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谨鸢
时间:2019-03-04 09:32:33

  四皇子低着头,明德帝摔了折子,戚公公捧了茶过去,抿了好几口才算脸色好看了一点。
  明德帝此时跟首辅说:“许嘉玄在江南遇水寇刺杀,此时和扬州知府有关系, 朕要刑部, 都察院查清, 为什么一个知府敢刺杀朕的亲卫!”
  首辅神色一凛, 跪地领旨。
  散朝后, 首辅喊来内阁大臣和都察院的人,定下巡抚,让刑部官员一并前去。
  议定给明德帝回禀后, 陈老太爷就去了东宫。
  太子还是坐在上回他来时那个位置喝茶。
  两人相互见过礼,陈老太爷说道:“巡抚已经派了出去, 这是我的人, 四皇子他们此时肯定惶惶。”
  原来送到朝上的折子并不是许嘉玄派去的, 而是太子不得已必须想办法让四皇子他们不能再动, 假意送的折子。
  折子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写, 只有许嘉玄遇刺一事,顺带把扬州知府一事先定案。
  太子想了几天,许嘉玄的意思应该不是不让动四皇子,而是不能动漕运。因为扬州知府下狱,此事必然还是要往上报,而扬州知府就牵动着四皇子,到时还是要与四党有冲突。
  许嘉玄的意思是不能此时硬碰因为漕运和四皇子有利益来往的大臣。
  人数过多,又多位朝中权贵,他们即便加上首辅都不能抗衡。
  但是此时只让一个扬州知府牵四皇子,知府与那些权贵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四皇子肯定有办法从中脱身,即便他不动其他人也会帮忙。
  所以一个知府扳不倒四皇子。
  但是却可以顺势先把许嘉玄的受伤禀到明德帝那里,接下来,太子还能震慑那些跟漕运有关的大臣……
  陈老太爷说过后,又叹息一声:“也好在小鱼大舅舅离得近,那边的总兵是自己人,借故除水寇调兵到扬州,这才让他们没敢再动。只是他们总是要离开江浙。”
  回京的路上也极危险。
  沉默的太子眼里闪过一丝狠色,道:“外祖父放心,姐夫是为我去的江浙,这仇,我必要帮他报的。”
  陈老太爷看到他眼里的肃杀气,心中咯噔一下,劝道:“你可莫要冲动行事,你说储君,万不可一时意气,把自己也陷在里面。”
  “您放心。”太子朝他微微一笑。
  陈老太爷看着他与帝王像极了的眉眼,又是叹气道:“皇后那里可还有提起立妃之事?”
  太子脸色当即沉了下去:“我已经表露出不喜,母后暂时没有再提。”
  ‘那且等等,稳住了漕运一事,我先与陛下提提,可是你这头也要有个人选了。“太子沉默了片刻,才说了声是。
  此时的四皇子亦暗中跟内阁顾阁老见了面。
  “殿下,是不是我们的人没有拦住,叫那煞神还是将东西送了回来。”
  四皇子看着他苍老的脸上惊慌失措的,冷冷哼了声:“那卷宗煞神就没能带走,又哪里来的名单往上交。如若交了,父皇会只拿知府一事说吗?”
  听到此言,顾阁老似乎又冷静了一些,可是还是害怕的,又道:“殿下,那个煞神看来是逃过死劫,听说都中了几刀他心头一箭,怎么那么命大还派人送了信回来。我们要不要……”
  四皇子抿抿唇:“还是要找机会,即便他没有名单在手,但还是看过。就是现在浙江总兵居然调了人过去,暗中保护着,我们也不太好动,静等机会吧。”
  顾阁老闻言道:“如若许嘉玄不除,其他有心靠拢的人肯定又要打退堂鼓,即便我们手里捏着他们的账目,也不一定起作用的。”
  “这我当然知道。”四皇子似不屑的笑笑,手指轻轻在自己膝盖敲击着,突然站了起来,“听闻我二哥那里也在给太子找不痛快?”
  好好的提起二皇子,顾阁老一愣,好半天才嗯了声。
  “他的人去了浙江,不知道想做什么。”
  “浙江啊……那可是陈首辅的地盘啊。陈家大老爷在那里,二哥是不是糊涂了。”
  许嘉玄还没有到浙江呢,江浙的总兵知道他受伤了,就派人保护了。他好二哥哥居然还去浙江搞事,脑子呢?
