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常烟懂事起,常砾岩的作息就没有规律过,两三点睡觉是日常,喝酒到吐血,烟不离手,脾气还大,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他的身体要是好,那大家都可以去参加马拉松了。
想起那日在郊区家中,他的穿着简陋破旧,恶性脑瘤等于宣判了死刑,保守治疗也要花费不少钱。
把多肉被虫咬的几片剪下来,她把药水洒进去,扶着地站起来,不言不语地跑到卧室里。
毕竟是亲生父亲,心情不好在所难免,连迟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已经在盘算如何逗小姑娘欢心了。
不多时,她便拿着张卡片出来,递到他面前。
定睛一看,是张银行卡。
“这里面是我这半年做小活攒的钱,没多少,也就几万块,本来是想攒到八十万还给你的,”常烟穿着白色的睡裙,坐下来靠在他身边,“他好歹对我有养育之恩,这些钱就当买他以前管我吃喝吧。”
原来她还惦记着还钱的事,连迟轻轻接过来,倒是没生气。
“那我的钱你不还了,小老赖?”
女孩闻言瞬间坐正,气的腮帮子鼓成小河豚,佯装凶样,“走着瞧,我八十岁之前肯定把钱都还给你。”
后又奶凶奶凶地补充,“为了平衡通货膨胀,到时候给你加一万的利息。”
又天真又可爱,连迟看不下去,把人拉到怀里使劲揉了好半天,直到刚柔顺的头发又变成鸡窝,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他这个恶趣味,觉得这样子最好看。
常烟哀嚎着扒拉着自己脑袋,不解气的用脚踹他,力气还没使出来,又叫狡猾的男人抓住,她的脚腕跟他手腕差不多粗,细皮嫩肉又肤色雪白,像餐桌上最诱人的那道主菜。
大白天的,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就变了味,吃素半个月的男人眼神陡然变得危险,从居家贤夫化身暗夜恶狼。
即使每次都会被折腾到哭着求饶,常烟却总是在这种事上不长记性,每每都被男色引诱,使劲咽了口唾沫,她着魔似的,抬头主动去触碰他的唇。
她喜欢用橙子味的唇膏,清甜的味道瞬间属于两个人,在鼻息之间流转,升腾气温,大手急不可耐地放在她领口,正准备好好的攻城略地,杀个片甲不留。
连迟甚至都在脑海里做好完整的计划,现在是下午三点钟,戚晓晓的婚礼是晚上六点钟,三个小时组足够他从客厅到卧室再到阳台……阳台可能来不及了,可以回来补上。
吃酒的时候给女孩多灌两口,瞧,夫妻生活就是如此的和谐又美妙。
所以当两人的手机同时疯狂作响的时候。
他真的想动手宰人。
剁碎了喂狗都不解气。
作者有话要说:阿吾:犯、犯法的。
连迟:老子第一个剁了你。
第57章 要孩子吗
淡紫色的装饰还没完成会场布置, 婚庆公司的人还在热火朝天的忙碌,酒店人员正拿着对讲机交流桌椅摆放。
这家婚宴酒楼并不大型,在临市属于中下级别, 常烟匆忙赶来的时候, 正看见他们把破旧的塑料布往桌子上罩。
她按照服务员的指示乘坐电梯直达新娘休息室, 空旷的走廊没有人烟,回头看了眼,连迟已经在通话中。
轻轻敲了几下门,没有听见回应,出于礼貌, 常烟踌躇着要不要打开这扇门。
正犹豫间, 屋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便再也顾不得其他, 连迟抢在她前面开门冲进去,将人护在身后,犀利地观察情况。
化妆镜已经破碎,玻璃碴子铺了满桌子满地, 在还顽强存活的小夜灯的照映下, 熠熠生着寒光。
戚晓晓不出声,却泪流满面, 妆花的不成样子, 在沙发的角落抽泣。
反观一旁的方成明,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颓废地蹲在地上, 双手揉搓着浓密的发,竟也掉出大颗的眼泪。
他脆弱如孩童,断断续续地控诉,“说好了我们的婚礼都打扮成紫色,在琳琅阁,我要你做全临市人都羡慕的新娘。”
突然,他像疯了似的冲到戚晓晓身前跪下,语气激烈,“我真的什么都不要了,咱们走吧,去其他城市,我会炒股我还能挣钱养你,孩子、孩子我也养,我当亲生的养。”
“晓晓,你真放得下吗?我们以前那么好。”
说到最后,他声音越来越小,近乎卑微的乞求,将头无力地抵在她掌心。
常烟都跟着动了情,挪动两步想将人扶起来,却被身边男人及时制止,连迟摇头,示意她不要贸然插手。
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开始需要彼此情投,结束也需要彼此意和。
过了许久,戚晓晓哭得差不多,她着手从旁边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纸,迅速的展开,上面是黑乎乎的图片。
她说,“这是我的孩子,他已经有胎心了,我和他的父亲结婚才是正常的。”
“我不想为未来买单,你别再这么儿戏了,从一开始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让感情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候不行吗?”
