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着你跟她说了半天话,还是什么都没让她应承下来啊。这就被她搪塞过去了?你是想气死我和你父亲吗?”
安氏被母亲数落了,自己也觉得委屈:
“娘,您是不知道那丫头多精明。”
安国公夫人冷哼:
“她多精明我是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就是个没用的蠢人,把你送到齐家都十年了,你拿捏不住齐振南也就罢了,竟连个出嫁女都拿捏不住,你给我掂量掂量清楚自己当年是怎么进他家门的,若我和你父亲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安氏被骂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我这不是一直想办法呢,你们也不能总是逼我呀。宫里太后和皇上那边也要走动走动,我还不就不信了,若是太后或皇上开口,他楚慕还敢这么嚣张。”
“太后和皇上的线是用来解决这种小事的吗?”
安氏反唇:“既然安国公府被逼成这样在母亲眼中还是小事,那您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安国公夫人白了安氏一眼:“目光短浅的东西。”
安氏这段时间两面受气,早就忍得快爆炸了,如今还被母亲这般数落,气的起身甩袖道:
“反正我尽力了,父亲母亲想如何便如何吧。我总是不能跟齐振南闹翻的,烟姐儿和韵姐儿还要张罗婚事呢。”
说完要走,安国公夫人在她身后压低了声音低吼:“说你两句你还来劲了。”
安氏发火走了,可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似乎在考虑些什么,然后又软下身子转身,回到安国公夫人身边,安国公夫人只顾喝茶,安氏只能自己凑上去,在安国公夫人耳边说道:
“母亲,齐振南近年来都不与我同房,感情自然疏淡,莫不如,您再给我一些……”
安氏还没说完,就被安国公夫人推开,怒瞪她一眼,慌张的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她们的话不被人听见,好在御花园够大,她们坐在角落里,跟其他看戏的离得比较远,不会有人听了去。
饶是如此,安国公夫人也惊慌失措,瞪完安氏以后,赶忙起身,把安氏独个儿抛下,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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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慕从球场回到宫里,深深感慨为人女婿不好做。
他从前跟他岳父齐振南打过球,基本上是他单方面按着齐振南打,在他手上,齐振南半个球都进不了洞,他原想着今儿输他一把,让他高兴高兴,他高兴了,回去跟齐妤一说,齐妤也就高兴了。
楚慕本来以为赢球不简单,输球还不简单吗?
打过以后他才发现,要输给齐振南球还真是挺不简单的,比赢球难多了,关键还要让的自然而然,不能让他察觉出自己在让他,太不容易了。
打了两盘以后,楚慕深觉这么下去不是事儿,就赶紧找了个理由脱身。他宁愿跟齐妤去赏园子,也不想再陪岳父打球了。
谁知道刚回来,还没见着齐妤,就有个宫人前来参见,说道:
“启禀王爷,皇上与太后娘娘您去往嘉和殿一叙,说有要事相商。”
第68章
齐妤在园子里听戏,有个小宫婢前来添茶,然后顺便递给齐妤一张字条,将字条在掌心打开,是楚肖的自己,字条里写:
三哥有难,速来常春宫。
齐妤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传纸条的宫婢,宫婢立刻过来,齐妤起身,跟着那宫婢身后离开御花园,那宫婢轻车熟路带着齐妤穿过了两座宫殿,从一条无人问津的小道将齐妤送到了安安静静的常春宫,那宫婢指了指湖边道:
“康王殿下在湖边等您。奴婢在外守着,请王妃放心。”
齐妤见她训练有素,沉稳干练,便知她不是一般宫婢。
顺着她指的方向找去,果然在湖边假山石旁,看见了坐在轮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喂鱼食的楚肖。
齐妤左右看了一圈,楚肖指了指他旁边的空地道:
“这里阳光好些,过来。”
齐妤走到他身边,楚肖便递来一把鱼食,齐妤接过,往湖中抛了一把,问道:
“你那字条不会是为了骗我过来喂鱼吧。”
楚肖看着她笑了笑:“瞧你说的,我若真想让你来喂鱼,还需骗你吗?我们关系没那么差吧。”
“近来三哥是在收拾安家吧。安家从上到下都是一家子的小人,说的难听点,就是做的皮肉生意,毫无节操可言,这种人家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都做的来。我的人听到了安国公夫人与太后的对话,你猜她们想干什么?”
楚肖问齐妤,齐妤敛目想了想,就有了猜测:“安国公夫人想利用太后对付楚慕?”