  顾阁老探听有限,实在也不知道二皇子要做什么。四皇子在说完后,不知道又想起什么,问了句:“听说六月陈首辅的大孙儿成亲,太子那头似乎也要定下太子妃了……”
  吴皇后似乎想要太子定下吴家女,但是太子应该会跟陈家女比较亲近吧。
  陈家女。
  四皇子一双凤眼眯了起来,想得入神,连顾阁老喊了自己几声都没有听见。
  而在这晚,京城一位四品官员被人无声无息勒死在床上,次日是他的妻子发现他迟迟没有起,靠近看到一张发紫的脸,人都已经僵硬了。
  官员无故死亡,自然是报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又报到内阁,陈首辅听到官员大名后,知道这是四皇子的人,脑海里浮现出太子昨日的微笑。
  四皇子得知消息的时候亦眉头紧皱,大理寺也差不出是谁。
  大家以为这只是一桩无头公案,但是当日又一名官员在下衙回家的时候,被无声无息勒死在轿子里。
  那个同样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发现事情不对了,到底什么人才能无声无息下狠手。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锦衣卫。
  而且这些都是他的人。
  难道是许嘉玄?!
  他清醒了?!
  是在报复他?
  可是很快,他就收到加急送来的消息,扬州那里还没有撤兵,许嘉玄亦还没有清醒。
  四皇子算了算时间,这样暗杀一事根本就和许嘉玄没有关系。
  可是不是许嘉玄是谁?
  四皇子正疑惑的时候,又有人送来消息,说是明德帝吩咐锦衣卫去抄了死去的那两个官员的家。
  四皇子猛然腿一软,险些要跪倒在地。
  怎么会那么巧,死的是他的人,父皇还直接去抄家!
  他嘴里喃喃着究竟是怎么回事,额头的汗大颗大颗渗了出来,连嘴唇都在抖。
  只有锦衣卫才胆敢暗杀官员,不是许嘉玄……那就只有皇帝亲自下的令!
  太子得知父皇派人去抄家,正在庭院里自己和自己对弈,闻言嘴角往上扬了扬。
  他的好四弟恐怕要吓破胆了。
  虽然是帝王派人抄家,但人却是他暗中派人杀了的,帝王那里不过是收到两人的一些罪证,当然是要抄家。但是四皇子那里,多半以为父皇那里知道了什么,杀人抄家是在警告他。
  这两个人和漕运可也有着关联。
  他倒要看看四皇子还敢不敢再动!
  太子抬头,盛满阳光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冰凉。
  **
  扬州这两天下起雨,如柳絮一般,丝丝缕缕,朦胧着整个天地。
  梓妤觉得有些凉,看了眼还在昏睡的许嘉玄,去把窗关上了。
  昨天许嘉玄突然喊了她两声,后来吃过药,他滚烫的体温在慢慢恢复正常,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也没有,却惨白得叫人心疼。
  她从窗边回来,重新坐到床边,静静看他。
  想到民间听说到事,去拉了他手,轻声说:“他们说,如果有人在清明节前后病了,只要熬过了清明,那便是重生,以后是要长命百岁的。清明已经过了,你也该醒来了。”
  说过后,就静静看着他,眼里有着期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但是床塌上的青年仍旧紧紧闭着眼。
  梓妤无声叹息,勉强的笑笑。
  以前觉得他有时候太能气人,都懒得理会他,现在却宁可他起来惹她生气了。
  “许煞神,你还真是讨人厌。”
  她低喃,从床沿坐到脚踏上,趴在那里看他。
  看着看着,却是倦意袭来。
  许嘉玄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恍惚。
  眼前是青色的纱帐顶,是他不熟悉的地方。
  他想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点力气,他索性再闭上眼,脑海里是乱哄哄的画面。
  仿佛做了一个冗长的梦,长到他再睁眼要分不清现实或虚幻。
  他闭眼许久,再又慢慢睁开,转了转脖子,好歹脑袋还能动。
  这一侧头,便看到边上有人。
  是熟睡的梓妤。
  坐在脚踏上,趴在床沿,头还枕着他半截手臂。
  难怪他觉得半边发麻,是她抱着他的胳膊。
  许嘉玄眼眸弯了弯,笑意星星点点的染在瞳孔中。
  他笑着,去打量她熟悉的面容。
  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嘟起的红唇,一切都那么真实。
  就这么盯着看了会,许嘉玄神色又变得有些复杂,迟疑着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又闭上。
  直到确认眼前的人真实存在着,他才又扬着嘴角浅笑。
  清醒这么会,他又试着动了动腿,好像有点知觉了,他才慢慢转动身子。
  背后的伤却被拉扯到,让他疼得当即脸色发白,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梓妤在这轻微的动静突然抬起头,就看到他睁着眼,一脸痛苦喘气的样子。
  “许嘉玄!”
