费些时日。”
  话已说到这个上头,诸位仙家自然明白,便也退了一步,
  “陛下日理万机,多有操劳,若实在找寻不到,臣等愿意代劳。”
  早朝散后,浔邺面上依旧稳重威严,可回了书房一张脸就彻底阴沉了下来,伸手便将玉案上的东西挥到了地上,“一群老东西,倒会在我面前使心眼!”
  笔墨纸砚劈哩叭啦碎了一地,身后的几位仙家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陛下息怒。”
  浔邺猛地转头看向他们,厉声喝道:“息怒息怒,一天到晚就只知息怒,遇到事却没有半点解决的法子,难道都要让我来想吗,那要你们有何用!”
  仙家们听闻此言面色发白,“陛下,实在是殿下先前大刀阔斧太过狠辣,那般一刀切下,根本就没是有路可走,我们实在想不出解决的法子,也不知殿下是不是故意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想要给陛下您添堵。”
  浔邺这么多年而来,也不是废物,否则天帝早早就换了,他自然看得出来姑嵩的底子,他不仅没有乱来,而且每一步都切中要害,处理得干净利落,思维缜密至极,一步步看似冒险极端,却走得很稳,半点不出岔子,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好最快的解决之法。
  现下再听之这些愚不可及的话自然更是怒上心头,“无路可走,好一个无路可走,等你们找到了路走,恐怕天帝也早早换人了!”
  面前跪着的几人闻言惊恐万状,当即磕头,“陛下恕罪,臣等无用,求陛下恕罪!”
  浔邺面色阴沉狰狞得可怕,如今诸事不顺,真让他恨不得立刻杀了那个罪魁祸首,可有实在顾忌良多。
  “陛下,为今之计是要先稳住那一群老臣,倒不如先将殿下哄骗出来,将这些事情处理清楚了,再将他关起来……”
  浔邺闻得此言怒不可遏,指着他们大声厉骂,“哄骗,你们拿什么去哄骗他,你们这些脑子怎么和他玩,他不过区区十几日将你们耍得团团转,连他的路数都摸不清楚,你们怎么去骗他,还哄骗出来,荒谬愚蠢,一群酒囊饭袋!”
  帝王之怒又如何叫他们承受得起,闻言再不敢多言一字,一个个抖成筛子,冷汗尽湿衣襟。
  浔邺只觉心中烦不胜烦,暴躁至极,他现下就像是踩空了一般的感觉,明明什么都握在手中,可却越觉不安定,仿佛如今他才是真正踏了局中,而先前所有不过与他玩笑热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_________╮
 
  ☆、第29章
 
  午间的日光耀眼炫目, 天界霞光万丈,滚滚流云翻腾起伏。
  罄衣拎着食盒快步往殿里头走去, 进入殿中便轻声唤道:“玉姬。”
  片刻后, 一只大脑袋小玩意儿扭着肉乎乎的小屁股往这处走来,脑袋上的毛颇有些凌乱, 看着很没精神, 小肚子微微显怀。
  那么一只奶狮子迈着精致小碎步走来,实在想象不出她挺着大肚子的模样, 想着便担心这小身板撑不撑住这大肚子。
  似玉几步走到桌案旁往地上一坐,小小一只很是认真等着罄衣吃的。
  罄衣忙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地上, 将里头的吃食一一端出来, 趁着没人又从袖子里拿出一碟小软糕递过去。
  似玉凑到小碟子旁, 张嘴叼起一块软糕,在嘴中细嚼慢咽,那大脑袋似乎都没有力气抬起, 瞧着很是疲惫。
  罄衣见她本就只有这么点大,还只吃上几块少得可怜的糕, 以后少不得瘦掉多少肉。
  “玉姬,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天门那一处管得太严, 每日只能偷偷带进来这么一点吃食,再多的便不可能了。
  陛下既然让您安心养胎,想来不会对小主子做什么,您每日只吃这么一点东西, 小主子可怎么长得大?”
  “你把他想得太简单了,他若是真的这么轻易松口让我把孩子生下来,也不至于到现下还关着我,摆明的便是把我当做敌人,唯恐我出去泄露了对他不利的消息。”似玉说着满眼凝重,她太了解天帝,他现下根本没有理由让她生下来这个孩子,说着安心养胎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既然做了母亲,便不是一个人的事,由不得多考虑几分,没得法子只能让罄衣去凡间带些吃食过来果腹。
  如今她没有半点安全感,只有变回原身窝在一处角落,才勉强觉得安全,如同往日在凶险的荒漠一般躲避窝藏。
  关在这里数十日,她从最开始的煎熬挣扎到现下的无能为力,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下去只怕到生,她都未必能出去。
  “我昨日给你指的那些地方可有去寻过了,有没有寻着他?”
  罄衣闻言一脸为难,“玉姬,您说的那些地方奴婢都已经去看过了,根本没有殿下的踪影,也不知陛下究竟将他关在了何处。”
  似玉闻言一脸凝重,九重天上明明就有他的气息,绝对不可能离远,怎么会找不到?
