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人迎到琳琅轩,这便要留下陪客了。
陈老夫人见着外孙女有礼大方地招呼客人,心里头安慰又失落,外孙女嫁了人,又长大了。
小林氏的事情有人见着,但众人不会在主家到处乱说这事,摆明了是许家和任家有矛盾,人家家务事自然不多嘴。
等到小林氏收拾好,再敷了粉出来的时候,不知情的人也没看出异样,都热热闹闹地给梓妤贺生辰。
戏台子一直唱到近日落,这宴才算是散了。
梓妤忙了一日,其实没有多少时间陪外祖母,送她离开的时候,简要把小林氏的事情说明,又抱歉地说:“等我明后两日得空了,回家探望外祖母,您可恼我。”
陈老夫人哈哈地笑,拿出一个钱袋子递给她:“这是你外祖父给你的生辰礼。他居然在你生辰给银票,简直不能再让人嫌弃了,你就拿着,回头回家来再去要他的几件古董字画,没得这样敷衍人。”
梓妤接过银票,心里暖极了。
其实外祖父就是怕她遇到事情,打点不开,没有什么比这银子更来得方便。
她深福一礼谢过,陈大少爷有些担忧地和她说:“妹夫喝了不少酒,你快回去看看。”
梓妤就此和陈家人别过,回到清竹院,得知小林氏在客院歇下了,就准备去卧室看许嘉玄喝得怎么样。
小林氏当着他面被打,她在他身后看到他一手已经顶开了刀,若不是她一扫把扫开武安伯老夫人,恐怕他在门口就把人砍了。
哪知去了卧室,也没有见到人,再一问才知他在小书房。
刚才她经过的时候没留意,只好转身再去小书房。
六顺正在书房里给他汇报陈楚楚的事情:“那个陈楚楚每天都会进城来,在一家茶轩和客栈外头逗留,仿佛是等什么人,可是一直没有发现有人跟她接头。今儿她却是住进了客栈,属下一打探,发现是她家人扬言要将她卖去窑子里,她应该是吓得不敢回家了。”
许嘉玄闻言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声继续盯着,梓妤就进来了。
六顺当即退了出去,梓妤闻到呛鼻的酒味,嫌弃地捏了捏鼻子:“怎么喝那么多?”
许嘉玄将她拽到怀里,靠着她没有说话。
她知道他是烦心小林氏的事情。小林氏那么多年来躲着他,是怕给他添麻烦,而他却一无所知小林氏在任家的处境,怎么可能会不难过自责。
她也去圈住他的脖子,跟他说:“这事很快就会解决的,你信我。”
她今日维护小林氏的样子,他尽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不信她,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就那么相依着,好半会没有说话。是他打破沉默:“今儿是你生辰,给你添心思了。”
居然还跟她客气上了,她一挑眉,想起出宫时的事情,呵呵笑了两声:“你这又不怕我乌鸦嘴了。”
被翻旧帐,他抱着她的手一僵,装傻不接话茬:“今晚不用到父亲那儿用饭,你陪了客人一天,晚上该陪我了。”
“你本末倒置,我生辰,哪里有我陪你的理。”
他却不理会她呛自己,低头就去吻她的唇。
日落后,许嘉玄就带着梓妤去了湖心亭,亭子里挂上挡风的竹帘,又烧了炭盆,摆了一桌的佳肴和酒水。
梓妤看着桌上那几壶酒,睨他一眼:“你还要喝呢?”