楚肖告诉齐妤楚慕有难,又牵扯上安国公夫人和太后,楚慕近来把安国公府逼的够紧,安国公府投告无门,想要利用太后来对付楚慕,可安氏这个太后和她的小儿子皇帝一样,没有任何权柄和兵丁在手,想要制止楚慕的行为根本不可能,所以不难想到她们会从一些歪门邪道上着手。
楚肖放下鱼食为齐妤鼓掌:“一点就透,聪明。”
“太后是想勾引还是诬陷?”齐妤问。
勾引楚慕,难度较大,但若成功,后续好处源源不断;若是诬陷,倒是没什么难度,直接把楚慕骗到一处,让人埋伏在外,自行大叫一声,基本就能成事儿,后续结果不好说。因为齐妤猜不到楚慕若是被诬陷威胁,他会妥协还是反抗。
“你希望呢?”楚肖问:“是希望她勾引三哥,还是诬陷三哥?”
齐妤眼波一转,笑道:“随便。”
楚肖看着她无所谓的神情,心下略慰,将结果告知齐妤:“我的人已经将嘉和殿外太后的人控制住了,就算三哥在里面和太后发生点什么,也不会有人撞破。”
齐妤点头赞赏道:“到底是兄弟,还是你为他着想。”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这种小人行径,要么就光明正大的抢,要么就暗自筹谋的偷,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纯粹是恶心人的。”楚肖说。
“既然你都解决了,还特地喊我过来做什么?”齐妤问。
“因为我想看看你有多紧张。”楚肖直言不讳。
“那你看到我紧张了吗?”齐妤敛眸问。
楚肖摇头:“不仅不紧张,还一副事不关己。三哥若知道,只怕要伤心了。”
“安家确实烂泥扶不上墙,我近来在查当年安氏蛊惑我父亲,改嫁入齐家的事,总觉得有问题。若是能把这其中的问题找出来,说不定也能知道当年安太后入宫几年,先帝便撒手人寰的真正原因。你当年也怀疑过不是吗?”齐妤说完这些,把手中鱼食尽数抛入水中。
“怀疑是怀疑。可她总是我皇兄亲自册封的皇后,又诞下嫡子,封为太子,皇兄临终前还叮嘱我们兄弟几个辅助太子登基,为了约束三哥,不惜让他娶你,娶了你,你父亲就自然要盯着他,皇兄对你父亲还是相当信任的。”楚肖笑道。
“为君之道,不就是权衡制约。不过这些事情我不管,也管不了。我只想查清楚安氏的问题,让我父亲早早认清她。别等到把齐国公府连累下去才后悔。”齐妤若有所思的说。
楚肖知道她这个人看着冷清,实际上最重情义,为了她在意的人,什么事都不惧去做,诚挚问:“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齐妤目光落在鱼群争食的湖面,幽幽道:“暂时没有。”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副样子帮不了你什么忙?”楚肖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年后我便要掌管刑部了,大理寺亦在我管辖之内,你要找安家的麻烦,少不得我帮忙。”
齐妤一愣:“你要掌管刑部?”
楚肖点头:“是啊,我虽腿脚不便,却也不想做个废人,武将是做不了的,文官也嫌麻烦,刑部挺好,各色卷宗看下来,不至于无聊。”
楚肖和楚慕是兄弟,贵太妃的娘家乃先太师,先太师桃李遍天下,朝中不少大臣都是他的门生,楚肖自然有选择的权利和资本。
“恭喜你。”齐妤道贺。
“没什么好恭喜的,总不能一辈子躲在房里不出来吧。”楚肖道。
楚肖盯着齐妤的侧面痴痴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往水中另一边抛去鱼食,引得湖里的鱼游向另一边。
“齐妤,我三哥那个人,喜怒无常。可能今天厌恶你,明天就喜欢你了,后天又继续厌恶你,你别陷得太深,寻常待他即可。”楚肖如是说,像是有什么深层含义。
齐妤不置可否的扬眉:“你三哥知道你这么说他,也会伤心的。”
楚肖失笑。
“若是没其他事,我走了。”齐妤说完,等着楚肖点了头之后,便转身离开。
楚肖将自己的轮椅驱出假山外,静静的看着齐妤离去的背影,抓着扶手的手指骨节捏的煞白一片。
齐妤啊齐妤,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若你真的不在乎三哥的事,你根本不会在宫里冒险特意跑这一趟。
你是喜欢上他了吗?还是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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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婢把齐妤送回御花园之后便离开了,齐妤在她离开之后,便让人去球场找楚慕,谁知楚慕根本不在,周围找遍了也没见着楚慕的人影。齐妤想到了楚肖所说的嘉和殿,想着楚慕现在不会已经被太后骗过去了吧。
嘉和殿离今日开设宫宴的地方不远,太后如果真的想要用‘摄政王调戏太后’这件事威胁楚慕的话,确实要找个附近的地方,这样才有威胁的说服力。
齐妤得知楚慕不在球场之后,就只身赶往嘉和殿,谁料在半路就遇到了换了身衣裳的楚慕,齐妤心道不妙,迎上前急急忙忙质问他:
“你衣裳怎么换了?可有遇到什么事?”
