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许嘉清会为了那个什么陈楚楚来,即便不是明面上,但也有关系的。可是他却是来坦白的。
让她觉得奇怪。
难道是她想多了,可他见陈楚楚究竟怎么回事,又一字不提。
许嘉清那头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哭着再三说是他糊涂,但怡娘已经怀了三个月了,他后来是再没有过去的。
这样算算时间,倒是在许嘉玄成亲前就没到那儿去了。
许嘉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冷声道“那你现在到我跟前哭是要做什么?!是要留下你那野种?!即便二叔愿意认,那也得看我父亲认不认!”
一个和梓妤相貌相似的女子,生出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样,他不敢想。但那到底又是许家的血脉。
稚子无辜,错的是这个拎不清的许嘉清!
许嘉清上前去抓住堂兄的袍摆“大哥,弟弟也没有主意了,才来找大哥商议的。还有是……弟弟为了怡娘,借了不少银子,如今要债的都要逼上门来,恐怕还会把怡娘抓走。到时,所有的事情恐怕都会叫人知晓。”
听到这里,梓妤总算是先闹明白许嘉清为什么来坦白了。
敢情是被逼得走投无路。
许嘉玄瞪大了眼,一事未完又牵出另一件糊涂事来,叫他忍不住再抬腿踹了一脚。
“你可真好……祖宗的颜面都被你丢光了!”
许嘉清被一丝力道都不留,直接踹中胸膛,吐了口血出来。
再打下去,搞不就要出人命了,而且太子还在里头呢,没得丢人。
梓妤终于去劝架说道“先别气了。既然欠了人银子,那就是我们这边不在理,是多少银子,我们先给还了。至于那个怡娘什么的,或者先叫到跟前来看看再说……”
“大嫂大恩大德,弟弟没齿难忘!”许嘉清脸上又是血又是眼泪,狼狈地不断磕头。
梓妤实在是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来,想着先把人都拢手上,到时肯定能露出端倪。再有,这事确实不光彩,还得累她夫君跟着丢脸,怎么也不可能真看着这事被揭出来。
就是事情过于巧合,怎么就有一个长得和她相似的女子跟了许嘉清,偏谁不遇上,就遇上许嘉清了。
那种被人掌控着的诡异感再起,让她打了激灵,抱着胳膊四周看了看。
许嘉玄回头便见她脸色不好,红润的脸颊显出苍白来,伸手去将她拉到身边“此事还是得告诉父亲,你别担心,会有解决办法的。”
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事解决不了。
许嘉玄便一手跟拎小鸡一样,把许嘉清那么个大男人拎起来,冷冷地说“把脸洗一洗,跟我到正院去。”
等到两人出了门,梓妤仍是没压下心头种诡异,抬步往内寝去。
刚进去,就见到太子手里在把玩一个什么东西,小东西站在架子上转着脑袋看它,将军则懒懒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在看什么呢?”
梓妤问了声,吓得太子忙把东西缩回袖子里,她却是听到咔嚓一声。
太子脸色也变了,忙再拿出来,发现因为自己一紧张,那个揖礼的木头娃娃手被他按在炕面上,居然按断了。
太了“……”
他还说要还给梓妤的。
梓妤见着她保护好几年的小玩偶居然就那么碎在他手里,也是一愣,下刻叹气伸手去拿了过来左右看看“还能再修修。”
“可真?”
太子紧张地脸上露出喜色,还想多问,被她派出去的绿茵却是在这么会功夫就回来了。
梓妤只好再把太子撇下,先去处理要紧事。
太子见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眸光黯淡了许多,一转头,就又看到炕边上的高几上放了三只兔子。
两只玉的,一只木头的。
这种组合十分奇怪,他就站起来,弯着腰研究。
绿茵那边走得直喘,抹了抹脸颊上的汗说道“姑娘,二少爷回府了,那个怡娘那里出事了!那边探子在二少爷刚走没多久,那个怡娘就中毒,探子只能现身,怕姑娘这边觉得人还有别的用处,帮着逼了些毒出来,却也只有半条命了!”
“而且、而且,那毒是那个陈楚楚下的。陈楚楚知道自己下的是毒|药,吓得昏迷了两回,然后才说是二少爷跟她说这是落胎药,不想让怡娘生下孩子。只要她落了怡娘的胎,二少爷就给她千两银子。”
千两银子?!
所有的事情都跟着连在一块儿了。
敢情许嘉清是要杀人灭口,然后想把罪责都推到陈楚楚身上。
所以他一直没有提陈楚楚,即便最后闹出来,他也可以一口咬定就是吩咐落胎没有别的。
刚才许嘉清也没有说欠了多少银子,他要的,只是有人能除了怡娘,那样事情才最为保密!