最后,方成明是被连迟架出去的。
常烟叫来大堂经理,自掏腰包赔了化妆镜的钱,又叫人赶紧从隔壁屋子抬了张完好无损的,假装这屋里从未发生过争执。
待会儿新郎就要来看晓晓,大喜的日子,总是少些麻烦的好。
来不及把化妆师叫回来,她干脆亲自动手帮新娘补妆,小灯泡的光打在戚晓晓无神的眼睛,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也许再也不会有了。
不知为何,常烟也跟着哭了。
泪水掉在婚纱上很快消泯不见,戚晓晓弯着嘴角,小声地跟她说,“傻姑娘,你可一定要过得幸福。”
要紧紧的拥抱住自己珍贵的爱情,然后给所有臣服于现实的人一点希望。
婚礼按时举行,憨厚的杨乐穿上西装精神了许多,主持人说了很多煽情的话语,两人在高台上交换戒指互相亲吻,在“我愿意”的誓言下,正式成为夫妻。
方成明跟连迟夫妇坐在一张桌子上,眼神沉沉地观礼,直到新人开始挨桌敬酒的时候,他悄声离开了。
自那之后,方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不着调的方家少爷脱胎换骨,每天俯首案牍,像个空中飞人拿下一个个项目。
连迟常常安慰忧心忡忡的常烟道,“总要给他一些时间的。”
或许一年,或许七年,又或许这辈子。
无论如何都是命运注定。
时间很快到了七月,流火时节,电视台又开始播出柏油马路摊鸡蛋的测试,街头充满着各色样式的小阳伞。
常烟从缝纫机上拿下鹅黄色连衣裙,掸平褶皱端详,很是满意。
她跑到客厅里,连迟正收拾东西准备去隔壁市开会,巧在杨乐也出差,戚晓晓邀请她去住一晚上,这样安排,两个男主人都放心一点。
“我给她做的孕妇裙,好看吗?”
鹅黄色纯棉布料,腰身宽松点缀一圈荷叶边,裙摆微微开口便于行走,看上去清新又可爱,连迟自然不吝啬自己的美言,“很漂亮。”
得到肯定,常烟兴冲冲地把东西装在袋子里,“你明天一定要去接我哦,老公。”
“当然。”
将遮阳帽扣在她的头上,她头发长得极慢,两个月过去了,伤口处新生的发就像炸了朵烟花似的,出门不得不做点掩饰。
常烟提着小布袋,穿着背带裙,樱桃小丸子似的冲在他前面上了车。
两个女生约在商场一起吃午餐,结束后逛完母婴店再回家,到了目的地,甚至都来不及飞个告别吻,她便急不可耐地打开车门跑的不见踪影。
无奈地摇头,他打着方向盘往出城高速驶去。
念及戚晓晓这个大肚子孕妇,常烟把地方定在百货商场楼上一家消费水平颇高的粤菜馆,一是菜品质量有保障,二是人少空气好。
她把裙子递过去,“喏,给你做的。”
放下手机,戚晓晓受宠若惊地接过来,立马拿出来看了几眼,不禁赞叹道,“这人比人就是有差距哈,咱俩好歹五年同窗,你的手艺怎么比我好这么多。”
爱不释手地摸了好久,她才小心翼翼地叠好放回袋子里,孕后她闷在家里太久不社交,今日出门心情格外好。
“说真的,你反正也是在家帮一些企业杂志画图,不如自己做衣服卖啊,现在孕妇装市场多空啊,开个小网店也很有成就感的。”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常烟抿了一口咸柠七,赞同地点头,“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但是孕妇装的布料和工艺更严格些,如果量产也需要从长计议,等连迟回来我问问吧。”
吃到一半,常烟起身去卫生间,心里还在盘算刚才的建议。
不注意间,便重重撞在别人身上,她连忙不好意思得鞠躬,“不好意思啊,我太不小心了。”
再抬起头,竟是熟人。
木真也诧异如此巧遇,穿着一身休闲服,显然不是出来商谈,他眉开眼笑,“好巧啊,你来这里吃饭。”
反倒常烟态度拘谨,“对,跟朋友。”
说罢,她也不想多做停留,低头便想尽快离开。
“之前我给你打了几个电话,本来是想请你吃个饭,”对方突然挡在面前,似乎不打算就这么把她放走,“但是你都拒接了。”
这家餐厅人不多,尤其是靠里的座位大多都不作为选择,洗手间附近清净,常烟四处看了看,竟真的是避无可避。
她叹了口气,很不解地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必要专门出来共进晚餐的?”
