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你当弟弟——古木架
时间:2019-03-12 09:19:01

所以江婺决定,不嫁人。
反正她也不缺钱,以后要是无殃把他的财宝要回去,她随便做个什么营生,难道还能饿死自己吗?何况,她不相信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弟弟是个白眼狼……她可是从他小到大,殷殷叮嘱过好多次“苟富贵,勿忘姐”的,眼看他现在已经很富贵了,应该不会做出抛弃“糟糠之姐”的事情来吧。
想到这里,她不禁又问了一句:“无殃,苟富贵,勿忘姐,还记得吗?姐姐就是不嫁人,你也不能就讨厌姐姐了。”
说完了一抬头,却见少年盯着她,眉头紧拧,下巴紧绷,脸色……怪阴沉的,一副十分纠结的样子。
江婺一懵,叹气,“又怎么了啊,难道,你真的嫌弃姐姐了吗?”
他看着她许久,才摇摇头。
江婺放心了,继续之前的话题:
“你到这个年纪还不娶妻,想必家里没人给你操心,那么姐姐来帮你物色人选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只管跟姐姐说。最近古夫人拉着我到处参加宴会,我见了不少样貌好、性格也好的女子……”
他突然眉一皱,打断她:“古夫人经常叫你参加宴会?”
江婺点头,也挺纳闷的,“可能古夫人太寂寞了吧,没有女儿,古大人又尚未娶妻……”
少年的脸色却更黑沉了,“你可是碰见过一些年轻男子?”
“唔……似乎有几个。”江婺想起来见了她就脸红支吾的几名公子。
少年好看的脸庞越发阴沉了,看着她的眸子,更是带着一丝火气似的。
江婺看看他的脸色,再转念一想,总算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顿时觉得不太妙,“不会吧,难道……古夫人是拉我去相亲吗?”
一想到这个,江婺就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了。
“江婺,你……”他紧皱着眉,忍着心里的忐忑,“你可曾看上了谁?”
“没有。”江婺赶紧摇头,“我压根儿没有嫁人的想法,之前还觉得他们莫名其妙的,怎么可能看得上啊。”
他听了,固然松了一口气,只是再次听到她不想嫁人,心里又是一堵。
江婺继续道,“而且吧,那些漂亮的年轻公子都才十几岁,少不更事,在我眼里就跟个小孩一般,稚气得很,怎么怎么可能看得上啊。”她不禁叹了一口气。
作为十几岁小孩之一的少年,他不由有些意难平,不赞同地唤她一声:“江婺。”
“再说了,他们再好看能比得上你吗?”江婺笑嘻嘻地凑过来,捏捏他绷着的俊脸,“还是我家弟弟最好看啊,不要绷着脸了,笑一笑嘛,难得出来玩。”
少年怎么笑得出来,抓住她手握在手里,皱眉道:“别闹。”
江婺也有点累了,顺势就朝他靠进了一点,挨在他的肩膀,跟他咬耳朵地说话,“无殃,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姐姐帮你物色啊。”
他因她的亲近而微微僵了身体,不管她的问话,只轻问:“累了?要不回去吧。”
江婺看看日落霞光铺满天地,湖面微波粼粼,美不胜收,她闭眼感受湖面拂来的凉风,唇角愉悦地弯起来,“再待一会儿吧,难得出来。”
他举目看看远处暖黄日落,又垂眸看她,轻声道:“好。”
近来无所事事,江婺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今天没睡,现在一放松下来就很困。于是本来想靠着无殃看看落日的,看着看着眼睛就不由自主地阖上,睡着了。
呼吸声浅浅,微温的气息洒在他脖子旁,他默然看了她半晌,才反驳似的,低低道了一句,“你才不是我姐姐……”
夕阳西下,他们紧紧挨在一起,少年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低了头看她,神色温柔极了。
她轻靠在他的肩头,闭了眼睛睡得沉,一头青丝铺在背后,直到纤盈腰际,在夕阳底下乌黑、润泽、干净,像块上好的黑缎绒般,令人心痒痒的,少年不由得伸出了手,温柔地摸了摸她背后的发丝。
他看着她在日落光辉下,被霞光映得温暖而越发柔美的脸庞,受了蛊惑般,不由得低了头……
“无需别人,我只心悦你……”
他半阖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伏在她唇边说,声音轻得几乎无法听见。
 
