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时,席遇的室友们早已落座许久,一看人来了纷纷激动不已,让人无法不怀疑这是一场多人相亲见面会。
席遇向舒觅一一介绍:“姚安。”
五官清俊,性格儒雅。
那次在讲座上有过一面之缘,舒觅大致有个印象。
“李一鸿。”
看起来有几分痞气,笑起来却是十足的傻气。
介绍最后一个时,席遇停顿了几秒,一字一句道:“吴岩竹。”
“吴彦祖!”倪霜霜咆哮起来。
“你妈喜欢吴彦祖,所以给你起了这个名儿?”简娅客观分析。
吴岩竹竖起食指左右摇了摇,一本正经道:“我妈是因为我才喜欢的吴彦祖,我出生时吴彦祖还没出道呢!”
舒觅忍住笑意,想象着席遇平时叫这个名字的模样,有一种莫名的诡异,竟还是有些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席遇偏头看她一眼,问:“笑什么?”
“啊……”舒觅道,“我在想那个经常换女朋友的是谁?”
席遇拉着她坐下,一边替她布好碗筷,一边道:“想出来了吗?”
舒觅惭愧:“没有。”
席遇点点头:“人不可貌相,时间还长,你慢慢看。”
人不可貌相,此话果真不假。
舒觅一开始还担心饭桌上的气氛会尴尬,但有简娅和倪霜霜这两个社交能手在,再冷的场也能玩得风生水起。
舒觅托着腮看几人嬉笑,席遇夹了一个虾饺到她的碗里。
“你表弟怎么没有来?”舒觅看了一眼正和李一鸿拼酒的简娅,突然发问。
席遇闻言,微微挑眉,轻飘飘道:“他最近脑子不大灵光,等清醒了再说吧。”
某人因为上次拉着美术系系花搅局的事情被表哥冷冻了,这几天正在反省当中。
冬至对于舒觅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重大的意义,不过这个冬至却令她印象深刻。
其实她并不擅长和一群不熟悉的人在饭桌上觥筹交错,但是这一次她却很放松,不用神经紧绷,不用刻意去找话题,更不用曲意逢迎。坐一处浅笑不语,观他人嬉闹玩乐,便是最舒服的状态。
她喜欢这种融洽的氛围,可能只是因为那些人是他的朋友,是和他一起朝夕相处的人,她便也觉得熟悉温暖。
☆、吻
期末复习是一个漫长而又艰难的过程,特别是对于艺术学院的学生而言,计算机和思修倒还好,这些公共课程基本上全靠背功。
可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编导系系主任老高。
老高与学院的另一名女老师被合称为C大“神监侠侣”,他二人的监考功夫可谓出神入化,难寻敌手,而编导系有两门专业考试都将由他们监考。
可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高教授的影视剧作课,据上一级学长学姐们反馈的信息得知,这门课的挂科率高达百分之五十,且重修费用昂贵。
这个认知使得倪霜霜几近崩溃,因她是外省人的缘故,所以文化分数比同寝室的三人低出不少。
安冉宽慰她:“你要揣测出题者的意图,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倪霜霜闻言,缓慢抬头,眼神中透着生无可恋,语气万般绝望:“他大概想让我死吧……”
舒觅非常捧场的笑了一声,顺便看了眼手机,掐准时间准备撤离。
倪霜霜目光如箭,当即开口:“觅觅,你去哪儿?”
舒觅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啊,去楼下丢个垃圾……”
倪霜霜看了看她空空如也的双手,神情呆滞:“所以,垃圾呢?”
不等舒觅回答,她又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你走吧,不阻碍你和席帅哥约会了,这跨年夜你和简娅都走了,就剩我和冉……”
她话还没说完,安冉便一脸愧疚地道:“霜霜,对不起啊,我高中同学今天要来C市找我玩……”
舒觅在安冉刚开口时便溜出了门,刚走到楼梯拐角处,便听见一声撕心裂肺地吼叫:“觅觅,别丢下我啊!”
*
跨年夜处处人满为患,似乎整个城市的人都选择在这一天聚首。
舒觅和席遇从餐厅吃完饭出来,后者看着摩肩擦踵的人群,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提议道:“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
舒觅也不喜欢在人群中拥挤,二人一拍即合,找了一家有着巨大落地窗的法式甜品店坐着。
舒觅一边吃着马卡龙,一边研究着桌布上印的法语。
“Tels que des chansons d'amour avec ton éternel,如恋人之歌,伴你永恒。”清冷的嗓音从对面传过来。
舒觅欣喜地抬头:“你会法语?”
