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所有的矜持与骄傲去道歉,她生生在别人家的门口蹲了半个多小时,最终连个明确的答复都没换来。
权势最怕权势,她拥有的太多,反而更害怕失去,对连迟这种疯子,她是真的惹不起。
两杯冰水下肚,胸口才算是清亮了一些。
怒气冲冲的上楼,她直奔走廊最里间的书房,里面传来小声的谈话,推开门,父亲和丈夫正面对面坐着讨论些什么。
李父对自己女儿的脾气最清楚不过,只消扫上一眼,便知道她现在心情实在不佳。
再回头看一眼女婿,却是副见怪不怪、不愿理睬的样子。
不等他开口缓和关系,李纪然就像点燃的炸药,心中的委屈一股脑的倒出来。
“你这副清高的模样装给谁看?当初你娶我不就是为了钱吗,现在家里不好过了,你连面子都懒得给了是吗?”
“故作深情,可惜常烟已经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人家跟新婚丈夫甜甜蜜蜜的,全然不记得你的真心。”
“木真,你可悲吗。”
刀子一样的话语,无声无形的刺向坐在桌前的男人。
他吝啬给予眼神。
最终拿起外套冲出家门,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作者有话要说:爽才刚刚开始。
第32章 企鹅生气
次日清晨, 常烟又是被人捞起来的。
洗手间里放了个粉色小象凳子,她双眼无神地坐在那儿,浑身酸软的像一块抹布。
始作俑者正神采奕奕的刷牙洗脸, 贴心的把牙膏挤好, 递给她, 声音分明还是往日的清亮,却在今天莫名染上了股情.欲。
“我帮你刷?”
魔鬼!
常烟忿忿地拿过牙刷,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满嘴白沫,要不是心里对他还有那么点怕, 真是要跳起来骂一场的。
春节就意味着暖和, 常烟最近臭美, 趁着气温回升, 找出了几件自己裁剪修改过的大衣。
单面呢子看起来很是单薄,但是与连迟在一起,车接车送,就算光腿穿个小短裙也是没问题的。
她没化妆, 简单的抹了点水乳, 黑色紧身打底裤把两条腿勒的又细又直,走起路来平白惹人注目。
连迟跟在身后, 霸道的脾气瞬间闹上来, 提着她的衣服后领带回屋里去。
鹅黄色的呢子大衣变成了黑色的宽松羽绒服,常烟跟个企鹅似的站在衣柜前,腮帮子气鼓鼓, 心情不佳地坐在床上耍脾气。
“我不想去了。”
这件羽绒服还是连迟找人定做的,直达脚踝,全身上下都能遮的严严实实,此时盘着腿坐在床上,就跟个黑色的洪钟一样。
她越生气越是可爱,大眼睛水蒙蒙的,嘴撅起来,比平时更有生机。
连迟笑着坐在她身边,凑到耳廓旁,声音放低,却呼出暖暖的气息,从耳道一路窜进去,形成能将人晕眩的电流。
“正好,我还想再睡会儿。”
“睡”字咬的格外清晰,常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忙跳了起来,脑袋磕在他下巴上,引起两阵哀嚎。
企鹅冲到玄关穿鞋,憨笑着喊道,“一会儿商场里人就多啦,我们赶紧走吧。”
雪地靴上的毛球装饰碰撞着,跳跃着。
就跟她的心一样。
学生都已经放了假,许多白领也都赶着在过年前买好礼物,虽然不是双休日,商场里却依旧人头攒动。
连迟提前安排好,两个人只需要去门店挑挑颜色款式,打好包就离开。
百货商场一楼正在举办促销活动,音响里传出震耳欲聋的杂音,常烟搂着他的胳膊,一路往直梯走过去。
经过一家品牌店的橱窗,她脚步却不自觉地停下来。
高挑的模特身上套着一条娃娃领的红丝绒长裙,光泽绚丽,造型可爱又透着点小女人的妩媚,看得出来材质上好,肉眼就能瞧出它的柔软与顺滑。
只是这片刻地驻足,她也只是欣赏美好的事物而已。
身旁的男人却脚步一转,将人直接带进了店里。
导购都是火眼金睛,客人身上的衣服牌子都不必细究,只看他们走路说话,态度神情,便知道是不是只待宰的肥羊。
显然连迟满脸都写着“肥羊”两个字。
“请问您需要点什么呢?”
这是家女装店,导购全程却是冲着连迟去的,常烟下意识摸了摸脸,感觉自己是长得就很像买不起的样子吗?
他长臂一挥,指着橱窗里那件红丝绒长裙,态度不热络却也不蛮横,“那件衣服,麻烦拿给我妻子试穿一下。”
反正跟他出门逛街,空手而归是不可能的,时间久了,常烟也就习惯他这副做派,说到底是为了博她欢心,何来不满呢。
她笑着跟导购去试衣服,连迟则坐在软椅上耐心等待。
“连总?”
