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妈妈安排时间就是,左右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见就见吧。
李妈妈见她没再推辞,心里高兴,又想起昨晚两人同房了,就开始盘算什么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许嘉玄一路打马回京,浑身都被浇了个透。他也没有到北镇抚司去,而是直接回了府,与送雨具的六喜正好错过。
他一身是水走进屋,留下一路的水痕,梓妤被他的样子吓一跳,放下逗小东西的小木棒走上前。
伸手一摸他的脸:“怎么不知道披点东西,都冻僵了。”
许嘉玄被她手心暖着,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梓妤察觉到他的不对,莫名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么盯着她看做什么,眼神阴沉得叫人不舒服。
他手慢慢抬起,贴在她手背上,冻得她一个哆嗦。下刻她的手就被拿下来了,他一言不发进了净房,梓妤盯着他留下的一路湿迹出神。
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又抽什么疯。
梓妤皱皱眉头,叫绿茵去让人抬水来,粗使婆子抬了热水进去很快就出来了。梓妤想了想,抬脚走进净房。
屋内水汽氤氲,他身影就有些朦胧。
她走到浴桶边,他就端坐在里头,头发还湿漉漉束着。
“你不把头发也洗洗?”
他倒是动了,把簪子一摘,冠也随手一仍。
金冠落地的声音有几分空灵,在净房内回响。
梓妤还在猜他这是怎么了,他湿湿的手已经抓住她胳膊,竟是直接将她带到桶里。
她一下子坐到木桶里,两条腿还架在桶沿,还被硌了一下。本来想看看他是怎么了的,梓妤这下也来气了,抽开手就要站起来离开。
他手却是圈住她的腰,死死将她禁锢在怀里,低头去碰了碰她脸颊。
他全身都是湿的,唯独一双唇干燥,但也没有什么暖意。
梓妤睁着双分明的黑眸不满,他亲了亲她脸颊后,声音低低地说:“你嫁我究竟是为了什么。因为赐婚,还是因为你二舅舅,还是因为我能挡灾祸?”
他明明与她做着极亲密的事情,声线却冷淡得如同对待他的那些犯人一样。梓妤听到他发问,总算明白他又别扭什么了。
“你都知道了,你去见过玄真子道长?”
这详情也只有道长知道了吧,他总不会问去她外祖父。
许嘉玄没说话,唇在她嘴角流连着。
梓妤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一开始是因为二舅舅,其它的于我来说,无所谓。”
听到答案并不是最后一项,许嘉玄明明应该高兴,可心中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所以你迁就强忍着我的脾气,也是因为你二舅舅。”
他抬头,带着暗色的瞳孔凝视着她。
梓妤抿抿唇,很诚实地说:“一开始是的,后来也有因为赐婚,觉得自己就这么占了你妻子的名份,于你来说不公平。”
“你倒是挺替我着想。”
还真是被他一开始就说对了,她就只做妻子的本份。
他语气凉飕飕的,梓妤眸光闪了闪:“你是在不高兴吗?”
“是。”
他也诚实一回,一切都像是被她施舍一样,谁人高兴得起来?
她心中一动,想说什么,他已经松开禁锢她的胳膊,闭眼靠着浴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梓妤眨巴眨巴眼看他,这么坐着到底不舒服,而且他光着身子在洗澡呢,总是尴尬的。
她就撑着桶沿起身,站在地上扯了扯湿衣,朝他说:“等你出来,我再跟你细说。”便出了浴室,去找来干净的衣裳换上。
然而,他从浴室出来,自己走到妆台前束过发,便一声不吭上外头去了。
梓妤探头看了几眼,已经琢磨出来他是在生什么闷气,从他的举止来看,是在意她嫁进来的理由。
可这人性子别扭,好不容易在里头说一回实话,出来却又跑了。
这性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她盯着炕桌桌角的花鸟纹出神,耳边再度传来轻细的脚步声,她以为是绿茵或者是李妈妈进来了,抬头却是见到他抿着唇一脸严肃的回来。
他径直走到她跟前,在她说话前倾身揽了她腰,将她带起来低头吻她的唇。
梓妤下巴被他也抬着,被带得要踮着脚才能让脖子好受一些,承受着他这种不讲理的亲吻。
可这样实在不好受,她才发现自己跟他身高差距实在有些大,昨儿他将自己抱怀里,跟抱个孩子似的一样轻巧。
“难受。”她伸手推了推他,呢喃一声。