  梓妤几乎是跳了起来,忘记自己踩在脚踏上,头一下就捧到了床上边的架子,哎哟一声捂了头。
  许嘉玄见到她撞着,焦急地坐了起来。
  这么一急,还真是让他顺利坐了起来,但接下来就是比刚才更加剧烈的疼痛,眼前也阵阵发黑。
  梓妤看到他摇摇晃晃,哪里还顾得上自己,忙弯下腰扶他:“你最好不要坐起来,你背后有伤!先前怕你趴着睡呼吸不顺畅,这才让你还是正躺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松松给他翻了个身,让他趴好。
  许嘉玄有种自己的身体在她手上是破抹布的错觉,但他还是朝她弯眼一笑,想喊她,张嘴只发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我给你倒水。”梓妤动作极快,很快捧着水杯子递到他嘴边,让他小口小口的抿。
  “小鱼……”他终于喊出她的小名,声音沙沙的,梓妤却觉得无比动听,脆生生的应他。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忽然都笑了。
  笑着笑着,梓妤莫名就红了眼睛,许嘉玄艰难抬手去抹了抹她眼角。
  “别哭。”
  她把脸颊贴在他手心里,又笑了:“谁要哭你。”
  许嘉玄拿指尖轻轻摩挲她脸颊,仿佛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
  “这回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梓妤闻言脸上有着疑惑。
  这人在说什么,睡迷糊了吧。
  她将他手放下,想到他这几天都是用参汤吊着的,站起来说:“我去叫道长过来,然后去给你弄些米汤或者米粥,你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她说完高兴的往外走,喊着道长,说他醒来了。
  玄真子很快就进来,看着睁眼的徒弟,先伸手探他脉象,然后吩咐梓妤:“给他先喝米汤,脾胃太弱,别的都受不住。”
  梓妤点点头,看了许嘉玄一眼,发现他正眸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心中再度一宽,亲自去给他煮米汤了。
  但是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看,心里就是觉得许嘉玄醒来后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她多半是高兴的。
  明明还是那个傻样子。
  在梓妤离开后,许嘉玄因为虚弱,又睡了着。平时多话的玄真子安静守着他,等到梓妤端着米汤回来才把他喊醒,识趣地避到外间去。
  “就趴着喝吧,我喂你。”
  梓妤将碗放在一边,坐到脚踏上,一勺一勺喂他。
  喂了那么小半碗,她抬头,就看到他又用那种灼热的眸光看着自己,那样的目光仿佛带着温度,叫她脸颊微烫。
  他……怎么这么看她。
  “你……怎么跟不认识我了一样。”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许嘉玄一愣,然后又笑开了,眉眼舒朗,染满了柔情:“怎么会不认识,你是我的娇妻。”
  梓妤听到娇妻二字手猛得一抖,见鬼一样看着他。
  她咽了咽唾沫,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打量他,又问:“那你是谁。”
  许嘉玄:“……”这是什么问题。
  还是极耐心的回道:“许煞神。”
  梓妤蹭一下站起来,连碗都没有拿住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许嘉玄被她吓一跳,她已经哒哒哒往外跑,边跑边喊着道长,还是带着哭腔那种:“——道长,你快来,你徒弟好像烧坏脑子了! ”他居然自己喊自己煞神!
  懵在床上许嘉玄:“……”
  ——回来!他脑子没坏!是你以前一直喜欢这么喊我!
 
 
第94章 
  随着许嘉玄清醒, 扬州衙门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
  六顺这几天眉头都皱出了褶子,身为许嘉玄的亲信,还得安排一应后续的事情, 忙得嘴里都撩起几个泡。
  休息了两三天的许嘉玄已经下床走动,外边的阴雨已经散去, 破云的阳光将院子染上一层暖金色, 他索性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让六顺把一些要紧事先禀来处理。
  梓妤见他脸上还没有什么血色,就坐到一边,听听有没有什么太过费神的事情,想劝着些。
  玄真子则找来个干的地方, 要晒他这几日买的药材。
  六顺很认真捧着本子, 挑拣着说道:“世子, 最要紧的还是河道衙门一事。你那天以假乱真, 让他们以为自己烧的是真帐, 但是真正的账本还塞在衙门匾额下头,我们去取回来还是要花费功夫。”
  第一件事就叫梓妤愣在那里。
  那天他一身是血回来,背后还差着羽箭, 只大概听到那校尉说他已经让人抄了一份名单先送回京,但是没有提真假账本的事情。
  敢情对方敢下死手, 是因为他耍了计谋让对方误以为自己记下名单, 而且让他们以为账目是他们亲手销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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