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不凡重重叩了个头,大声道:“臣有罪,臣确实是荣太傅的父亲,臣对不起皇上的信任,愧对公主的深情,臣该死!”
殿中又喧哗起来。
“驸马爷竟然承认了,还以为他会说荣太傅母子攀污他呢!”
“只要滴血验亲便能证明他们是不是父子,他敢不承认吗?”
“既然他承认了,这欺君之罪是跑不掉了,看他还有什么好辩解的!”
高昌怒问:“既然荣太傅说的是事实,那他去找你之时你又为何不承认?难道驸马爷的位置已经让你丧心病狂到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认了吗?”
“回皇上,在臣心中一直觉得在荣家村那段日子是臣一生的噩梦,这个荣氏,她厚颜无耻,仗着救过臣,竟要逼迫臣娶她,臣对她说臣家中已有妻室,且臣深爱着妻子,可她说不介意,并将臣囚禁在屋中,还在饭食中下了迷情药,夜半时分爬到了臣的床上,臣迷糊之间把她当成了公主,犯下大错。”楚不凡指着荣素月怨恨道:“臣走时并不知她有身孕,也不知荣太傅是我的儿子,所以荣太傅找到臣之时,臣以为荣太傅是故意拿当年之事来羞辱臣,并未承认与他母亲有过一段过往!”
全场哗然,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荣素月,眼中全是鄙夷和厌恶。
“原来是这样,是荣氏逼迫的驸马,我就说驸马怎么会放着好好的皇亲国戚不做,去勾搭一个乡野村姑!”
“荣氏也太无耻了?竟做出这种厚颜无耻之事!”
“啧啧,实在不要脸到了极点!”
荣素月一脸不敢置信,指着楚不凡反驳:“你胡说,我没有逼迫于你,是你自己感念我和父亲的救命之恩,提出娶我为妻以报恩情!”
楚不凡并不理会她,继续说:“臣对公主情比天高,海枯石烂不能移志,这妇人贪念臣的美色,不准臣离开,臣在荣家村度日如年,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公主,想回到公主身边,那日臣趁她父女二人不在家中,逃出村中,正巧遇到公主派来寻臣之人,这才得以脱险,如若不然,臣这一生都要被这无耻妇人圈禁在那乡野之地!”
“臣认为,她救了臣一命,又使计让臣以身相许,我们之间的恩怨已了,可这个妇人她恶毒至极,为了报复我的离开,害死了公主腹中胎儿,荣氏!大人之间有任何恩怨,可孩子是无辜的,你怎么能对一个善未出世的孩子下此毒手?”指着荣素月说完,他又悲泣朝高昌道:“皇上,公主腹中胎儿是您的亲外孙呀,臣泣血叩求皇上,为臣和公主的孩子报仇,哪怕臣因此被株连,亦无怨无悔!只求给我那善未临世的孩子一个交待!”
荣素月已将头摇成了拨浪鼓,她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嘴中只能不停的说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娘,语儿和相公都相信您,您别太难过了好么?”孙弱语抱住几近崩溃的婆母,疼惜又担忧的劝道,虽然她知道这个打击对婆母来说太大了,婆母不可能不难过的!
荣素月搂住儿媳妇哭得更加悲痛,“语儿,娘真的没做过那些无耻之事,娘没有!”
“语儿相信您,语儿真的相信……”
见母亲如此悲痛,荣楚心疼得无比复加,他紧紧握住拳头,一双眸子已经燃烧着熊熊大火,好一个楚不凡,知道他在荣家村的事情兜不住了,主动出现承认,并倒打一耙,将所有的错都推到母亲身上。
他终于深刻的感受到了那句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楚不凡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人渣加混蛋!
一时间,双方各执一词,无法分辩真伪,事情陷入胶着。
“儿臣新月,叩见父皇母后!”正在这时,刚小产不久的长公主来到了殿中。
高昌紧张道:“皇儿快快请起,你怎么来了?”
“对啊,你身体善未康复,还需静养,赶紧回府去!”皇后也关怀道。
楚不凡更是紧张得爬到了新月身边,去扶孱弱不堪的她,一脸的疼惜,“公主,这里有我,你还是听父皇母后的,回去!”
“不,本宫要亲自为我们的孩儿报仇!让荣氏一家血债血偿!”新月公主拒绝了丈夫的搀扶,跪在地上指着荣素月一家人,眸子通红,怨恨道,说完又重重叩了几个头,哭求:“还请父皇母亲为儿臣做主,严惩暗害儿臣腹中孩儿之人!”
高昌看着她问:“皇儿,驸马与荣家之事你可知晓?”
