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您这是又听谁说了什么?”
“本郡主是那等耳根子软的吗?你只消回答我,有没有这事?”庆阳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
“是有这么回事。”
“那好,你答应本郡主,要是顾家再有结亲的意思,你推掉就是。”
苏婳原本心里就乱糟糟的,这下更是叫苦不迭。她不能进宫为后,那么以祖父的性子,肯定是要她嫁给世家公子的。
镇国公世子是最佳人选,又是她的表哥。两家最早也有结亲的意思,无奈世子表哥就是不喜欢她,她是苏家的嫡孙小姐,当然也不会用热脸去贴虽人的冷面。
数来数去,除了世子表哥,人品长相家世都出众的,只有顾安顾公子。
“郡主,这事我一个女儿家,说了也不作数。我的亲事,都由家中长辈说了算。他们要怎么安排,我不能有异议。”
庆阳冷冷一笑,难道当真让那姓胡的死丫头说中了?苏婳进宫不成,还是要打顾公子的主意?
“你的意思,会同意顾家的亲事?”
苏婳的头皮开始发麻,要是庆阳是一般的世家小姐,早就被她冷脸送客了。正是因为知道庆阳的脾气,她才觉得这事很棘手。
“郡主,这事我真的无法做主…”
“哼!你摆明就是进宫不成,想退而求其次嫁进顾家。本郡主告诉你,想都别想!你要是敢那么做,休怪本郡主翻脸不认人!”
庆阳郡主“呼”地站起来,昂着头一脸自傲地离开苏府。她在胡府受了气,心里憋得不行,在苏府这气算是撒出去了。
姓胡的她教训不了,苏婳她可是能动的。要是苏婳真的和自己作对,打顾公子的主意,她一定会让对方好看!
苏婳在她走后,砸碎了一个杯子。
凭什么,一个两个都想爬到自己的头上?庆阳如此,那死丫头也是如此。要是没有胡府那个乡下丫头,皇后的身份就是她的。
要是没有庆阳郡主,在京中所有贵女当中,她的身份是最高的,哪里会看人脸色,低人一等,还有陪尽笑脸?
对方是郡主,她也是县主。
地上杯子的碎片和水渍溅得到处都是,她阴着脸思考的时候,连丫头们都不敢上前。还是过了许久,她自己平复过来,才冰冷地出声。
“收拾了吧。”
那丫头如释重负,立马弯着要收拾着。
下朝回来的苏太傅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管家在他身边低声说着圣旨下到定国将军府的事情,他无动于衷,一脸的疲倦。
还没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看到孙女婳姐儿在书房外面等他。
他脸一沉,看了她一眼。
苏婳立马读懂他眼底的意思,跟着他进了书房。
“祖父,孙女听说陛下下了圣旨,册封那胡府的小姐为后?”
“没错,陛下是念旧情之人。那胡府小姐是陛下的发妻,皇后之位理应是她的。”苏太傅揉了揉眉心,很是心累。
苏婳在自家祖父嘴里得到肯定,心忽忽地往下沉。原本还抱着的一丝侥幸,荡然无存,整个人像被抽空一般。
其实在陛下封她为县主之时,她就料到自己无缘后位。但是真切地知道,还是很受打击。
“祖父,为什么?陛下怎么会让那样一个不通文墨的女子为后,就算她现在是将军府的小姐,但到底是乡野之地长大的。”
苏太傅猛然抬起来头,精明睿智的眼神有些失望。
“婳姐儿,这世上有种机缘叫做天意。”
是啊,不是天意是什么。
先太子还在世时,他们苏家错失机会。那时候苏府没有年龄合适的姑娘,偏偏镇国公府也没有,最后太子妃定的是沛国公府的姑娘。
后来太子病逝,他们盯上了九皇子。
九皇子是太子同胞,同为嫡出。太子故去,储君之位只能落到九皇子的头上。谁能想到皇后去逝,紧接着先帝驾崩。
五皇子趁机夺位,九皇子远避京外。
好不容易九皇子强势是归来,夺回皇位。他们以为,这下以两家的关系,皇后之位总该还是他们苏府姑娘的,
怎料又是一个意外,陛下凭空冒出一个发妻。
也是他们大意,以为那样的乡下女子,没有必要太过在意。陛下再怎么念及那情分,最多就是一个妃位,怎么会是后位?