许嘉玄霎时就松开她,看着她退后两步,他跟了两步,将她直接压在了炕桌上。
梓妤腰抵在后边,他又高又壮,沉得很,她不舒服地要抬腿踢他。不想他察觉,直接别开她的腿,嵌了进来。
“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嫁进来,你现在都是许家妇了。”他俯身,唇就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撩得她忍不住想往边上躲。
可他紧紧贴着她,让她连脖子都动弹不了。
“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改变不了。”
仿佛是在放狠话一样,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句。
梓妤愣了愣,他在她唇上轻轻吮一口,放开她是真出屋走了,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梓妤张着有些发麻的双唇发呆。
这人还挺霸道的,而且还是没听她要说什么。
他就不能让人把话说完,一回这样,二回还是这样。想着,她手轻轻抚上唇,想着他刚才那带着恨意的话,眼底浮起笑意。
明明那么在意,就不能好好说,还得放狠话。
算了,让他再别扭一会吧,他今晚上总不能不回房。
等到用晚饭的时候,许嘉玄没有回来。梓妤听说他去了外书房,想了想,没让李妈妈去请人,自己一个人吃了半桌菜,撑得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睡到一睁眼,烛火昏黄,耳边是三更的更鼓声。
她这才摸着肚子,揉揉眼坐起身,一看屋里,小东西也不在,估计是被绿茵带到后头去了。许嘉玄当然还没有回来。
他这脾气……梓妤望着屋子出了会神,叹着气站起身。
而此时,在外书房的许嘉玄正在处理事务。
皇帝要对赈灾款落实,一样一样情报传回京,下边的人整理后都将到他手上,他再挑出重要的写成折子递上去。
他本不太想回屋,这一写,连时间也忘记了,再回神就听到三更天的声音。
他侧头,看到窗外一片漆黑,还下着淅沥沥的小雨。
下午梓妤让六喜送雨具的事情他也知道了,细细一想,这应该是她的关切。可又有几回表错情的前车之鉴,让他想回屋的冲动就再度压了下来。
他准备就在外书房呆一晚,冷静冷静再说,免得没忍住脾气,两人反倒有争执。
他正要睡下,六顺过来跟他说一件事:“那个翠红今儿又去见少夫人了,在屋里呆有一刻钟。”
翠红……皇帝赏的那个女人。
又去她面前晃荡什么。
他本不想理会的,可是刚躺下,不知想到什么,眸光闪了闪让人把六喜找来:“你去把翠红喊过来。”
在六喜冒雨到北院带着翠红往回走的时候,梓妤一手打着灯笼,一手撑着伞倒是到了外书房。
侍卫见到她前来,问安后想去禀报,被她拦住:“我自己去就好,你们守着吧。”
外书房她是首回来,对着亮灯的屋子慢慢走去,把伞收好才敲门。
许嘉玄听到敲门声,也没多想,淡淡喊了声进来。
烛光亮堂的外间并没有人,梓妤就轻声往里走,许嘉玄听到那轻细的脚步声,察觉到不对。
他当即从床上起来,一手抓过外袍披身上,梓妤已经绕过屏风,盈盈来到他眼前。
“梓妤——”
许嘉玄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三更半夜冒雨前来,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你这是要睡下了?怎么不回屋。”
她轻声细语,柔和的语气就像春风一样,抚平了他心中所有的焦躁情绪。
他上前去拉过她手,发现凉得很:“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她就笑笑地看他,烛火下眸光流转,那样的表情就含娇带嗔似的,看得他喉结不住滚动,忆起昨晚她为他展现的妩媚风情。
她为什么来,他还不明白,真的就是傻子了。
“你稍等我一下。”
他松开她手,转身去拿腰带。六喜从外头进来,侍卫见到他身后的翠红,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出声。
六喜来到门外发现门开着,还好奇朝里看了眼,可是里面并没有什么声音,朝一路赶得喘气地翠红招招手,引着她往里走。边走边说:“世子,小的把人给带来了。”
也不知道世子找这个翠红姑娘做什么。
正系腰带的许嘉玄手一顿,猛然抬头,他看到梓妤已经探头朝屏风外看去。
六喜和梓妤的视线就对了个正,他脚步一收,站在原地。看看梓妤,又看看身后的翠红,想到什么,神色几变。
翠红见到梓妤,先奇怪,接着心里窃喜,难道少夫人已经跟世子说了要放她出府的事?