席遇嘴角划出一个优雅又慵懒的弧度,轻轻抿了一口咖啡,道:“我外婆是法国人,我外公曾在法国留学,二人是校友……后来,外婆便追随外公到了中国。”
舒觅闻言,只觉佩服不已,为了追求爱情而只身来到异国他乡,这样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难怪都说法国人是爱情至上。
“那他们二位一定过得很浪漫吧?”她问。
席遇轻轻摩挲着杯子边缘,目光飘忽,淡声道:“并没有。”他放下杯子,“我外婆生下我母亲不久后,便和我外公分开,回了法国,过了几年,我外公又娶了另一位妻子,生下了沈郗眠的父亲。”
舒觅顿时语塞,默默咬了一口糕点,难怪她说沈郗眠的气质与席遇相差甚远。
“可是,一般来说,女儿不都是该跟着母亲的吗?”
席遇放下杯子:“是这样没错,可我外公外婆都是很民主的人,他们让我母亲轮流跟着对方生活,等她成年后自己选择。虽然我母亲选择了留在这里,但每年还是会抽出一段时间来去看我外婆,而我,则是随行人员。”
舒觅心下了然,听他讲家里面的事情,莫名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单手托腮,细细打量他的五官,难怪这么立体,脱口而出道:“原来你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啊……”
席遇勾了勾嘴角,一本正经道:“以后的孩子会有八分之一的法国血统。”
他顿了一下,突然又问:“你喜欢法国吗?”
舒觅立即应声道:“当然,我很小的时候就想着以后度蜜月……”
突然察觉话头不对,她猛地收音,抬头,就看见席遇促狭的笑意,更觉得郁闷。
“哦?”席遇似乎很好奇,“那你小时候幻想的度蜜月对象是谁?”
舒觅当然要趁此机会扳回一局,微笑着回复:“莱昂纳多。”
席遇闻言,微微颔首,似乎极为肯定,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果然是小时候的想法。”
舒觅微张了张嘴,又塞了一口糕点:“我去看烟花。”
话毕,走至落地窗前。
席遇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勾了勾嘴角,起身行至她身旁。
两人无言而站,不多时,舒觅突然问:“你以前是怎么跨年的?”
席遇侧头想了想,似是在思考,而后缓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仪式,和平常一样。”
舒觅点了点头:“我也是。不过我印象特别深刻的一次,我和我弟弟坐在电视前一起看跨年演唱会,主持人在倒计时后,拿着话筒说,无论你身在何地,做着什么,都请给你身边的人一个拥抱,因为这个时候在你身边的人,一定是你爱的人。”
席遇挑了挑眉:“然后呢?”
舒觅似乎想到什么,兀自勾了勾嘴角:“然后,我和我弟弟互相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嫌弃,又不约而同地侧过头去,继续看电视。”
席遇笑道:“你似乎没怎么提起过你弟弟。”
舒觅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和席遇讲过舒尧。
她说:“我弟弟叫舒尧,一母同胞,虽然智商明显不在一个等级,但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席遇笑了一声:“你和你弟弟关系很好?”
舒觅思考了会儿,答:“我弟弟很听我的话。”
她看着窗外的烟花,目光游离,继续道:“虽然我弟弟的出生让我遭受到很多不公平的对待和困扰,但我也很感谢他,陪伴我度过漫长的岁月,让我不至于那么孤独。”
话毕,舒觅突然回过头望着席遇,双瞳若剪水,眼波流转间,似有光彩溢出。烟花与眼前人交错映在瞳孔中,生出些许时光错乱之感。
席遇不自觉地低头,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颚,温柔而珍重地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温软的,带着薄荷的清凉。
舒觅瞳孔微缩,显然未料到他此番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之间略感慌乱,更多的却是无措。
席遇与她对视,眸中含笑,手上用力,迫使她的唇微微打开。这下,舒觅却是再也无法言语,只能死死捏着他的大衣领口,被迫承受。
席遇含住她的唇轻轻吸允,直至她双唇泛红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却又忍不住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一下复一下,没完没了。
他轻声道:“舒觅,不要逃避,不要退缩,完完全全地信任我,好吗?”