陈楚楚居然成了他手中的刀?
但陈楚楚是怎么会见她的?
梓妤想到关键,问她“二少爷怎么知道这个陈楚楚的。”
“那个怡娘说出来的!说偶然遇上的!再有,那个怡娘在得知自己中毒后,恨毒了二少爷,说他怎么会耍这一招,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哪样?
梓妤心中一凛。
难道怡娘引着陈楚楚去见许嘉清,是原本想让许嘉清利用陈楚楚对许嘉玄所谓的恩情来做文章?因为陈楚楚能拿到许家的钱,正好许嘉清缺钱。
这是要闹得她和许嘉玄不安宁,这样才是设下陈楚楚的用处。
但怡娘没想到许嘉清居然狠心到要杀了她,陈楚楚反倒成了她的催命符!
“——怡娘有问题!千万别让她死了,让人问她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她靠近二少爷,你告诉她,她说出来就有命可活!”
梓妤脑子转得飞快,终于理清了思路。
所有一切就是有人在背后控制,控制怡娘的人和控制陈楚楚的人绝对是同一个人!
绿茵见她焦急,忙不迭又往外跑。
梓妤就再回去屋子里跟太子说要去一趟正院,快速去寻了许嘉玄。
正好威武侯正在审许嘉清银子的事情,她就把人喊了出来,将一切告诉他。
许嘉玄听得眸光闪烁,但也听出另一个关键来了“你这边的人反应倒是快,这不是盯一天两天了?你一直知道这怡娘的存在?”
梓妤在他沉声逼问中很无辜地眨巴眨巴眼“夫君,堂屋的屋顶还等着夫君去修呢。”
许嘉玄“……”
他怎么就被她吃死死的?!郁闷得一梗脖子“不修,扯清了!”
梓妤弯眼一笑,左右看看没有人在,踮着脚在他下巴印下一吻,轻声道“傻子。”又上当了。
第75章
熙熙攘攘的街道匆忙走过一伙人。装扮似普通百姓, 若认真一看,就能发现个个虎背熊腰。
这伙人分散着,钻进巷子, 再汇集到一处不起眼的四合院前。
“千户, 是这儿了。”
一位脸晒得黝黑的男子朝领头之人说了声。
鲁兵左右再看看。这儿左邻右舍都半开着门, 能听到隐隐的说话声,不知谁家养的鸡和狗都溜达出来了, 就在这巷子撒欢。
“敲门。”
鲁兵再三确认, 才吩咐一声,那紧闭的门却吱呀地打开了。
他抬头一看, 开门的正是南镇抚司的莫正清。
莫正清打量了他们几眼,侧身让开道。
鲁兵带着五六名手下都进了院子,边往主屋问边走:“审得怎么样了。”
莫正清长相偏儒雅, 说话也慢吞吞地:“上头说要留着命, 又才逼了毒出来, 就剩几口气顶着, 没敢用刑。”
那就是没有问出东西来了。
鲁兵扯了扯嘴角,心里骂了声南镇抚司果然都是没有魄力的, 这莫正清也一副娘儿们的样子。
怪不得副使让他们走一趟。
鲁兵直接就去了上房, 屋里有一股血腥味和什么掺杂的味道,扑面而来叫人不适。
里面有一个已经哭得直打嗝的少女, 正是妙龄,身材丰腴,可惜脸上有道疤毁了容。角落里还绑着几个昏迷的仆人。
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就是往里去的炕上。
催了吐又被放血的怡娘已经奄奄一息躺在那里, 脸白如纸。鲁兵上前一看,还往后退了一步,再三打量那面容朝地上呸了一口。
“娘个西皮,哪个王八蛋找来的。”
莫正清面无表情站在边上,鲁兵骂了一句,吩咐人:“把脸给老子给蒙上。”没得动刑的时候有亵渎感。
这跟他们头的夫人长得也太像了。
很快就有人照办,还拿了绳子过来。
“莫千户还是出去,你们南镇抚司的向来不善用刑,看着恐怕也不舒服。”鲁兵转脸朝他嘿嘿一笑,表情有几分阴森。
莫正清眼角一抽,只说道:“上头要活口。”
说罢也不等鲁兵应声,直接转身就走,来到院子一颗树前站着出神。
很快屋子里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那叫声刚响起就被断了,应该是被人捂住了嘴。莫正清没看向屋子,而是扫了一圈四周,耳朵动了动。
屋里不时发出闷闷的叫喊,还有鲁兵审讯的问话声。很快,那个声音终于停了下来,莫正清知道结果出来了,虽然不知是好是坏。在他准备进去看情况时,他手下的一名百户从外而来。
“已经跟上了,他们得知北镇抚司的人来审,果然不放心想来灭口,但我们围得太严实,只能撤了。”
跟上了。
那里头审没审出来,也无所谓了。
莫正清便也不进屋,而是往外走。百户知道他要去汇报,就替代他的位置,站在树下。没过一会儿,鲁兵带着人满脸喜色也走出来。
他没见着莫正清,倒是看到他手下的人,问了声,听说是莫正清是有要事先去汇禀。他想到问出的结果,就没多理会,告辞一声,带着人走了。
***
许嘉玄还要处理堂弟惹出来的事情,梓妤就先回了屋。
太子也没想到出宫一趟,居然会遇上许家出了这样的事情,再见到梓妤过来,也觉得有些尴尬。
到底是别人的家丑,何况刚才姐姐才朝他拍了桌子。
梓妤慢慢走到炕沿坐下,见到他手里攥着许嘉玄送的玉兔子,视线就在他手上打转。
太子忙把玉兔子放下说:“方才无聊,觉得这还挺精致的。”
梓妤:“许嘉玄送的。”
这话差点让太子被唾沫呛着。
许煞神居然会送这样的东西哄人高兴?
