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谨鸢
时间:2019-03-04 09:32:33

  梓妤这边一行才吃好,她给长辈们煮茶,便见有道士来到玄真子耳边嘀咕几句什么,玄真子就把许嘉玄叫到一边。
  她看了几眼,收回视线,继续和长辈人吃茶说笑。
  玄真子那头是收到任家的消息:“在客院住下了,你可别在我观里闹出什么事情来,扰了别的香客清静。”
  一副嫌弃的样子。
  许嘉玄挑挑眉:“她住她的,与我们何干。”
  且看她能住几日。
  玄真子最烦他这倨傲不可一世的调调,若不是有人在附近,肯定要抬手给他一个暴栗的。
  到底是忍了忍,把蠢蠢欲动的手背后身后,换了副凝重的语气说:“昨儿小鱼来找为师说了些事情,你们是暗中怀疑朝中什么人?她不好直说,总归觉得为师是不管朝中纷争的人,是不理俗事的,不想扰为师清修。”
  “可没见过您这样清修的。”
  样样不忌。
  他就被瞪了一眼,低头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们怀疑平王世子在后头搞鬼,他身后是否会有高人指点?比你还厉害的。”
  玄真子总是虚虚实实,能说一点最关键却又总是含糊不清,叫人觉得他就是骗人的神棍。
  一对之下,显然对方路数来得更为厉害。
  玄真子听到平王世子四字皱了眉头,又问:“平王世子可有伤着额头?”
  又是额头。
  “您怎么就揪住这个不放了,我险些因此和太子对着干。”说着还指指自己才消肿的额角,“您徒弟我这儿也有一块。”
  “去去去,就没见过你这种爱往自己身上揽事的!”
  玄真子一把拍掉他的手。
  好在小鱼不傻,不然非得先把他这傻徒弟先手刃了,以保万一。
  “平王世子有没有?!”
  有、没有?
  “当然没有!”许嘉玄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也不该啊,不该啊——”他知道那人额角必定有道疤,还是旧疤!
  可他却没办法再想起那个身份和面容,天机的事情,有得必有舍。
  玄真子又开始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一句不该。
  许嘉玄看着他神叨叨的样子皱眉,细细又去回想平王世子那张娘娘腔的面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您且告诉我,你总要寻我寻那个人,那人究竟有什么能耐?!”
  “说了你也不会懂!”玄真子急得都跺脚了,“只要找到那个人,他必然就是那个能卜得先机的人!”
  许嘉玄眼前便是平王世子最后离京时捂着脸的样子,心中一凛,转身二话不说到席上拉了梓妤就往玄灵观方向去。
  “我要去追上平王世子!”
  梓妤怔了怔,好半天才啊了一声:“你追他做什么?!”
  这不是打草惊蛇?!
  许嘉玄却是坚定地说:“我必须去,我去确认一件事。”
  “不是,究竟什么事?”
  许嘉玄被她扯着停下来,他握着她的手,将她用力拉到怀里:“等我确认了,我回来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跟踪潜伏这样的事情我自小便会,不会叫他的人发现。”
  “可你这也是私自出京。”
  梓妤见他坚持不说,心中焦急。
  他却道:“正是因为是私自出京,所以才要现在就走。晚几日,我还有别的任务,定然是不能再去探。姨母的事情,只能托付全你,有事鲁兵会直接来找你,父亲那头你只管说我有任务在身。”
  他倒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梓妤皱着眉,对上他坚定的视线,缓缓叹息一声,朝他微微地笑:“我知道了,你去吧,万事不要冲动,记住锦衣卫私自出京陛下那头是要重罚的。”
  “好。”他将她再搂进怀里,郑重应下。
  两人回到屋里,梓妤跟观里的人都熟悉,找他们去寻了身农夫的衣裳。
  许嘉玄贴上假胡子,再穿着外套的短褐,倒还真几分像。
  她正左右打量着,被他拉着一把坐到腿上,吻就落了下来,被他的假胡子扎得直躲。
  他废了些力气才将人按得老老实实的,缠绵过后松开她,拿了斗笠戴上,利落转身走了。
  梓妤也没有送他出门,就站在内间,摸了摸唇,扑哧一笑。
  以后可不能让他留胡子。
  许嘉玄中途下了山,众人倒没有太过惊奇,身为锦衣卫,有个什么突发事件是极平常的事情。
  倒是下午陈老太爷也上山来,给梓妤带了个东宫的消息。
  “许嘉玄那竖子呢,他狗胆包天,连太子也坑!现在三皇子一党的人都对太子恨之入骨,已经暗中联合着也要参太子一本!”
  梓妤看着外祖父气得翘起来的胡子,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他做什么了?”
