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想起来秦远今天要给李渊送贺礼,瞧他没缺胳膊少腿,也就放心了。他对秦远点了下头,随即去了。这时候,太监张德就宣秦远觐见。
看看这些匆匆离去的大臣们,秦远就知道李世民现在的心情非常差。想想今早上苦瓜的味道,想想自己接下来的晌午、晚上两顿都要吃苦,秦远的一颗企图心就蠢蠢欲动。他得让李世民高兴点,靠自己的实力改善明天的伙食。
李世民正头疼地用手揉着太阳穴,瞧见秦远进来了,他把手放下,严肃的面容略微松动。
“去送完了?”
“是,太上皇很喜欢陛下的贺礼。”秦远行礼之后,简短地回道。
李世民自己都不信地哼笑一声,然后打量秦远,问他都跟太上皇说了什么。
秦远:“太上皇起初不解的时候,有些恼怒,后来臣将陛下的心意都讲给了太上皇,太上皇便理解了,还跨了臣一句,就放臣走了。”
“哦,是么?”李世民瞧见秦远规规矩矩回话的模样,自然是不信事情会像秦远说得那么简单。
他立刻转眸,示意太监张德。随后不久,在大安宫那名叫郑心的太监就来拜见,将秦远觐见李渊的整个经过复述了一遍。
李世民听到秦远居然在和李渊斗嘴的时候,还不忘夸自己,忍不住憋笑,翘起嘴角。
“你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说太上皇不喜见我?”李世民突然问责秦远。
秦远冲李世民行一礼,“陛下,太上皇确实不喜见您,更不喜见臣,非常非常不喜见臣。”
秦远在话的末尾故意重复强调了一句。
李世民终究没有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拍了下大腿,转头对大太监张德感慨,“寡人为何每次见他都心情异常好?”
“秦少卿体谅圣心,十分难得。”张德恭敬回一句。
李世民赞同地点点头。秦远在面对太上皇的威逼利诱之时,丝毫没有动过投靠的念头,不仅处之泰然,在明知道太上皇不喜欢的情况下,还能一如既往的大方赞美他。确实难得,满朝廷去数,能做到秦远这种程度的臣子可并不多。
“你真是寡人的忘忧草。”李世民感慨笑道,转即想到刚刚发愁的旱情,便再叹了口气。
再开心,也只是一小会儿,当务之急的国事还没能得以解决。
“陛下似乎有忧心之事,不知臣这棵忘忧草不知还能不能有疗效。”秦远想赶紧把根本问题解决了。
李世民又被秦远逗笑一声,接着就跟秦远提及了旱情。他告诉秦远,他刚刚已经和大臣们初步商议了办法。但是真正执行下去,怕是要一些时间,远水解不了近渴。
“今年关内同时遭了旱灾和蝗灾,许多百姓因为缺粮,卖儿卖女,连带着长安城这边家奴的价格都少了许多钱。听说在受灾的地方,十文钱便能买一个孩子。如此低价令人咋舌,这百姓们买儿卖女也换不了多少钱,不过是可怜巴巴地填补几日的饥饿罢了。”李世民痛心不已,“可若不卖钱,孩子活不了,大人也活不了,逼得只能走这样的法子,倒是便宜那些倒腾奴隶的伢子们了。”
“挣灾区穷苦百姓的钱,没良心,这是黑心钱。”秦远感慨,问李世民这卖出去的孩子有多少。
“数万数。”李世民提到这个数,就心如刀绞。
“陛下何不出诏,令朝廷出钱赎回那些孩子,交还父母。反正这些孩子卖出去的价钱并不贵,总数并不算多。至于那些收人的伢子们,只要出了旨意,人心所向,百姓们高呼拥护,由不得他们不答应。他们不亏,便谢天谢地了。”秦远提议道。
李世民眼睛忽然亮起来,直叹秦远这话说的有理。他当即下旨令御府出金帛去赎回被卖儿童。
御府为帝王的府库,跟国库不同,换言之就是李世民自己的私房钱,那这件事就变成了李世民是以自己的名义出钱去赎回孩子。这般下旨,百姓们感恩戴德不说,地方官府也断然不敢怠慢,那些趁机倒卖人口的伢子们,也万万不敢多拿皇帝的钱,不然可是要折寿的。
秦远十分佩服李世民,这法子比他提议的朝廷出钱更好。因为朝廷办事,以上压下,就有强迫之嫌。李世民用自己的钱,会更感动人,同时也会让那些伢子们‘自愿’,更为完美地把这件事解决了,只留仁德贤明的名声,叫人挑不出错来。
秦远不禁就把心里所想说出口,发自内心地连番赞美一番李世民。
李世民高兴不已,不忘给秦远记一功,“若非你提醒,寡人想不出这么好的办法。这去年就多雨,有灾情,今年又逢干旱,寡人刚登基不久,连连遇见这样的事——”
“陛下何不大赦天下,振奋民心?”秦远立刻提议道。
李世民怔了下,拍一下桌,又赞秦远的提议妙。
李世民又召集房玄龄、魏征、长孙无忌和户部尚书等人商议,高兴命人拟旨意,于是大赦天下的事儿也定了。随后,李世民就再次催促他们尽快督促赈灾粮款的发放。
经之前秦远提醒之后,李世民就思路活跃,对于赈灾粮运输时间太长的问题也想到了解决办法。