一点儿也不像。
“家里这些事情让你见笑了,却正好也有了蛛丝马迹,或者能寻到当日在围猎场要害我们的人。”
梓妤离开前在外头说话的话他有听到,也猜想到可能是有什么联系。太子此时一点儿也不吃惊:“又要辛苦姐姐了。”
“太子不必客气。”
她语气淡淡,称呼间也没有姐弟的亲昵,甚至没抬眼看他,叫太子心里悔不当初。
他抿抿唇,站起身来,一撩袍子居然是朝她跪下来。
梓妤纹丝不动,太子跪得笔直,口中愧疚地道:“长姐如母,弟弟该敬重。当初是弟弟鬼迷心窍,才做下那样的算计,弟弟在此给姐姐赔不是。”
梓妤看向窗子,外边阳光正好,那阳光似乎也刺进了她眼里,让她眼眶又涩又酸。
她眨了眨眼,只觉得酸涩难忍。
太子还在跪在那里,又喊了声姐姐。
她到底是转过脸,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声音低沉压抑:“你是男子,只跪天跪地跪父母,更是一国储君,威严不要了?”
“那姐姐可是原谅我了。”
梓妤又没说话,太子站在她面前,眼中的欢喜随着她沉默又慢慢散去,眸光都黯淡了。
就在他失落的时候,听到梓妤说:“别站我跟前挡光了,坐。”
只是那么一句,太子脸上就染了笑,当即坐到另一侧。
“你出宫来,还有什么要事。”
虽然梓妤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但太子能听出她语气里软和了许多,心中更是欢喜,先将父皇的交待说来。
“等家里事了了,我就进宫谢恩。”
明德帝是想见她,她懂得,只是闹了那一场,她对这个父亲多少是有些心寒。帝王家,再是对你宽容宠爱,那位到底是天下之主,遇到关乎皇权和可能威胁到他的事情,他第一反应便只有猜忌。
她看得明白,所以对帝王的心思更淡了。
何况还有惠和在前,惠和公主连生母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如今还困在皇寺中吃苦。谁知道她会不会又是下个惠和。
太子懂得她的感受,当日他又何尝不心寒。
他便不再说这事,神色也慢慢变得郑重,与她说起了皇后:“皇后……恐怕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她病得蹊跷,且并不是所谓的旧疾。当日你走后,我去探望,她脸上有着红肿,那是掌掴的痕迹。而且,她在你还在坤宁宫的时候,曾偷偷离开了一段时间,只是我这头查不到她的去向。”
梓妤瞳孔微缩,皱眉道:“怪不得那日我离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并不出来相见。是因为不方便相见。”
可是她偷偷去见了谁?
禁宫中谁又能随意走动?
再有是……“你确定娘娘知道我们间的事情?”
“应该是知道的。那日在围猎场的时候,你扑出来救我,我情急之下喊了你一声。父皇听见了,而……母后身边死了的那个宫女,我知道她懂唇语,小的时候,我还曾缠过她让教我。”
秋穗懂唇语。
梓妤又想到什么,震惊地看向太子,只见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秋穗可能是母后杀的,为了不再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梓妤浑身一软,想到那日见皇后,给她凤凰步摇的时候神色有些奇怪,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想似乎又有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