  罄衣见她这般神情有些不敢说出自己的想法,殿下这么久没有消息,指不定是生是死,那玉姬肚子里的孩子倒不如没有,免得日后惹了陛下的眼,落得处境艰难的局面。
  九重天的主人是天帝,而姑嵩只不过天帝的儿子,没有一点主导权,根本护不住玉姬,还是选天帝妥帖一些。
  “玉姬,您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这可是姑嵩殿下的孩子,这般往后您坐上天后岂不是为难……”
  “我不会做天后。”似玉嚼着最后一块糕点,默默回答。
  罄衣闻言可是着急,“可是您不做天后,又能去哪里呢,这四海八荒全都是天帝陛下做主,你若是得罪了他,您和孩子可如何是好?”她说着越发忧心重重,“更何况……姑嵩殿下以往那样对你,未必见得真心,也未必担得起做父亲的责任,他如今连自己都护不住,又如何去护您,说不准还要您去保护他,去为他操心劳力。”
  似玉咽下口中的糕,“我若是不愿意,天帝他也不敢勉强,现下分开比闹得鱼死网破好看许多,过一阵子他自己就会想明白。
  我再与你说几处地方,务必要找到姑嵩。”
  罄衣见她心意已决,也不敢再开口劝说,只满面愁容地收回小碟子,认真记下似玉说得几处地方,便提着食盒离开了。
  似玉看着罄衣离开,又伸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摸上去已经有些弧度,这里头是一个小小的生命,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做母亲,可现下这种感觉太过微妙,好奇而又紧张。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这孩子生出来是像她呢,还是像他?
  不对,孩子一定不能像她,这面皮总被人当作坏人,还是像姑嵩的好,他生得那样好看,孩子若是像他,必然也好看。
  不知他往后知晓自己怀了身子,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想来一定很欢喜,一定不会再满眼荒凉地看着她。
  似玉想着心中竟起了一丝满足,一直对他亏欠良多,若是能给他一个孩子,或许也算是一种补偿。
  她想着便满心柔软,垂首眼中尽是温柔,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的神情会出现在巴掌大的奶狮身上。
  可是似玉的退让并没有让天帝善罢甘休,她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这一日才刚刚睡下,肚子便一阵一阵抽疼,下身似有什么东西涌出来,她忙伸出爪子一摸,竟然是些许血。
  她心头大骇,忙惊慌尖叫,“来人呐,快给我唤仙医!”
  外头守着的仙侍倒是没有耽误,片刻工夫便派来了一个面生的仙医,认认真真替她诊了脉,恭敬回道:“启禀玉姬,胎象一切皆稳,并没有什么不妥,玉姬不必太过忧心,只需安心养胎便是。”
  似玉躺在床上里头,闻言黛眉微蹙,隔着纱帐观察着他的神情,“可是我流了血,真的没有关系吗?”
  仙医伸手作揖,又恭敬施了一礼,“这是气血郁火,每日排出些许乃是好事,于小殿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玉姬若是不放心,臣这一处再给您开一服安胎药,每日喝上一碗,绝对不会有半点问题。”
  这药喝了才要不安心呢!
  似玉垂下眼睫,眼中神色凝重,这显然问不出来什么东西,只得假以完全信服的语气平和回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安心了,至于安胎药便不必了,我不喜欢这些难喝的玩意儿。”
  仙医闻言连声应是,又嘱咐了几句养胎需要注意的事项,便随着仙侍离开了。
  似玉看着那一层只困住自己的无形结界,心中害怕至极,她没有吃天界的任何东西,吃得全都是凡间的吃食,根本不可能中招。 
  罄衣不会说谎,又一心为她,绝不可能背叛她,难道是被天帝发现了,暗自寻人在她吃食里加了东西?
  她越想越焦虑难安,为了安全只得不吃不喝。  
  却不想一两日过后,出血依旧没有停过,体内一种流逝而去的感觉无时无刻不萦绕着她,想见天帝,他又迟迟不现身,一时精神身体备受折磨,生怕孩子留不住,无能为力的感觉叫她神经越发紧绷,几近崩溃边缘。
  罄衣也怕,在外头问了许多害胎不稳的原由,全是从吃食衣着上下手,可没有一个对得上她的。
  正费尽心力想着,鼻间传来若有似无传的香气,很平常的花香,好像从几日前便已经有了。
  她心中咯噔一下,当即惊坐而起,调息闭气,避开了所有的气息,果不其然,第二日血便止住了。
  这一劫避过后,她心中越发害怕,若是她没有察觉呢……
  她后怕不已,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可以再这样坐以待毙。
  宽大的宫廊下,仙侍疾步而来,往殿中走来启禀道:“陛下,玉姬已经想通了,想要见陛下一面。”
  浔邺正因政务焦头烂额,闻言思索片刻,便起身前去。
  殿中花香若有似无,摆设一如往常,只是安静了许多。
  浔邺进了殿里,似玉正坐在桌前等着他,面色有些苍白,往日鲜红的唇瓣也失了血色,肚子已经微微有些弧度。
  他面色微沉,在她对面坐下,“听说你有事寻我?”
  似玉闻言微微一笑,“陛下说让我想清楚,我现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我爱的还是你,我答应陛下说的婚事,可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留下它。”她眼中泛起泪花,“这是上古凶兽的血脉,如今只我一只,我势必要留下它,还请你答应我的请求,我不求别的,只要留下来我就心满意足。”
  浔邺闻言不语,显然是不同意。
  似玉满面不安害怕,只颤声劝道:“姑嵩是你的儿子,于亲你不得杀他,留着你自然也不会安心,这个孩子对你说是个很好筹码,不愁控制不了他。”  
  浔邺闻言沉默不语,现下这个局面他必须将姑嵩放出来,这个法子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手中有东西牵制着他,政务问题又能得到解决,确实是两全其美的唯一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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