舒觅抬头,望进他眼里,长久的缺氧状态使她大脑尚未清醒,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席遇眸中笑意加深,复又埋下头去。
头顶燃放着绚烂的烟火,一闪而过,转瞬即逝,在时空流转中划出属于自己的痕迹 。
☆、回家
七点的闹钟准时响起,舒觅在床上挣扎了一小会儿,终于翻身而起,下床去阳台洗漱,推开阳台上的门,结果却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
雾霾满天,绵延千里。
冬季的七点,天空尚是灰蒙蒙的,所以此刻的雾霾更像是浓重的黑雾,弥漫在空中,连对面的宿舍楼也看不清晰。
她从不知道雾霾竟然可以这么可怕,她的家乡Y市一向是空气优良榜的前几名。
洗漱完后,天色渐渐明亮,不出所料,动态又被雾霾给刷爆了。更有人戏称学校南门为“南天门”,不过这丝毫没有夸张,因为当你清晨行走在C大的树林中时,会产生一种犹如置身仙境的错觉。
上午十一点考完最后一科专业考试便可以回家,而席遇刚好订了上午从上海回C市的机票,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雾霾的关系被延误,舒觅隐隐担忧。
元旦过后的第二天,席遇便动身去了上海,和GCH建筑事务所谈合作的事情。
舒觅一个人收拾着行李,翻到席遇送她的那幅素描,兀自看了一会儿,心道:还真是亲完了就跑……
拿着那张薄薄的白色画纸,她突然有了一种“一日不见,如三月兮”的恍惚感。
摇了摇头,利落地将它夹在书中,一起装进了行李箱。
*
最后一门考试并不像上一届学姐学长们描述得那么恐怖,虽然舒觅写字速度一向慢,却还是提前半个多小时答完了题。
但她却一直坐到了考试结束前最后一秒,因为昨晚通话时,席遇让她考完试后等着他。
站在教学楼门口时,舒觅隐隐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两个女生朝自己走来。其中一个,是之前见过的潘盈。舒觅还沉浸于“走还是不走”的纠结中时,两人已经行至她面前,显然来者不善。
“你就是舒觅?”开口的是潘盈身边的女子,皮肤颇黑。
舒觅点头,目光平静,隐约含着三分防备,她的自我保护机制一向很强。
“知道我们是谁吗?”
“学姐?”舒觅决定,在对方还未表现出恶意时,礼貌以待,这是修养所在。
黑脸女生嗤笑一声,语气不屑:“你还知道我们是谁啊?”
舒觅在心中叹气,自己明明是个与世无争,爱好和平的性子,却偏要她来面对这些,十分无奈的道:“年龄这东西,不是凭外表便可以分辨出来的吗?”
黑脸女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冷笑:“认得我们就好,我们今天来就是问问,你是怎么勾引席遇的,凭你这张狐狸精的脸吗?”
而后,她又对潘盈吐槽着:“这些新来的学妹们还真是没规矩,连学姐的东西也敢觊觎……”
潘盈虽然一直未说话,但一幅看好戏的神色贯穿始终。
舒觅目光冷凝,她虽不喜与人争辩,但并不代表会逆来顺受。
女生见她这样子,心下也有些怵,舒觅的面相,本就不是好相与的。
果然,只见她面色如常,淡声道:“不知道啊,但是靠黑炭脸应该是不行的。”
她本不想伤人,可不伤人便伤己。
黑脸女生张大嘴巴,哑口无言,被人戳到痛处,面含怒色,却无法反驳。
舒觅说完后,远远的看见席遇从教学楼对面的公园中走过来,便不再管她们,几步迎了上去。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浅灰色大衣,里面是一套黑色的西装,包裹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姿。
他迈着长腿,走向舒觅。
四周是尚未散尽的雾霾,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虚浮飘渺,而他穿越人世浮华 ,穿越时空千里 ,只为与她重逢。
如果忽略他右手提着的一大包糖炒栗子的话,这将会是一幅十分美好而令人神往的画面。
“等了多久?”
席遇走过来牵住舒觅,扫了一眼二人,目光停留不过一瞬。
舒觅拉着他往前走去,完全忽略身后的两人。
“没多久,你刚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吗?”
“嗯,原本是十点可以到的,延误了一个小时。”说着,将手中的板栗递给舒觅。
舒觅接过后,见他没有任何要询问方才之事的想法,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