惊喜的呼喊声成功让专心看杂志的男人皱起眉头,他最厌烦外出遇到熟人,尤其是跟常烟在一起,难得轻松的氛围总会被打破。
内心叹了口气,他换了副礼貌地神情抬头,正是一位刚从试衣间走出来的女士。
保养得体却掩盖不住细小的皱纹,可见是上了岁数的,身材丰腴,穿着和常烟那件一模一样的长裙,却是有点违和。
连迟站起身,“原来是崔夫人。”
这正是那位爱酒如命的刘总家属,那晚应酬,刘总带的是位年轻少女,可其实他还有位糟糠之妻,陪着江河湖海打天下的,可惜上了岁数,两人却变得貌合神离了。
说起这位崔女士,有点手腕,娘家生意这些年发展的也不错,连迟自然也要给足了面子。
难得能在这种地方碰见他,崔夫人也是惊诧,笑着寒暄道,“年关忙得很,难得竟然能在服装店碰见你,陪人来的?”
废话,难不成他还要买条裙子穿吗。
连迟面上并无变化,笑容无懈可击,“陪我妻子。”
临市有头有脸的人家不缺八卦渠道,谁家娶了新妻,谁家找了嫩模,谁家小三闹上了门,谁家孩子闹得掉了。
更何况,连迟娶妻,无异于铁树开花,听说早先大院里那些二世祖喝酒,醉着压了两百万的注,赌他这辈子能不能讨到老婆。
结果没几日,人家疼老婆的消息,直接飞了满城。
到底是只闻其名,今日得以一见,崔夫人兴致大起,眼神四处摸索着,想看看店里的哪位女孩是传闻中的女子。
“我觉得袖子太长了。”
旁边试衣间走出来,常烟捏着累赘的那块布料,红色丝绒在她身上少了几分华贵,平添了几分稚气,她虽然个子不高,比例却好,手长腿长身材纤细。
和崔夫人并肩时,人人都必须向年龄的力量低头道一声输。
这低着头的一声,叫店里几个眼神齐齐聚过来,常烟大大咧咧,没能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后知后觉抬起头,已经对上打量的眼神。
年长的阅历者与她眼神相对。
崔夫人想过,这女孩岁数应该不算大,家世也一般,只是没料到会是身材娇小的女孩,看起来就跟大学里的新生似的。
大眼睛清澈见底,这样的人,怎么在豪门活下来。
两个女人相望着驻足,连迟却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拿出卡结账,“挺好看的,觉得长就挽起来。”
热闹看够了,崔夫人也笑着道别,常烟挽着他走出店门。
“我应该换下来的,还没洗呢。”
连迟手里提着她刚才的旧衣服,拉着人在面前转了一圈,红色的裙摆像朵花似的绽开,犹如最美好的艺术品。
他心下满意,又把她搂紧,“没关系,反正也不贴身穿。”
试衣服多花了点时间,到郊区常烟家里,已经刚好是午饭时间。
小区里大多都是外来务工人员,老人带着孩子,吃饭吃得早,已经有几家聚集在楼底下遛食,说着几天的八卦。
线条流畅的轿车在墙面斑驳的矮楼下停驻,引来大家探究的眼光。
牌子认不得,但好东西只需要几眼,便给人一种价值不菲的感觉。
常烟先下了车,连迟走到后车厢去拿礼物,大包小包的提在手里,正巧遇见从菜市场采购回来的熟人。
胡安妹是常烟乡下家的表姨,丈夫死得早,儿子广东去打工,债款还清之后,常烟便将她叫来了城里。
也不用给钱,吃喝日常开支都花常母的退休工资,算彼此做个伴。
见她回来,胡安妹显然是开心不已的,见到连迟,更是喜上眉梢,“姑爷长得太好了,瞅瞅这高个子,这脸盘儿,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帅气。”
又打量了两个人,喜气洋洋地下结论,“金童玉女,太般配了。”
对这个表姨,常烟印象还是很好的,知道她人实在,说话直来直去,这番夸奖便是发自内心的,她笑起来,“您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并肩上楼,胡安妹上一秒还兴高采烈,下一秒就愁云惨淡起来。
她拨弄着手里的菜篮子,私下看了眼,拽着常烟的袖子驻足,小声嘀咕道,“要我说,你本不该来的,你妈前几日打电话给你,我也是拦着的。”
眼看着家门就在几步之遥,常烟心下忽然不安起来。
至于胡安妹所说的“不该来”,也在她推开门那一刻有了答案。
原本冷清只有常母和胡安妹度日的家里,此时热闹的像赶集,沙发上坐了一对儿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的夫妇,地板上趴着两个为了抢玩具哭到撕心裂肺的孩子。
连迟还拿着东西站在身后,她此时此刻却只想把这扇门合上。
人生中最窘迫的一面被大开大敞的摆在面前,她身上还穿着连迟给买的新衣服,红火喜庆,原本应该是个欢乐的会面,新的好旧的坏,此时一扇门切割出两个世界。