“你生辰,自然是要陪你喝几杯的,你若是醉了也不打紧的,左右是家里。”
梓妤就看着酒没说话。
不过他喊自己到湖心亭里用晚饭,倒是没想过的,而外头显然也是做过布置。曲桥上挂满灯笼,倒影在水里,宛如是星河落在人间,梦幻一般的美。
他居然还懂得哄人高兴了。
许嘉玄已经夹了一筷子鱼肉,直接送到她嘴边说:“吉庆有余。”
他说着吉详话,梓妤当真又惊又喜,张嘴把那口鱼肉吃了。
下刻他又夹了一道菜,送到她嘴边:“多福多寿。”
接下来,一桌十二道菜,都被他说出名堂,各种寓意好的话都说了遍。说到最后一个,是多子多孙。
梓妤眼尖,一眼撇到他红了的耳根,忍不住失笑,靠倒在他怀里。她也探筷子,夹了那道多子多孙,直接就塞他嘴里。
许嘉玄一愣。
她已经笑吟吟端了杯子,敬他酒:“接下来该是喝一杯了。”
他握起酒杯,在要低头抿酒的时候,见她先抿了一口,不知怎么想起成亲那晚,喝合卺酒的时候自己抿着她的唇印。心头当即一片旖旎。
他眯了眯眼,也不喝自己手里的酒了,而是低头去擒了她的唇。
染着酒香的吻让他迷醉不已,吮着她的小舌怎么也不肯放开,他手里的酒洒到自己身上也没察觉。
梓妤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许嘉玄在这个时候终于松开她,却是给自己倒满酒,一口抿尽再度去吻她。
他似乎就爱上了这样的游戏,看着被他渡了酒的人儿眼神迷离,双颊似桃花瓣一样,娇艳诱人。
他沉醉在这她这种勾人的风情中,不知不觉竟是将那几壶酒都给喝个精光。
梓妤在他怀里喘息着,见他亦双眼迷离,轻轻推他:“你喝太多了。”
听说他中午在席间把酒当水喝,刚才又喝得那么急,也不知道醉了没醉。
许嘉玄贪恋地又去吮她的唇:“你夫君千杯不醉。”
耳边却突然砰地一声,是有什么炸响。
她受惊忙一把推开他,天空中又响起响亮的第二声,绚丽的颜色便映在水面上。
她惊疑不定,许嘉玄已经把身侧的竹帘卷了上去,天空中五颜六色的烟火就悉数映在她眼中……
“喜欢吗?”他从她身后圈住她,吻了吻她的发。
她抬着头,眼眸被在绚烂的烟火中璀璨,心中的悸动化成了涟漪,在她心湖间荡漾着。
原来他说不用羡慕太子,是这么个不用羡慕吗。
他居然也给自己放烟火。
这得花多大力气才能弄来,还是那么短的时间……梓妤莫名地眼眶一酸。
“喜欢——”
许嘉玄闻言,心里从来没有过的满足,嘴角不自觉翘起。
梓妤转过身,许嘉玄就看到她明亮的眼眸中有自己清晰的倒映,看着她踮起脚,幽幽香味在他鼻尖越发浓郁,而她的红唇亦越来越近。
他闭上眼,梓妤的唇要落下前,却是突然眼前一空。
许嘉玄咚一声倒在地上,那么大一声动静,他却连喊疼都没有,还翻身抱住了石凳子喊:“小鱼——”
梓妤:“……”
说好的千杯不醉呢?!
次日,许嘉玄睁开眼的时候,后脑勺有些疼。
他下意识先去摸身边的人,却摸了个空,侧头一看床上哪里有人,皱着眉坐起身。
李妈妈就在内室整理他今儿要穿的衣裳,听到动静,忙倒杯水到床边,作势要喂他,说道:“世子爷昨天究竟喝了多少,还是少夫人把你背回屋的。”
许嘉玄:“……”他怎么回屋的?!
作者有话要说: 许嘉玄:我肯定是拿错了剧本,还我的威武霸气!
梓妤:玄姐儿乖,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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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长章~~更晚了~虫子明天抓,头晕脑胀,我的床在呼唤我~
第72章
许嘉玄回想起昨晚最后一点的记忆, 捂着额头直想呻|吟。
李妈妈见他这样,以为是宿醉头疼,忙把手里的水杯往他嘴里凑, 被他一手挡开。
正要说话, 却听到外头有动静。
女子轻细地声音隐约传耳中,其中一个是梓妤。
“少夫人和谁在外头?”
李妈妈见他不喝水, 把水杯搁到高几上:“是姨太太。姨太太听说世子爷昨晚喝多了,就一早过来看看, 结果您这不是才醒。”
许嘉玄就想起刚才李妈妈说的,他是被背回来的。
难不成已经传遍了侯府?!
他黑着脸,碍于颜面又不好直问李妈妈, 只能闷葫芦一样下床穿戴梳洗。
也好在今儿没有早朝,他晚些到衙门亦不妨事。
等到把那只绣着猴子的香囊挂到腰间,许嘉玄再对着镜子左右看看, 确实没有不妥才走到外头。
梓妤今儿穿了件柿子红的裙袄,坐在圆桌边, 艳红的裙子逶于地,如同鲜花一样绽放着。
她本就生得明艳, 穿上红色色调的衣裳,更是添十分颜色。
许嘉玄低头从低垂的幔帘走过,轻轻咳嗽一声。
梓妤被他引起注意, 转头便见他穿着身藏青的便服走来,腰间坠着的环扣玉佩轻轻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站起来, 上上下下打量他,见他双眼神色清明,这才微微一笑:“你起了。”
小林氏也站了起来,见到外甥还是有些拘束不安,低低地喊了声世子爷。
“姨母还与我客套不成,喊嘉玄就是。”他忽略梓妤打量的眼神,朝小林氏拱手一礼。
小林氏忙侧了侧身,好大一会才喊了他的名。
明明是亲人,两人相处却比外人还不自然,梓妤就去把小林氏扶着坐下,朝许嘉玄说:“姨母说要去给侯爷问个安,世子这会若是不出门,便与我们一块儿?”