  陈老太爷把流寇的事情说来,梓妤听得嘴角一扯。
  这煞神——居然拿太子来当挡箭牌,怪不得他要告病假!
  已经出了京城一路顺着平王世子踪迹赶的许嘉玄莫名脊背发寒。
  次日,朝堂里便开始暗流涌动,太子一党与三皇子一党暗暗较起劲来。
  平王世子再又赶路两日,在傍晚投宿下来,才收到送来的最新消息。
  他拿着信坐到油灯前,展开信。
  上面写着太子和三皇子相斗起来,而太子和三皇子那边又都暗中有动作,居然要把四皇子再拉下水。
  有了这么个消息,神经紧绷了两天的平王世子终于放松下来。
  太子既然还暗中要对付四皇子,看来还是信了怡娘的话,他们这些皇子们争起来才好。也不用他耗费前世那么多力气去逐一击破。
  平王世子终于露出这两天来第一个笑,在边上伺候的心腹见到他笑了,重重松口气。
  前两天世子突然就打死一个跟前伺候的老人,没有任何原因,还让尸体跺了喂野狗,暴戾得实在叫人心中生惧。
  如今笑了,他们日子也能好过了。
  许嘉玄快马两日,总算是追上了平王世子,此时就正无声无息潜伏在高高的横梁上,借着梁柱遮挡身形,暗中去看平王世子的额头。
  可惜视线被挡了,只能看到平王世子另一边的脸,没有任何痕迹。
  他耐心地等待着,可那平王世子也跟坐定了一般,连个脸都不转。
  此时正好有只鼠儿从他身边跑过,他灵光一闪,快速掐住那老鼠直接朝平王世子的脸给掷了下去。
  平王世子听到头顶有吱吱几声尖叫,刚一抬头,什么东西就啪一下糊他脸上。
  许嘉玄就在这一瞬间已经看清他想要确定的,眸光一闪,快速借着遮挡顺着横梁闪身到后边的窗户,悄无声息安然离开。
  平王世子心腹看着从天而降的老鼠还没反应过来,就再看到老鼠在掉在地上前往主子脸上尿了一泡。
  心腹莫名打了个冷颤:“……”
 
 
第81章 
  玄灵观在京城有盛名, 前来的香客络绎不绝, 非富即贵。
  武安伯老夫人带着女儿住了两日没能寻到许家人, 便派人日日守着进出的大门,又去大殿, 但逢遇到认识的官家夫人们便哭诉小林氏不孝不义, 许家仗势欺人。
  就这么又过了两日,京城都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梓妤那边自然听到风言风语, 一并告诉小林氏。
  小林氏却是出乎意料的淡然,做着手上的鞋子说:“我那婆母喜欢将家丑外扬, 就随她扬,丢脸到底还是任家。”
  “姨母总算是想开了。”
  梓妤松口气, 还是怕她又添心思。
  小林氏笑笑:“也没有什么想开不想开,不过是寒了心。等回到京城,我便告御状去,钉板也好, 木杖也罢,这鼓我定然要自己去敲!”
  “姨母!”梓妤大惊,去握住她的手,“您何必为这些人受这些, 不用您去告, 也能收拾了他们!”
  “我知道你和嘉玄都为我好。这是我在侯府住下时便已经决定了的。”小林氏拍拍她手, 坚定地笑着, “我不能叫许家真为我背了仗势欺人的名声, 这是任家的家务事,而且即便嘉玄将任家那些龌龊事都揭了开来,在外我的名声也不会好。”
  “世人对女子都是苛刻的,他们会可怜我在任家的待遇,却仍是认为我有许家为后盾,我一个泼辣的名声是躲不开。我不能让宸儿身上也背一个生母泼辣的声名,以后在外还得被人暗中指指点点,所以这御状我一定要去告,还自己一个清白。”
  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又怎么会豁出去滚钉板受仗责也要告御状,只要她受了,在外再也没有人敢说她一个不对。
  梓妤听着她铿锵有力度的话,一时百感焦急,想要劝的话也说不下去。
  从小林氏那里出来,梓妤慢慢朝外祖母那里去。
  表哥表弟都去前边听玄真子讲经了,陈老夫人和陈莹玉正研究从玄真子那里得来的香料,有几只麻雀落在窗边吱吱喳喳地叫着。
  梓妤走过,惊飞了鸟儿,陈莹玉抬头便见到她,高兴地迎上前,抱着她胳膊笑道:“刚才还说表姐怎么没有过来,你这是有顺风耳啊,马上就出现了。”
  陈老夫人嫌弃地抬手把孙女拉到一边,拽着梓妤坐下说道:“你以为你表姐跟你一样,不学无术,该说亲的人了,却连件衣裳都还裁不好,整日就惦记着串门子?”