“回父皇,驸马当年回来之后,立即将荣家村之事如实相告,儿臣早已知晓,儿臣不怪驸马,怪只怪那逼迫驸马,圈囚驸马,让我们夫妻分离之人!”新月回道。
虽然楚不凡瞒了她十八年,但此刻他们有共同的仇人,她必须帮楚不凡圆了这个谎。
高昌心中十分为难,他并不全信楚不凡之言,荣素月和荣楚的人品他很了解,不像是楚不凡说的那种人,而且若真是荣素月逼迫的楚不凡,荣素月又怎么会请旨帮她找丈夫?
但现在有利局面已经倒向楚不凡,新月又是此事中的最大受害者,身为帝王数十载,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断这桩案子。
果然是清官难断家务事!
“皇上,请听臣一言!”一直没有出声的荣楚突然开口了。
高昌如负释重,道:“你说!”
“母亲与驸马爷之事既然各执一词,那不如先搁置一旁,等会再议,现在先查清长公主被害一事,给大家一个交待!”荣楚道。
高睿也赞同:“父皇,老师所言有理,当务之急还是查清案子要紧!”
“好,就依太子和太傅之言,旁的事放到一边,先审理长公主被害一案。”高昌应允了。
新月冷笑一声,“人证物证具在,还有何可查?荣楚,你不要为你母亲拖延时间了!”
“臣并非为母亲开脱,而是想弄清事情真现,给长公主一个交待,也是还我母亲一个公道!”荣楚回道。
新月还要出声,楚不凡拉住了她,“公主,既然他们口口声声喊冤,那就给他们一个辩解的机会,我相信,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他们如何也狡辩不去!”
他倒要看看荣楚母子有什么办法脱罪!
“驸马爷所言有理!”荣素月直起身子大声说,她一点点擦去泪水,看向在另一个女人身边柔情似蜜的男人,眼中已无先前的温情和悲痛,似乎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她道:“是我们做的,如何也逃不掉,不是我们做的,别人也诬陷不了!”
她救过一命,又等了十八年的男人,对她咄咄逼人,唯恐逼不死她,如果现在她还看不清这一切,她岂不是太愚蠢了?楚不凡不念半点昔日之情,要置他们母子于死地,她绝不会让他如愿的!
新月盯着荣素月,“好,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狡辩!”
荣素月朝高昌一拜,道:“民妇请皇上宣几名太医过来,并将长公主府内的安胎药拿来,民妇自能证明清白!”
高昌看了一旁的徐海一眼,徐海立即将事情吩咐了下去。
不过片刻功夫,太医院院首蔡秋,女太医白苏及给新月公主医治的大夫邓七入得殿来,一一行礼起身在一旁候令。
高昌问道:“长公主服用过的安胎药现在何处?”
“回皇上,在小人这。”邓七将几包药高举。
“麻烦邓大夫将药交给我。”荣素月站起身接过邓七手中的药包,打开翻找,确实找到了几片三七,拿起来嗅了嗅,转身朝高昌福身一拜,道:“皇上,公主的安胎药中的白术确实被换成了三七,但这些三七并不是荣氏医馆所有!”
“三七名贵,制药局管理得十分严格,除了宫中所用的三七是上等货,民间流传的皆是普通三七,荣大夫又如何得知安胎药内的三七不是你荣氏医馆的三七?”蔡秋疑惑问。
白苏也点点头,“确实如蔡院首所言,民间三七皆是同等,无贵贱之分,荣大夫是如何区分的呢?”
“因为安胎药里的三七是由大量藏红花汁液浸泡过的!”荣素月道。
邓七闻言向前仔细闻了闻,一脸了悟,道:“三七虽然有滑胎之效,但一副药的含量并不会很快见效,难怪长公主只服下一副含有三七的药后就小产了,原来三七被藏红花泡过!”
“就算三七被藏红花泡过,难道就不会是你做的吗?你怨恨公主抢走了本宫,所以故意用泡过藏红花的三七放到安胎药中来害公主!”楚不凡驳斥道。
荣素月冷声回:“既然我要害长公主,直接放藏红花不就行了,反正这位小哥也分辩不出来,何必多此一举,而且在三七中浸入藏红花汁耗费时间较长,我又不知长公主府会来我药铺抓药,如何未卜先知准备浸入了藏红花汁的三七?”
楚不凡愣了愣,答不上话来。
荣素月再道:“这陷害我的人画蛇添足,既然用三七调换了白术,又何必要用泡了藏红花的三七?岂不是多此一举?”
“娘,他怎么会多此一举呢?他想陷害你抓错药是真,但最终目的是想置你于死地,所以必须要将长公主腹中胎儿弄死,这样你就如何也逃不掉一死了。”荣楚解释道。
新月公主不耐烦说:“荣氏,你仍旧没能证明药不是出自你荣氏医馆,不要扯东扯西,左右大家思绪!”