小林氏借住到侯府来,于情于理,都是要过去正院见一见的。
许嘉玄点点头,问两人用没用早饭,知道都等着他呢,就差人把任业宸也喊过来,一块儿用了早饭往正院去。
任业宸年纪小些,常听人说许嘉玄今天破了案,明儿又抓了谁,总觉得这个表哥威风极了。对许嘉玄带着一种崇拜,有了他来到,就一直缠着许嘉玄说话,倒是缓冲了他与小林氏这么些年没联系的那丝陌生感。
小林氏要被话唠一样的儿子臊死,怕外甥烦,使了好几回眼色,也没能让他闭嘴,急得就差跺脚。
梓妤看着任业宸看许嘉玄时亮晶晶的眼,觉得好玩儿。
居然还有人崇拜这个煞神。
许嘉玄当然也察觉到表弟对自己不一样的敬重,终于在这表弟身上找回了那么些自信,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众人来到正院的时候,正好又是遇上许嘉清请安出来,免不得停留说上几句话。
梓妤喊了声二弟后就安安静静站一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许嘉清今天似乎有什么急事,说了几句话,就匆忙告辞。
梓妤来前就让人送了信过来,刘氏听到动静便迎上前,请他们见屋。
许嘉恒高高兴兴跑出来,手里抱着一个东西,直接就塞到梓妤怀里,然后拉着她袖子笑得十分灿烂。
“嫂嫂,昨儿是您的生辰,但您昨儿都在招待客人,我没能见着您。所以给您的生辰礼送晚了,您不要生气。”
许嘉恒是个爱笑的小孩,长得乖巧,梓妤低头去怀里是只木头雕的兔子,伸手去捏了捏他的脸说:“谢谢恒弟,这是你雕的吗?真好看……”
得了夸奖,许嘉恒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脑勺:“手艺不精,但我以后会更好的,我再给您雕别的更好看的!”
小小少年郑重的许诺,可把大家都逗笑了,唯独许嘉玄斜眼去瞄继弟扯过梓妤袖子的手,还是被梓妤掐过的脸颊,面无表情。
正院里笑声传出来,脚下匆忙的许嘉清回头,视线穿过层层绿值,隐约见到院子里的几道身影。红色的那个更为明显,周边的人在她跟前都失了色。
他眸光闪动,收回视线,步伐凌乱地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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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经踏上回程路上的平王世子收到一个加急送来的消息。
来报的人弯着腰,小心翼翼窥着他神色说:“世子,您吩咐找的那个姓陈的姑娘,似乎是把事情办砸了,拿到手的银票居然还给人收了回去。她家里父兄要卖她进窑子抵债,她吓得跑到您置办的那间客栈住下,恐怕是想见您。”
见他?
平王世子对着铜镜正给伤口一点点上药,连讥讽都不屑。
一个正好能用的粗鄙女子,居然还懂得逼他现身?
就算他现身了,她又能认得出来吗?
他没有说话,来报的人琢磨不透他的意思,只好再问道:“世子,这个陈楚楚是要怎么处置?留着,恐怕不太好……”
平王世子看着镜子里那块血痂,神色阴沉:“这点小事还要来问我吗?一个无用的人,留着做甚!”
那人忙应是,因为他不耐烦的声音都吓出一手汗,转身就要出去。
偏是这个时候,平王世子又将他喊停:“回来,许家那个二少爷,现在还住在威武侯府吗?”
“是的……世子可是有什么吩咐?要让怡娘去做哄着他做什么吗?”
怡娘,是他早早安排在许嘉清身边的一个女人,那时他还不知道朱梓妤会嫁给许嘉玄……
许嘉清被怡娘可是哄去了魂,只是因为她的贱籍,只敢放在外面,为了博美人一笑银子流水一样花。
想起怡娘的样貌,他扯了扯嘴角,说道:“美人可不能白送给许二,他该给回报了,陈楚楚就那么弃了,也辜负了我的心思。你派人去逼着许嘉清还欠的银子,然后再把陈楚楚一事让怡娘想办法传到他耳朵里去,最好是让他知道,许嘉玄曾给陈楚楚一千两银子,但如今银子却没有了……只要他不是蠢的,他就会想办法利用陈楚楚去填欠的债。”
他跟前的人闻言想了一会,当即一拍手,激动地喊道:“世子爷高明!”
正在给伤口上药的平王世子被猛然的高声调吓得手一抖,瓶口就正好撞到伤痂上,本就没愈合的伤口霎时再度渗出血来,那伤看着似乎又重了。
小心翼翼怕留疤的平王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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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侯近来气色好了不少,与小林氏见面时,还颇为感慨。
许嘉玄听着父亲说是他没照顾生母的时候,把脸撇到一边,望着落了满院的阳光出神。
等到从正院出来的时候,小林氏抬手拿帕子抹了抹眼角,叹息一声领着儿子回客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