第76章 鬼神
 
时入六月,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御书房里已经摆上了冰盆。少年帝王正伏案批阅奏折, 冰盆里透出丝丝凉意,内殿静得鸦雀无声。
须臾,有黄门躬身进来禀报:“皇上, 庄将军求见。”
皇上继续写朱批, 头也不抬说了一字:“宣。”
黄门应声退下,片刻后,平稳的脚步声伴着一阵沉重甲胄声靠近, 庄常高大的身影走进来,单膝跪下行礼后, 沉声道:“前段时日皇上交代臣追查的二件事,臣今日特来禀报。”
皇上听了, 笔下一顿, 抬起一双黑漆漆的眼眸来,“说。”
新帝虽然贵为九五,却不喜众人围绕伺候, 故而殿内并无旁人,庄常的声音便在安静中清晰地响起:“西宫焦尸的来源, 臣经过多日仔细排查, 已确定是当年贤妃派来的二名宫女之一。”
他顿了顿,展开来仔细说:“当年贤妃派来二名美貌宫女, 原是一番好意, 令她们伺候陛下。只是贤妃当时病重, 一时不查,被卫晋鸿钻了空隙,安插了这名眼线。后来……西宫失火,此女去向不知,原以为是怕事情败露,已设法潜走。如今想来,怕是被卫晋鸿灭口于内院,经大火烧焦。此女与……江婺年纪相当,又同为女子,那日刚好十五,她又未曾再出现,故而当年臣和陛下才以为是……”
说到这里,当年惊骇淆乱、灵台崩塌之感仍犹在心,他话音顿住,再也说不下去。
新帝脸色一冷,眸色一片暗沉。当年目睹焦尸之时,他心死绝望的恐慌,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忘。
好在,那只是一个假象,她还活得好好的。
至于死了旁人,他并不在乎,何况那人死有余辜。
他闭眼轻出了一口气,睁眼时神色已是恢复,口中淡漠道:“既然如此,西宫的棺木便扔了吧。”
庄常应了,而后浓眉紧皱,神色稍迟疑,道:“另外,陛下命臣北上追查江婺身份一事……”他迟疑着。
“如何?”
“江婺身份,无法查明。”
皇上神色一僵,看着他静默半晌,方道:“这是何意。”
庄常跪在地上,脸色凝重,“臣顺着她入京的路途查回去,询问路上行人,确实有行迹,然而越往北,越没有了消息。她曾与婉顺姑姑说过,她是北部曾为酋国所占十一城之一掖州人士,然而臣派人彻查过当地户籍,结果……查无此人。”
皇上听着,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庄常神色也是十分困惑,他接着道:“不过在掖州下属一个镇上,倒是有她出现过的痕迹。”
他从怀里取出一只拇指大小的金元宝,呈上御案,道:“这是在该镇车马行寻到的。直至今年初,当地犹贫乱交加,少足金,故而他们记得清楚,元月初是一名强壮粗黑的女子用这金子买了一辆马车——此人应是如今江婺身边的石桃。”
皇上点点头,拿过金子,向着光亮处瞧了瞧,底下确实有内务府的暗印。他眸光不由得一软,这是他小时候给她的。
庄常继续道:“这个贫乱小镇是臣能查到有关江婺最初出现的地方了,此前她从何而来,已无人得知。”
皇上的眉头越发拧紧了,忽想到什么,问他:“她身旁那名婢女的来由,可曾查过?”
庄常颔首,“此人倒是真的掖州人士。北地荒凉,掖州尤甚,土地贫瘠干旱,多风沙走石,故而掖州人士多黝黑粗糙,吃穿匮乏。当年陛下收复北部十一城池,未及管理又匆匆返京,当地乱象迭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胡乱闹了二年,掖州越发贫困,其下村落都闹了饥荒,更兼土匪作祟,乞儿饿殍遍地……”
说到这里,庄常也面露不忍,叹息一声,复道:“石桃便是出身农户人家,后来村民不是饿死便是被乱兵屠戮,她能活着,也许就是遇上了江婺。”
皇上听了,若有所思,“如此说来……”
庄常脸色一愧,低头道:“石桃并没有卖身,却对江婺忠心维护,是以臣不敢贸然盘问,以免……”
皇上皱了一下眉,缓缓点头,“你做得对,免得江婺不高兴。”
庄常道了一声是。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他接着道:“臣猜测,她们便是从该镇乘马车出发,一路辗转月余,才到了京城。”
皇上垂眸看着那颗小小金子,他握在掌心,拇指轻轻摩挲着,道:“掖州离京城有千里之遥,路途艰险,又天寒地冻,想必她……吃了很多苦。”
庄常一怔,垂首道:“也许是冥冥之中,她知道您在京城,故而急来团聚。”
他却摇了摇头,不语。
只心道,江婺博学广识,以掖州当时乱象,她自然知道当地不是久留之地,故而仓促出发,一路马不停蹄,来到京城……幸而她来了京城。
不过,掖州非一日之乱,她为何不早些离开?是否可以由此推断,她也是初到掖州、惊吓之余,才仓促离开?
他想起那每月十五她来去的神秘,有一丝恍然,莫非……她到掖州也是迫不得已?
只是,到底是什么力量令她迫不得已,以及她到底家在何方……真的是鬼神之力,来去无踪么……
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他垂眸看着手中金子思索良久,仍是不得其解。