高昌也道:“荣氏,你快详细道来,一解众人之惑。”
“是,皇上!”荣素月应下,转身看向钱三,“这位小哥,你说你是亲眼看到我在荣氏医馆的药柜里抓的药是不是?”
“没错!”钱三答。
荣素月再问:“你真的确定这些药都是我在药柜里拿的吗?”
“当然,当时我就在旁边,亲眼见你在药柜前抓的,只是我不懂医术,所以才没发现你把药调换了。”钱三坚定道。
荣素月点点头,“好。”她再转向高昌,“请皇上命人取来一个托盘。”
徐海立即命人去办。
待托盘取来,荣素月又对一旁的安淮道:“烦请安大人将从我医馆内取的药材拿出来。”
安淮将一袋子药递给了荣素月。
荣素月从袋中取出几片三七,放在托盘一边,又将安胎药中的三七放在托盘另一边,再对虎子道:“把东西给我。”
虎子立即将怀里一个小罐子掏了出来,递给了荣素月。
所有人都看着荣素月,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荣素月拿着罐子走到托盘前,将罐子的盖子打开,倒出了里面之物。
“这是……药虫?”邓七看到从罐子里爬出来的一堆小虫子,立即喊了出来。
蔡秋和白苏自然也认得药虫,相视一眼,没出声。
荣素月将药虫倒了一小半出来,然后将罐子盖上,递还给了虎子,对众人道:“大家请看!”
所有人都围了上去,盯着托盘,发现药虫都朝着左边的三七围了过去,密密麻麻全部爬在了上面,而右边的三七上一只药虫也没有。
荣素月指着托盘对大家解释说:“左边的三七是安胎药里取出来的,右边的三七是我医馆药柜中取出来的,这些虫子只愿去吃左边的三七,不肯到右边的三七那去,大家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蔡秋最先问。
众人也都紧紧看着荣素月,等着她回答。
荣素月道:“因为我荣氏医馆的药柜都用我自制的防虫药汁泡过,那些药汁是用植物研制而成,有驱虫的功效,但不会影响药效,也不会损害服药人的健康!”
原来如此!
荣素月再道:“懂医的都知道,越是名贵的药材越是容易长药虫,这对药材的损害极大,所以我一直在研究一种对人体无害的防虫药,在十年前,终于让我研制成功了,所以我就将那些药汁浸入药柜中,时间一长,药材上也染上了那些药汁,起到了防虫防害的功效。因此,只要是在我荣氏医馆的药柜中所抓的药,都不会长药虫,刚刚我两次询问这位小哥,是不是亲眼见我在药柜中取出的药,这位小哥都回答是肯定,但事实证明,并非如他所言,这安胎药里的三七,不是我荣氏医馆药柜之物!”
为了让大家信服,荣素月又取了其它的药来试,还命人挖了些蚂蚁来试,结果都如先前的实验一样。
“果真不是你?”新月公主仍旧有些不相信,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要害她的孩子?
荣素月点头,“民妇已经自证清白!”
她感激的看向儿子,想到当初在荣和镇开医馆时儿子对她说的话,暗暗庆幸。
那日,仅七岁的儿子拉着她的手说:“娘,既然外祖父能被人冤枉用错了药,我们是不是想一个法子防着再次被人陷害呢?”
“这个得怎么防?”荣素月问。
荣楚道:“如果在我们的药上做上记号,不管在何时何地都能认出来不就行了?”
“药材千百种,如何一种一种的做记号?”
“孩儿在书上看到,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脾性和特点,如果我们的药也有我们自己的特点的话,那就好区别了!”
她当时陷入沉思,加上药童在一旁嘀咕说药又被虫给蛀了,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法子。
多亏了儿子当初的提醒,才能让她在今日自证清白,保住荣家!
楚不凡脸色黑沉,他万万没想到荣氏竟然还有这一招,之所以选三七是因为三七没有特点,又与白术极像,他以为荣氏无论如何也开脱不了,却没料到她竟然早有准备,连药虫都准备好了,这还不是早有准备吗?
这场戏看似他在操控,实则早已有人比他更早的控制了局面!
皇后拧起眉头道:“既然不是荣氏做的,那是谁要害公主?”
“回皇后娘娘,谁诬陷臣的母亲便是谁!”荣楚回道。
皇后看向楚不凡,“荣太傅,你是说害公主的人是驸马?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说得对,不可能是驸马,一定另有其人!”新月公主立即为楚不凡辩解。她亲眼看到楚不凡对她肚中孩子的喜欢和疼爱,他怎么会舍得害死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