“粮食运输确实耗时太长,可以先就近请富庶乡绅先为国出粮,时候朝廷再补钱或粮给他们。有此善举者,当记载其名,事后嘉奖。”李世民道。
魏征和房玄龄等几位大臣听到这个办法之后,都大喜不已,忍不住互相用眼神交流,笑了起来。
魏征激动地跪下,给李世民磕头,赞扬吾皇英明。其余的大臣们跟着跪地,轮番用言词赞美李世民是盛世明君,乃百姓之福。
李世民位居上首之位,垂眸睥睨这些平日才华横溢、辩才了得的臣子们,全然臣服在自己的脚下,一致赞美自己,这种满足和喜悦感,让他觉得非常爽快。
“都平身吧。”李世民高兴地叹一句,转即深深地望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秦远,暗示秦远会再给他记一功。
事情解决之后,一众臣子就都从两仪殿退了出来。
房玄龄和魏征憋不住了,纷纷夸赞秦远这次出的主意好。
秦远谦虚几句,戒骄戒躁,斯文地表现受到了一众大臣的好评。
随后大家散了,长孙无忌就拍了一下秦远的肩膀,欣慰不已。
“看来我当初的举荐没有错,你现在以能力服人了。”
“那是当然,岂能辜负了长孙公的器重。”在长孙无忌跟前,秦远就不需要装了,骄傲地翘起尾巴。
长孙无忌瞧他这副样儿,嗤了一声,“这才哪到哪儿,满朝文武实打实立功勋的,你手脚加一起都数不过来。警告你,别张狂大了,都是你得罪不起的人物。”
“知道了,知道了。”秦远嫌弃长孙无忌扫兴,多夸他一句能少块肉似得。
秦远告别长孙无忌,就去大理寺呆了小半天,然后按时放值回家。
大理寺少卿戴胄下午刚好去刑部会审案子,这两天他正琢磨着见着秦远之后,自己该如何表现,都酝酿好久了,结果今天还是错过了。
……
傍晚,秦远吩咐秦府的人打热水进屋后,就打发他们出去,自己更衣沐浴,顺便啃两口苦瓜。
这热水一泡,全身都舒坦,秦远吃了两个苦瓜之后,正舒服的想闭眼睛眯一会儿的时候,忽然听到奏乐声。
秦远闭着眼睛,没想搭理,但奏乐声越来越大,似乎距离越来越很近,就在他屋子外头!
隐约还有杂乱的脚步声。
为什么这么吵。
秦远眯不了,带着一股气起身穿了亵衣,扒开窗缝外瞧。
在他的院子东侧有五个人席地而坐,手里捧着琵琶、鼓等乐器,正在奏乐。有三名身披薄纱低胸裸露的少女,在院子里翩翩起舞。一名裙子粉色,瓜子脸,大眼睛;一名裙子蓝色,鹅蛋脸,凤目柳叶眉;一名裙子绿色,小鼻子小脸,五官精致,清新脱俗,竟有六七分像周小绿。
秦远立刻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推开窗户大喊:“秦——琼!”
第64章 你才不行
躲在暗处的秦琼听到秦远愤怒的喊声, 转身就跑。看来他的计划失败了, 诚如温彦博所言,秦远对其她女色并不动心。
秦琼回到自己的书房,就紧张地等待着秦远过来问责,他已经琢磨好很多个理由去解释这件事。他乃常胜将军, 不打无准备的仗,还能怕一个秦远不成。
秦琼等了半晌,自己都快等睡着了,也没有见秦远过来。
莫非他听错了, 秦远那一声喊只是为了感谢自己?莫非他现在已经跟三个美人共赴温柔乡了?
秦琼打起精神正要去秦远那里再看看。管家匆忙就跑来回禀秦琼,“秦少卿已经收拾东西,骑马走了,拦都拦不住。”
秦琼骂管家没用, 等他跑去马棚的时候人早没了踪影。
“秦少卿说将军府不欢迎他,他一定要走。”管家道。
秦琼明白了,秦远这是嫌弃他安排美人给他, 所以跑了。这人真不知好歹, 他都把院里最漂亮的美人让给他了,竟半点不领情。
生气归生气, 自家兄弟总不能不管。秦琼让人赶紧去秦远家把人接回来。她家现在不安全, 可不能让他回去住。
半个时辰后,随从回来禀告秦琼, 秦远根本就没在回家。再派人去温府, 温彦博那边回复说秦远也不在他那里。
“那他人跑哪儿去了?丢了不成?”秦琼正琢磨着要不要动用全城人马全城‘搜捕’秦远, 长孙府那边便传来消息,秦远此刻正在长孙府。
秦琼忍了,但他只忍了一晚上。
第二天,秦琼赶早就到了长孙府,想要质问秦远。
秦远却不在,秦琼只见到了长孙无忌。秦琼要走,被长孙无忌叫住了。
“昨天晚上你到底做了什么,逼得他居然连夜到这里投奔。”长孙无忌喝了一口酒,方抬首瞧秦远。
秦琼暗暗抽鼻子闻了一下酒香,感慨长孙无忌居然大早上喝酒,他也要一杯。
“秦远是我兄弟,我自然是为他好。”秦琼把酒凑到鼻子边闻了一下,仰头一口干,然后高兴地跟长孙无忌讲述自己昨晚为了秦远做出何等牺牲,偏偏他不领情。
长孙无忌拿酒杯的手顿了下,无奈地盯着秦琼看:“你居然用三个美人引诱他,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往他的伤口上撒盐!”