半晌,他眸子微动,抬眼问:“你上次景山之行,可有收获?”
庄常一愣,却不得不据实以答:“景山寺住持崇阳大师,潜心钻研佛法已有一甲子,德高望重。”
他颔首,道:“你即刻去请来吧。”
虽早有预料,庄常还是惊了一惊,急劝道:“皇上,鬼神之力不足信,万万不可……”
却见他神色冷然,不容置疑:“朕意已决,你不必多说。”
庄常没办法,只好听命行事。
皇上拜神信佛,迎景山寺德高望重的崇阳大师入宫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百姓为此议论纷纷。
据说这位崇阳法师法力深厚,可观人面相,知晓前世今生,深受皇帝敬重。
又据说崇阳法师入宫后,年纪轻轻的皇帝就整日里跟崇阳法师研讨佛法,连国事都不管了,一心想羽化登仙,卫家天下危矣。
又据说年少华美的皇帝之所以不近女色,至今未婚,就是因为看不上凡间庸脂,志在仙姝……
江婺闲来无事,带了石桃游街,走累了去茶馆喝茶。茶馆不愧市井消息集散地的称号,她刚坐下喝了口凉茶就听到这些传言,诧异之余,暗暗心惊。
“石桃,我们回去吧。”
江婺哪里还有心情闲逛,听了个差不多就结账,叫了石桃走人。石桃紧紧跟上。
她是想找无殃的,然而一拍脑袋,发觉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无殃在干什么、家住哪里,神秘地不得了。
想想上次,自己好像睡着了?醒来已经回到古家了,应该是无殃送她回去的。
江婺叹了口气,找不着弟弟只好找古安。
结果古安是找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点垂头丧气的,当然她也懒得管,她有急事。
可就在她这么急的情况下,问起无殃的影踪,古安还是支支吾吾的,一问三摇头,就是不告诉他。
“我真的有事情要找他!”她严肃地强调。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古安捉急地挠头。
江婺气得想把他打一顿,然而又不能真的打,只能怒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怎么会让我住在你这里!你不知道,上次他来了你怎么就喊我出去了?你分明跟他有联系嘛!古大人,我是真的有急事跟他商量!”
古安被她说得连连赔罪,脸上一派惶恐,不敢反驳,心里却叫苦不迭。
皇上有命,他真的不敢多嘴耶!
他还指望着皇上大发善心赐个婚呢,哪敢违反命令惹恼皇上啊!
不过,这位江姑娘……恐怕是将来的皇后娘娘,他当然也不能得罪了,连忙点头哈腰道:“您有什么事儿,要不先跟我说,我见着了立马给您转告,您看可行?”
江婺翻了个白眼,却又无可奈何,“也罢。说起来也不是特别急,只是我上街一趟,惊闻咱们皇上奉了法师入宫,故而忧心。”
古安一懵,差点以为她知道了,吓得说话都结巴了:“皇、皇上奉法师入宫怎么了,江小姐您、您忧心什么?”
江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保持冷静语气,道:“前些年战乱刚过,如今眼看着各方渐渐安稳下来,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当今皇上不思如何治理国家、振兴农商,使百姓安居乐业,反倒迷恋佛法,因佛废政。要知道,自古沉迷佛法、道法、炼丹以期成仙的帝王,最后成不了仙,反倒都断送了江山!”
古安没成想会听到这番言论,听完已经是目瞪口呆!
江婺回头看着惊呆的古安,皱眉问:“此乃亡国之兆啊,古大人,您与我弟弟同朝为官,难道就不担忧一下?”
“这……这个这个我有点儿急事需要出门,江小姐您先回房吧。”
古安匆匆告辞,立刻入宫面圣,冒着冷汗、战战兢兢地把江婺的一番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上。
说完许久,没听到皇上说话,他悄悄抬头看去,只见皇上一张俊脸阴沉沉的,握笔的手骨节发白,笔杆都快被捏断了,黑眸里恼怒之色极盛,偏又生生压住了怒火,压抑中脸色更是可怕极了。
吓得古安一缩脖子,心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您可不要迁怒啊!
 
第77章 血味
 
“亡国之兆?!”
在她面前一向四平八稳、温和从容的少年难得变脸, 玉白的脸庞都涨红了,黑漆漆的眼眸带着几分恼怒、几分羞急地看着她,一看见她就来了这么一句, 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整个人要跳脚似的,看得江婺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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