被这划清界限的态度气笑,木真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分明也知道,都是些虚无缥缈的渴望,无法成真。
反倒看着她的眼睛,又清明又干净,遮不住的抗拒。
时间忽然倒回到八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拿着一封粉色的情书找来,怯怯地递过来,“学、学长,我是初中部的常烟,这封信给、给你。”
那时候她的眸子里,也是清明干净,只是那时候不同的,是充满了崇拜。
时间才是最不负责的小偷。
常烟已经很少再回忆起那时的情愫,不可否认,那段长久追逐爱恋的时光在她的生命占据着重要至极的地位。
她不愿意和木真联系,不愿意想起他,倒不是因为怨恨。
“我想,你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像清风一样,礼貌、谦逊、上进,是凭借自己的选择改变命运的人,别把彼此闹的难堪,”常烟友善地笑着,“但是我相信,即使不是李纪然,你总会遇见真心爱的人,你肯定也会很幸福的。”
她转身离开后,木真在原地停留了许久。
直到手机响起,他的朋友已经在催促了,慢慢走回座位,闭上眼都是她的背影。
“傻瓜,自始至终,没变的只有你而已。”
清风都是短暂的,从西伯利亚到赤道,他早就走丢了。
买了大包小包的婴幼儿用品,常烟拖着酸疼的腿回到戚晓晓的新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参观,却只能疲惫地趴在沙发上,碎发汗涔涔贴在额头上,用眼睛扫视着装修摆设。
女主人倒了杯温水给她,“你别提这房子了,也是二手的,当时图便宜买的,谁知道原来的房主简直就是头猪,屋子又破又乱,给我累得哟。”
现在倒是很干净温馨,丰富的绿植,手缝的枕头套,还有墙上的贴画,处处透着戚晓晓的生活情趣。
裙子拿出来,她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身,在落地镜前面转了好几圈。
“烟儿啊,我觉得肩膀这里有点紧,”她拨弄着袖子走过来,“可能是我怀孕后胖了不少吧,抬不起胳膊。”
常烟闻言坐起来看了看,确实小了点,“你家有缝纫机吗,我给你修改一下。”
“那当然,我平时也还是练练手的。”
便携式缝纫机,从本科用到研究生毕业,有些年头了,常烟熟练地穿线,将袖子接口的线头拿剪刀扯断。
她专心致志地忙碌着,戚晓晓就在厨房里削水果,“我说,你结婚比我早好几个月,这肚子也没动静,怎么,你家那位不想要啊?”
要什么?
常烟一心不能二用,手上忙着活,脑子就转不过来,思索了很久才反应,要孩子。
她拿起衣服比划着,开始在脑中想要怎么跟她解释。
想着想着,就……
“呕。”
作者有话要说:常·想什么来什么·烟儿
孩子都要来了,结局还会远吗,当然不会。
这个烟儿我需要跟大家解释一下,叫法不是yan er,这样太肉麻了。
请自行脑补北京儿化音,yer。
第58章 准爸准妈
周末的临市从不缺乏堵车, 下了高速一路开往市中心,断断续续要个把小时。
连迟归心似箭,手指不耐烦地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双眼扫视着窗外车流的动向。
不过短暂的分别了两天一夜, 却度日如年, 就像酒局上那些老友所说,“天生的老婆奴。”
导航指向戚晓晓家的地址,还不到CBD,他跟随着提示音缓慢地移动,直到手机嗡嗡作响, 简单地一瞥, 漂亮老婆。
备注是常烟偷偷改的, 他看着有趣, 就没再动。
蓝牙耳机接通,还不等他心情愉悦地开口,那头却隐约传来啜泣的声音,背景嘈杂又凌乱, 显然不是在家中。
车子停在路边, 他眉头倏地皱起,沉静的声音掩饰不住浓浓关心, “你在哪?”
而此时的常烟已经六神无主, 她无力地坐在妇产科门诊外的蓝色塑料椅上,面前来往许多挺着大肚子的女士。
她手中捏着薄薄的报告单,上面诊断结果清楚而简短的写到——
妊娠三周。
关于孩子, 她其实还挺期待的,只是连迟一直不太愿意,措施做的周密,扬言要再过几年两人世界再考虑。
时间久了,她的感觉也就淡了,想着没孩子也挺自由的,说实话,做妈妈是件太伟大的事情,还是做好准备更周全。
直到昨天晚上戚晓晓提起来,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个月没来生理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