  “您就埋汰我吧,孙女嫁不出去就赖在您这儿,天天戳您眼窝里,叫您赶都赶不走。”
  陈莹玉一扬下巴,那样子理直气壮的,把陈老夫人直指着她笑骂冤孽。
  梓妤把人也拉着跟自己挤着坐一张椅子,陈莹玉就小鸟依人一般靠着她,还挑衅似地朝祖母挑眉毛,仿佛是在说你疼表姐,表姐疼我。
  就是个有挣抢心性的小孩子。
  梓妤心里还存着小林氏的话,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劝,其实她极少有这种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陈老夫人听了,意味深长看她一眼:“你是怕你没劝,那煞神怪你知情却不懂事,还是怕你劝了,小林氏又会背上那些骂名,还得心疼那煞神也被人背后说三道四?”
  老人三言两语,就戳破了她的心思,叫梓妤难得脸上挂不住,绯红一片。
  “你啊你啊……他究竟哪里好,你这就对他掏心窝子了?”
  梓妤眨眨眼,在表妹打趣的低笑中小声回道:“是觉得他有时候挺傻也挺可怜的,都是自幼没了母亲的人,不忍心罢了。”
  陈老夫人没好气看她,“这本就是任家的事情,许嘉玄再是那小林氏的外甥,有时候手也不能伸太长。清官还难判家务事呢。”
  这意思便是她别劝,就让小林氏按着自己心思去做。梓妤幽幽叹息一声,还是替小林氏要受罪心疼:“那我就跟公爹说一声吧。”
  许嘉玄那头不说,但威武侯那头还是要知会的。
  “这就对了。”陈老夫人点点头,视线转,落在她平平的肚子上,“你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动静?”
  动静?
  什么动静?
  梓妤一下子没明白意思,陈莹玉已经笑倒在她身上,不过到底没有出阁,可没脸皮直说出来。
  她愣了愣,在外祖母那直直的视线里总算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肚子:“……这哪可能那么快的。”
  “难不成他不中用?!”
  梓妤差点要被自己口水呛着:“您这是什么话!”
  陈老夫人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朝陈莹玉说:“你帮我去拿些点心来,有些饿了。”
  陈莹玉这会倒精乖得很,跳起来应是,跑得飞快,还给掩了门。
  梓妤接下来差点没被自家外祖母羞死,那说的都是些什么方法……好不容易等她说完,陈莹玉想着时间差不多,在她期盼中捧着点心回来,她胡乱往嘴里塞一个就要逃离。结果才站起来,她外祖母哎哟一声:“我好像有什么没跟你说,怎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老人爱健忘的似乎是老毛病又犯了。
  梓妤只好坐下,眼睁睁看着外祖母再度把陈莹玉支开,拉着她手重复和刚才差不多的交待。
  梓妤:“……”她怎么觉得这是故意的?
  到了傍晚,天上突然多了乌云。
  梓妤坐在院子里逗弄小东西,绿茵已经带着小丫鬟开始在收拾箱笼。
  在玄灵观住了五日,定好在明日就要回京。
  梓妤看着阴沉沉的天,喃喃道:“可别是要下雨。”
  一下雨,明儿回京的路便不好走,而且许嘉玄这一路来去肯定是快马,一下雨又得耽搁赶路的进度。
  这都走了四日,再不回来,即便告假,皇帝那头也该要过问了。
  等入了夜,雨还是下了下来,还伴着几声雷声,吓得小东西直叫唤。
  梓妤只能把它挂到床前,也不灭灯和放下帘子,让它看得见自己,这才慢慢安抚好。
  绿茵在箱笼里又翻出一套厚实一些的衣裳,放到一边:“姑娘,明儿估摸着要凉一些,还是穿厚的吧。”
  “若是明儿还下雨,我们便再留一日。”也正好给许嘉玄再拖延一日。
  绿茵知道她的意思,没说什么,余光却扫到窗外有个黑影闪过,吓得一激灵喊道:“谁在外头鬼鬼祟祟!”
  梓妤定晴去看,却发现窗外只有枝桠摇晃的影子,哪里有什么人。
  “你这是看花眼了?”
  哪知话才落,就听到外头的门被推开,梓妤想到什么当即跳下床,走了两步就见到浑身都湿透了许嘉玄,他身上带着风雨的味道扑面迎来。
  “你可算回来了!”
  她又惊又喜,许嘉玄先是朝她笑笑,一言不发走到桌边,也不用杯子直接抓起壶灌水。
  清润的水入喉,嗓子那种要起火的干疼总算缓解一些,他总算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梓妤听着他又沙又哑的嗓音皱眉,让绿茵再去接些水来,自己则想帮他先把衣服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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