然而,她看到梓妤露出个古怪的笑,身形就被屏风挡住了,是去了许嘉玄身边。
许嘉玄手忙脚乱把腰带系好,见到梓妤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衣衫,想要解释他喊翠红过来并不是真要做她想的那种事,却又见她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屏风。
他听到他书房这架紫檀木屏风发出咔嚓一声,竟是被梓妤小小的拳头穿透,然后……失去平衡,轰隆一声倒在地上。
许嘉玄:“……”
第49章
许嘉玄知道自己干了件蠢事,却没想到过柔柔弱弱的小妻子能一拳把屏风都砸个洞。
这画面太过冲击, 冲击到让人觉得惊悚, 何况她还朝自己笑了笑。
眼眸弯着, 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 像是个戴了假面具的精致娃娃。
“梓妤!”他眼皮突突地跳,反应过来该解释,忙去拉住她的手。
掌心里的拳头微红, 好在没有被木刺划伤。
他以为梓妤会推开自己, 或者又给自己一拳,可她没有,只是安安静静笑望着自己。沉默,又无比冷静。
许嘉玄刹那间又觉得丧气,他朝六喜说:“你们先出去。”
六喜早巴不得离开这片狼藉的地方。吓死他了,少夫人一拳把屏风砸个洞啊!
六喜扯着翠红跑得极快, 还给两人掩上门。
许嘉玄拉着她的手, 轻轻地把她握拳的手指一根一根展开:“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梓妤打断他,反倒让他诧异抬头, 听到她就那么捅破自己的心思,“你只是想让翠红过来一趟, 好叫我吃味, 想探探我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如若吃味了,你是不是就觉得安心了, 可是许嘉玄, 你明明长了嘴, 你不会自己来问吗?”
“你对赐婚一事的原由生气,我能理解,你觉得我嫁进来有心机,我也承认。可正如你所知道的,我是皇帝的女儿,即便是个见不得光的,我也有办法让二舅舅不受你许家任何压制!所以,我不一定就非要嫁过来,嫁给你!”
梓妤说着,把手一点点从他手掌中抽出来,弯着的眼眸弧度渐小,让她精致明艳的面容变得无情无绪。
“梓妤——”许嘉玄的手忙跟着抓了下,却连她袖袍的一角都没碰到。
梓妤往后退了几步,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你是锦衣卫同知,形同副使,你总能在公务上运筹帷幄,所以你就习惯了不可一世对吗?可谁还没有点脾气了。连彼此间的信任都能拿来儿戏试探,你在锦衣卫里学的那些拙劣手段算是用到了极致!”
话落,她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就往外走了。
许嘉玄站在原地,缓缓闭上眼,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听到她喊了声‘芷儿’,随着脚步声远去再也没有动静。
六喜缩着脑袋回到屋里,看到自家世子沉默地立在屋里,俊朗的面容上毫无表情,死寂一般。
许嘉玄在外书房又呆了小半个时辰,离开书房的时候,他发现门边还静静倚着一把伞,应该是她带来的,走的时候却忘记了。
气得忘记了。
他把伞拿在手里,也不展开,快步冲进雨中。
房门没有落栅,里面一片寂静,他想着刚才她淋了多少雨,快步进到寝室就看到被子里拱起一团。
他上前走了两步,突然低头看到自己滴水的指尖,忙又打住脚步,尽量放轻声音找来干衣裳换上。
再回到床边,他确认她是睡着了,掀开被子一角躺了进去。
她朝着里,他朝外,又回到刚成亲时的距离。
许嘉玄闭上眼,脑海都是她的那些话,转过身想将她抱到怀里,伸手的时候却就犹豫不决。她生气了……再抱她,恐怕会更生气吧。
然而,梓妤早上还是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
她被他搂着紧紧的,有力的手臂圈过她的腰,下巴正抵着她发顶。昨夜的事浮现在她脑海,她面无表情伸手要去推开他。
“梓妤,我错了。”
许嘉玄低沉地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将她又搂紧一些。
她一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梓妤不为所动,还是推开他,他感受到阻力不得不放开,看她坐起身然后挪到床尾下床。
她不回应,许嘉玄双手握了握拳,听到外边丫鬟进行来伺候,他才起身。
直到他出门前,梓妤对谁都是眼里有笑,唯独到他的时候,嘴角弧度浅浅,却也只是一层弧度而已。
许嘉玄沉默地拿了刀出门,一回头,就见她又笑吟吟和李妈妈说着什么。
梓妤白天的时候出门去了,侯府侍卫来报,说她回了陈家。
他点点头,带上折子进宫,准备出宫后也到陈家去。
然而,等他到陈家的时候却是扑了个空。
他站在陈老夫人跟前,面对老人凌厉的目光从来没有过的手足无措,硬生生把脊背挺得笔直来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