这又是一个失算,否则…
他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
最终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对自家孙女浓浓的失望。
婳姐儿到底还是太要强了。
陛下封她一个县主之位,一为安抚苏府,二是绝是婳姐儿进宫的路。婳姐儿怎么能不明白,还差点惹出大祸。
苏婳是苏府精心教养长大的嫡长孙女,心性和傲气都非比常人。她一直觉得,这京中的男儿,她要嫁就嫁最好的。
所以听到祖父说出天意二字,神情有些不屑。
“祖父,我不信命!”
第76章
苏太傅看着这个嫡长孙女,要是她是孙子该多好。
男人有这样的性情,必会成就一番大作为。可惜是个女儿身,自己一把年纪,倘若后继有人,子孙不凡,理应该颐养天年,又怎会腆着一张老脸,处处替苏家谋划。
怪只怪儿子太过平庸,孙子还未长成。
“不信也得信,你一个女孩家,莫要太好强。你的亲事我会与你父母交待,尽快替你择一个好人家,你安心待嫁吧。”
“祖父…您是陛下的外祖,有什么不能讲的?那胡府的小姐身份勉强堪配,长相也还能入眼,唯有这教养,实在是差了些。您难道眼睁睁看着一个不通文墨的女子进宫为后,就不怕已故的姑母怪罪?”
苏太傅“呼”地站起来,胡子都直了。
“你…大胆!你父母平日里对你真是太过纵容,竟养成你这样的性子。一个女子,居然敢大放阙词,指责自己的祖父,还敢私议先皇后。你如此放肆,是不是要害得我苏家无法立足于京中?”
这话就太重了。
苏婳当即跪下来,满脸委屈,那盈盈的泪珠结在睫毛,摇摇欲坠。
“祖父,您误会孙女了。孙女岂是因个人之事抱不平,实乃在替祖父您叫屈。您是陛下的外祖,是陛下的长辈。陛下立后这么大的事情,丝毫没有与您商议,分明是不把我们苏府看在眼里。孙女自小到大,最敬重之人莫过于祖父,实在不忍心看到您受人冷落至此…祖父,孙女是心疼您。”
苏太傅眯起眼,孙女言语不敬是一回事。可是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毕竟是立后的大事,陛下根本没有和他商议过。
人心都是偏的,承欢膝下的嫡孙女和不怎么亲近的外孙,他当然是会向着自己的孙女。何况婳姐儿说得对,陛下没把苏府放在眼里。
“罢了,祖父知道你的心思。祖父还是那句话,你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操心这些事情,你回去吧。”
“是,祖父。那您保重身子,早些歇着。”
苏太傅摆摆手,让她出去。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关上门后又砸碎了好几只杯子。丫头们默默地收拾干净,到库房里领了新的茶具换上。
原仲王府内,小郡王晏少瑜得知今天庆阳去了胡府,当下就冷了脸。
这个妹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等他去向仲王妃请安时,还没到门口,就听到庆阳尖利的声音,在说胡小姐的坏话,当下脸就青了。
仲王妃还有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女儿这一口一个死丫头说的是谁。只知道有人惹她宝贝女儿不开心,当下心肝肉地叫唤着。
她长得自是美的,近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如同三十岁左右。要不是眉宇间的些许愁绪,只怕会显得更年轻。
身后立着一个嬷嬷,还有两个大丫头。
屋子里燃着百合香,幽幽地散发着香气。因为早年丧夫,她在衣着上较为素净,发髻也是简单地绾着,脸未敷妆。
祥泰在位时,对于他们孤儿寡母虽没有明面上的为难,但暗地底自会有那趋炎附势的踩上一脚。她一个后宅妇人,不能抛头露面,全指着一双儿女。
儿子养在前院,不比女儿亲近。
要不是有个女儿在跟前,她恐怕会郁结于心。所以对于女儿,她不知不觉得就多了溺爱,纵容了些。
如今陛下登基,仲王府不同往日。
放眼京中,还真没有比庆阳身份更尊贵的姑娘。是以,一听到宝贝女儿在外面受了气,她当下就心疼不已。
“哪个不长眼的丫头,敢惹我们庆阳。你告诉母妃,母妃替你出气。”
“母妃,这气您还真出不了。你可知道庆阳今天去了哪里,她去的是定国大将军府。被她找麻烦的人是未来的皇后娘娘,这气您怎么出?再说,您怎么不问问庆阳,去将军府都做了什么?”
仲王妃闻言大惊,“庆阳,您刚才说的丫头,是胡小姐?”
庆阳郡主眼神游离起来,支支吾吾的。
王妃气得抚额,这个不省心的。往常没轻没重也就算了,左不过这京中的贵女,没有在身份上能越得过她。
只想不到,如今胆儿是越发的大了,还敢寻皇后娘娘的晦气。
“娘,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恶?她居然让我打扫她的屋子,我好歹是郡主,又不是丫头?”