沙发上悠闲的人先看见她,为首的妇人眼中冒光,将瓜子皮随手一扔,半在桌上,半在地上,狼藉不堪。
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过来,才堪堪见到连迟的面,又见他手里的礼品,那光更盛,戳穿了似的往外冒。
嘴上寒暄着,手却伸了出去。
“你瞧瞧这孩子,回自己家还拿什么东西。”
自始至终,连迟都没说话,只是那只手,紧紧地攥着,眼神黏在常烟身上,做好了随时离开的准备。
可他没想到,往日里温柔的小白兔、小企鹅,身周的气势霎时凛冽起来。
只见她鞋都没换,几步走到客厅中央的茶几前,将那个盛着瓜子的果盘拿起来,冲着几个人狠狠一甩,塑料盘子掉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响声。
孩子被这阵势吓着,哭得比刚才更凶。
在这嘈杂中,常烟眼圈泛红,指着妇人,一字一句道——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常烟:咬死你们。
第33章 纠纷落幕
这栋房子, 当初常烟一家搬过来,都没来得及好好装修。
前主人是本来在附近菜市场摆摊的,后来开早餐店挣了钱, 将这间陈旧的破落屋子便宜卖出, 去市中心发展了梓。
墙皮七零八落, 地板还有被水泡过的痕迹,厨房的半面墙因为抽烟机不给力而被熏成黄黑色,两室一厅近七十平米,都找不到一件新东西。
然而在这狼狈的表象背后,还有更加汹涌的丑恶。
常烟胸腔里的那颗心, 怦怦跳动, 仿佛要冲出身体, 带着气愤和仇恨作乱, 她强忍着没把泪掉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滚出去。”
那妇人也不是好惹的,见状立马破口大骂起来, “挨千刀的赔钱货, 现在攀高枝了就翻脸不认人,你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跪在我面前借钱的了?”
“那你他妈最后也没借给我啊!”
常烟实在忍不住, 顾不得自己新婚的丈夫还站在门外, 她冲进客房,将里面所有不属于这个家的东西一股脑的扔出来。
“我当年跪的还没讨回来,你们最好别惹我。”
争执越来越激烈, 胡安妹见状连忙跑进屋里,把常母推了出来。
她见到地上的碎片和衣服被褥,似是也没想到自己女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敢置信地抬头凝视,心中震撼。
连迟打完电话,拿来的东西放在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原本还剑拔弩张想要动手的妇女,见他人高马大,气势汹汹,态度立马怯懦。
她的丈夫见局势变化,心里对连迟一阵打量探究,自知他并不好拿捏,便又换上笑容开始和稀泥,“你瞧瞧,这一家人哪有隔夜仇,烟儿还是孩子气。”
连迟并无意与他客套,他也无须给别人脸面,对常家的亲戚关系他了解不多,今日在这蹭吃蹭喝的人,他也并不知其身份,只是小姑娘这么生气,证明是不需要留脸面的关系。
他笑都懒得,声音冷冽疏离,下巴微抬,保持平日里高傲的姿态,“我妻子已经请你们离开了。”
顺道补充一句,“如果你们不方便,我可以找人来请你们。”
妇人听到便跳起脚,七不管八不顾,撸起袖子冲到家门口便冲外嚷嚷起来,“快来看看咯,瞧着这黑心肝的侄女,刚嫁了有钱人就不认我这当姑的了,真是白眼狼啊,我的天呀,心肠真是黑透了。”
老式居民楼每层住了八户人家,上下楼离得又近,这一番哭天抢地自然引来邻居侧目,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就靠着这些左邻右舍的轶事作谈资。
姑姑。
连迟听了这个名词,眼神不禁一暗,常烟父亲三年前离开临市,她们母女两个人勒紧裤腰带还债,这种关系,当姑的怎么好意思来?
“我不认你,我还要赶你,让你们常家人,这辈子都别进我门。”
常烟从地上把那些东西捡起来,使劲扔出家门,那边夫妻两人见状连忙来阻止,常烟小胳膊小腿,自然是抵挡不住。
她心里实在愤恨,泪忍不住大滴大滴往下掉。
手上紧紧抓着那些行李,身后突然有双手环过来,一只胳膊将她搂回怀里,另一只将她手中物品接过来,凭借着身高优势,准确而快速的全都扔了出去。
他的声音比方才更冷,还带着股狠厉,常烟窝在他怀抱里,耳朵正好贴在他心脏的位置,听到里面有力而平缓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