楚慕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不知道齐妤为何这般紧张,道:“我能遇到什么事。先前在马场打锤球,打了一身汗,我去内阁宿所换了套干净衣裳。怎么了?”
“真的?”齐妤狐疑的目光在楚慕身上扫视。
楚慕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自然是真的,你怎么了?”
齐妤将他在眼前晃的手拍下,没好气的问:“你没见着太后?”
“太后?”楚慕一愣,说道:“她倒是叫我去来着,不过我没去。”
齐妤有些意外:“她叫你去,你没去?”太后若真让人传话,那就是懿旨,一般臣子都不会违逆。
“是啊。”楚慕答的相当坦荡自然:“她让人来跟我说,她和皇上有要事跟我相商,让我去嘉和殿说话。”
看来楚肖说的不错,太后确实想在嘉和殿动手。
“那你怎么没去?”齐妤悬着的心落了一半,但还是很好奇楚慕不去的理由。
只听楚慕不屑一笑:“切,她平日里就跟个花瓶似的往哪儿一放,能有什么要紧事跟我商量?”
“……”齐妤一时语塞。
“那,那你就这么没理会?”齐妤觉得有点无语。自己刚才竟然还真情实感的操心了。
楚慕长臂一伸,搭在齐妤肩上,爽直道:
“理她作甚。”
楚慕搭着齐妤走了一会儿,问齐妤:“咦,你怎知道她传我了?”
齐妤便把先前楚肖与她说的事情告诉了楚慕,言明安家要利用太后对付他。楚慕听了之后,冷笑一声: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安家能做的出来。不过可惜,我可不是先帝,会鬼迷心窍受她们摆布。”
你也就是运气好些罢了。
齐妤心中忍不住想。若你今日真去了,谁知道今后会不会受她们摆布?不过这些话,齐妤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你跟康王的关系挺好啊,出了这种事,他不想着派人告诉我,却想着派人告诉你。”楚慕语气酸酸道。
“他大概也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居然没折进去。”齐妤将楚慕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拂开。
“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慕上前继续把手搭在齐妤身上,齐妤再给他拂开,拂开他再凑上去,两人间争吵的互动,就跟那七八岁的孩子般幼稚,楚慕乐此不疲,齐妤也无可奈何。
这场宫宴之后,宣示着贵太妃和康王殿下正式回朝,太师出面,三公作保,康王殿下入主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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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二月二这日,慈安堂都会与慈航庵一同举办一次施粥施药的活动,慈安堂位于慈航庵山下,跟山上的师太们一来二往都熟悉了,与其分散而办,不如并在一起,救济更多的人。
往年楚策在京中的时候,每年都会过来帮忙,游学在外也不忘让人送些东西来聊表心意,今年回京了,当然要亲自过来布施了。
齐妤使唤楚策向来不怜惜,直接让他跟金荣他们去山上搬东西,楚策二话不说,当天天没亮,就爬上山去搬师太们包好的药材,几千份的东西,蚂蚁搬家般一点点的全搬了下来装车。
慈航庵的定圆师太是看着楚策长大的,对他很是照顾,一会儿送茶,一会儿送擦汗的巾子,她是慈航庵主持定慧师太的弟子,六十岁开外,身体却十分硬朗,一天之内,上下两三回山不成问题。
山上山下忙活的时候,齐妤却躲在山上禅房里跟定慧师太下棋。
定慧师太是个看起来不太慈祥的出家人,捏着棋子,不苟言笑盯着棋盘的样子就更严厉了。
齐妤坐在她对面,要是第一次跟定慧师太下棋,她可能要急死了,但这么多年下下来,她再急的性子也慢下来了,定慧师太什么都好,诗词歌赋,禅经讲义,博古通今,通晓天地,就是下棋方面没什么天分,偏她还不认命,下的不好还非要下。
一开始齐妤跟她下过棋以后就不愿意下了,定慧师太对她好一番开解,把跟她下棋也给说成了是普度众生般伟大的事情,说她施粥,施药给那些穷苦百姓,这是做善事,那跟她下棋,也算是善事的一种,她称呼这位‘施棋’。
齐妤就是被她这番言论给框住了,一框就是好几年,下着下着,脾气和性子也就都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