“你说话别掐头去尾,她不是那样无理取闹的人。你只说惹了什么事,她才会让你打扫屋子?”
晏少瑜太了解自己妹妹的性子,只有她寻别人的麻烦,万没有别人找她的不自在。
庆阳气势顿时萎下去,偏还梗着脖子,不服气地道:“母妃,您看看哥哥,他怎么能这么说我?”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王妃脸色严肃起来。庆阳怎么胡闹她不管,但要是惹到不该惹的人,连累整个王府,那她就不能姑息。
“你回答你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自己母妃和哥哥都一脸的严肃,庆阳心里发虚,“我…我不就是不小心,打碎了一杯水…她是要做皇后的人,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非要让我清理干净…”
“行了。”
她说到这里,王妃已能猜出事情的大概。
对于自己这个女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胡闹些没关系,性子刁蛮也没关系,就是不该不知分寸,什么人都敢得罪。
“你扫个地算什么?之前在村子时,我和镇国公世子还养过鸡和猪呢?我都不敢说什么,镇国公世子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你扫个地还敢不满,要是传到皇叔耳中,有你好受的。”
“什么?”
仲王妃和庆阳郡主齐齐惊讶地出声。
晏少瑜脸一红,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说出那件事情。看着母妃和妹妹不相信的眼神,他有些难堪。
“真有此事?你皇叔难道就那般纵着她?”仲王妃反应过来,问道。
“母妃,儿子这么跟你说吧。皇叔不光是纵着她,而且她无论做什么,皇叔都由着她。可见她在皇叔的心中,绝非一般的重视。”
听到儿子的话,仲王妃忧心忡忡。想了想,忙吩咐自己的嬷嬷,“你去库房里把我那套翡翠碧玉套碗取出来,再取上两根五百年的山参,并那两匹雪绡纱,一起送到胡府。”
“母妃,那可是你说好留给我的嫁妆,怎么能送给那个死…胡小姐?”
丫头两个字,在王妃不悦的眼神下咽了回去。
“你说为什么?要不是你捅的篓子,母妃至于送这么贵重的礼吗?庆阳,你这性子该收敛一些。这礼我们送出去,要是胡府收了,这事也就过去了。要是不收,母妃告诉你,她是记恨上了。以后随口在陛下耳边一提,有你受的。”
庆阳听自己母妃说得吓人,心里不以为然。
“不会吧?她一个要当皇后的人,哪能这么小心眼?再说她在乡下长大,哪里见过什么好东西,一看您送礼,恐怕都要乐疯了。”
晏少瑜摇着头,想到那个女子。
庆阳说得不对,那女子给人的感觉特别复杂。确实是乡下长大的,但是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可不像个村姑。
并且性子算不上好说话。
“母妃做得对,她是皇后,君臣有别。”
仲王妃哪里不知道,心里已有决定。陛下对胡小姐如此重视,对方以后进宫,必是十分受宠。一个宠后,可不是宠妃能比的。
“我省得,你妹妹我会教的。”
晏少瑜听到母妃的保证,这才拍拍衣服要走,临行时又加了一句,“母妃,庆阳这性子要好好压一压,最近别让她出门,省得再惹麻烦。”
“哥哥!”
“你哥哥说得没错,都是我惯着你,才养成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仲王妃一锤定音,庆阳郡主再不满,也得听从。
翌日,周月上收到王府的贺礼,微微一笑,命人收起来。
紫云有些不解,王妃的贺礼比起其他世家,都要贵重一些。昨天庆阳郡主才来府中闹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王妃在替自己女儿赔罪。
按她说,庆阳郡主那目中无人的样子,就该好好教训教训。
“你可是在想,我为何如此轻易原谅庆阳郡主?”
“奴婢不敢揣测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郡主昨日所为,太过逾越。”
周月上但笑不语,她为何要揭过此事。皆是因为她知道仲王妃的性子,好歹以前曾做为婆媳,她对这个前婆婆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
能嫁进皇家的人,自然没有一个简单的。
仲王妃亦是如此。
这个前婆婆不光心计手段有,更重要的是护短。庆阳无论怎么胡闹,最后都有人收场。何况像庆阳那样流于表面的人,并不足为惧。
与人为善,就是让自己好过。她何必揪着一点小事,和整个王府过不去。
再者,她都要当皇后了,总得体现一下母仪天下的大度。
当下,又命紫云备了一份回礼,并不逊色于王府的贺礼。想必以仲王妃的聪明,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礼尚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