“啥意思?”秦琼不明白了,请长孙无忌为他解惑。
长孙无忌不耐烦地撇了下嘴,有些秘密他自然不能说,只叫秦琼记住不要多管闲事。不然他再这么折腾下去,秦远极有可能会跟他断交。
“其实我倒是理解周六娘为何会与他分开,这种事她接受不了,早分开利索。外人真帮不上忙,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你知道原因对不对?”秦琼好奇问。
长孙无忌一脸讳莫如深,随即就赶秦琼走,借口说他还要忙着解决今年官员考绩等各项杂事。
秦琼纳闷了,到底他兄弟有什么秘密连长孙无忌都忌讳说。不过秦琼也不傻,既然大家都劝他不要管这件事,那他就不讨嫌了。秦琼决定还是先找到秦远,和他好好道歉,再把他领回家。有他这做大哥的这么大的将军府可以住,怎能让兄弟去叨扰外人,这多不礼貌。
于是,秦琼就大步流星地离开长孙府,随即暗中吩咐手下,全程寻找他失踪的宝贝兄弟——秦远。
长孙无忌目送秦琼离开后,叹了口气,召来刘管家嘱咐:“这长安城内有哪家大夫治疗男人那方面问题比较厉害的,都给我找来,切记保密。”
长孙无忌然也会请太医来给秦远瞧病,但秦远的问题好像是天生的,估计不好治,方法多一些比较保险,机会更大。
刘管家听到长孙无忌的这句吩咐,心里头却惶恐不已了。他一边匆忙应承,一边把头垂得很低,生怕自己露错表情,惹了长孙无忌的不快。他家郎君一直挺威猛的,这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这可愁死人了,本来他家郎君的脾气就臭,再有这样的毛病摊在身上,阖府上下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刘管家垂着脑袋瓜子,悻悻而去,满心愁苦。他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找到全国的最好的大夫,给自家郎君治好这个病。
……
今天碰巧是休沐日。
秦远一直惦记着名册上方鼎的事情,秦远便早早起床了,早早出门,跑去了方鼎家里拜访。
秦远带了些糕点绢帛,另外还提了一篮子干枣。
方鼎在昨天傍晚就提前接到了秦远的拜帖,心情非常激动。毕竟秦远现在已经位居大理寺少卿的高位,能主动来拜访他,那就是给他莫大的面子。方鼎万万不敢怠慢,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就起身梳洗,准备好一切,只等秦远到来。
早风吹着杨柳,当东升的太阳光洒满了大地,驱走昨夜残留的凉气,把四处都晒得暖烘烘的时候,方鼎等来了秦远。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可见他这位朋友也是早起出发,为了早早见到自己。
方鼎笑得合不拢嘴,连忙邀请秦远进屋,将自己妻子亲手制作的甜梨汁端给秦远。
秦远道谢后,就笑着把梨汁放在桌上,询问方鼎近况。
“我还是老样子,每天的日子都差不多。一早起床吃饭,然后就去弘文馆,在弘文馆本本分分地干完活,便回家陪着妻儿。前段时间,偶尔孙一山他们会约我出去游玩,不过他们大多都想跟我打听你,时间久了见我没什么用,就淡了,不怎么爱搭理我了。”方鼎说着这里的时候,便垂下了眼眸,嘴角挂着一丝丝苦笑。
“总有人势力,既然看清他们是什么样了,以后大可以不必理会。对上不媚,对下不骄,才是能耐人。”秦远劝慰道。
方鼎连连点头,“我觉得秦兄弟就是这样的人,我自己好像还差一步,还是俗人一个,但我以后会以秦兄弟为榜样,多向秦兄弟学习。”
“可别,我也就嘴上说说,对上不媚这种……哈哈哈哈。”秦远不大好意思地笑起来,其实他也做不到。秦远请方鼎随便听听他的话就行了,不必当真。
“秦兄弟过谦了,你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内平步青云到今天的地位,连破数桩大案,并得到了圣人的宠信,许多朝廷大员的赞许和认同,这都足以说明你有才华,异于常人。”
方鼎连连感慨,他为能有秦远这样的人做朋友而感到骄傲,同时感谢秦远在富贵之时还不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