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比衡阳郡王小八个月,哪可能是亲生的?不过太子妃一向待庶出子女不错。”
付彦之笑了笑,为了同苏阮攀亲,就想把郡主嫁到薛家这样在京中毫无根基的人家,再不错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随便应付一下就好,我看太子妃只是想同你攀亲罢了。”
“她有这个心,也挺好的,而且我要真能做成这个媒,不提东宫,男方肯定也要谢我的嘛。”
付彦之眉头蹙了蹙,又舒展开,说:“那就得花心思好好遴选了。京中权贵之间,恩恩怨怨,错综复杂,便是公主们同你说的,也未必全是真话。”
“我知道,又不急,慢慢打听呗。”说完这事,苏阮又提起自己回府,“丽娘说华维钧送了一份重礼来,我瞧了瞧礼单,他总算认清自己了。”
付彦之早已不把此人放在心上,闻言只说:“礼不礼的,倒是其次,他能办好差使,不丢你的脸,已经足够。”
苏阮听他口气松动,就说:“你说得对。不过如今天寒地冻,东内也动不得工,还不到他们忙活的时候呢。我想趁这会儿给华维钧做个媒,你这儿有没有人选?”
付彦之失笑:“你这是给人做媒上瘾了么?”
“我还不是为了叫你安心?”苏阮笑着斜他一眼,“也省的外面再传闲话。”
“你越这样,我越不安心。”付彦之神色带着调侃,“堂堂徐国夫人,给郡主做媒的人,华维钧那样的,也配让你操心?以后少理会他就是了。”
口子没撕开,苏阮只得说:“也对,算了,不管了。”让华维钧打探消息的事,也只好瞒住了不说。
之后一直到正月十五上元节,她都没怎么出门,始终在家里陪着卢氏。但上元节这日,圣上于宫中设宴,苏阮和付彦之都得奉召前往,便没能留在家中。
宫宴上挂满花灯,圣上还亲自写了几个灯谜叫大家猜,席上便十分热闹。
太子妃许氏找到苏阮说话时,已酒过三巡,她先是执意执壶给苏阮倒了杯酒,又举杯敬苏阮,“娘娘同我说了,难得夫人肯为我们大娘张罗,殿下同我都感激不尽,我替殿下敬您一杯。”
苏阮顿时觉着手中酒杯有千斤重,忙说:“太子妃言重了,不过是帮着打听打听,当不起殿下敬酒。”
“您是长辈,没什么当不起的。”
苏阮无奈,只得同她喝了这一杯,又说:“正好见着了,我也想问问太子妃呢,殿下同您想找个什么样的女婿?新宁郡主我见得少,不知脾气性格,真怕……”
“是我糊涂了,这孩子在外面瞧花灯呢,我这就叫人带她来拜见夫人。”太子妃说着就打发人去找新宁郡主。
又说:“大娘是长女,性情一向比几个小的稳重,她虽不是我生的,但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自然是希望能找个知冷知热、脾气也好的女婿,出身门第倒不那么要紧。”
说到这儿,太子妃附到苏阮耳边,小声说:“不瞒夫人,我是不想中表做亲的。”
公主们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新宁郡主虽是太子之女,但太子还夹着尾巴做人呢,还能为了女儿,跟姐妹们争论不成?
苏阮能明白她这一层意思,就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太子妃放心。”
太子妃就又敬了苏阮一杯酒,这杯喝完,新宁郡主也被带来了。小娘子花骨朵一般,白白嫩嫩的,跟苏阮说话时,还带着点儿怯意,看着怪惹人怜的。
苏阮一向喜欢女孩儿,就对这孩子的婚事更上心了些。
不过再上心也比不过薛谅。过完上元节,她和付彦之搬回徐国夫人府,到正月二十休沐日,她就在家中设宴,除了薛谅兄弟和郑家九娘,还请了付家几个十二三岁的小郎君小娘子、四叔的嗣子苏耀锋、苏耀学的儿女和自家侄儿外甥。
苏阮本来想把珍娘也叫来,但珍娘听说玉娘不去,自己就也不肯去了,说是怕吵,要留在家里练字,苏铃和苏阮无可奈何,也只得由着她。
除了孩子们,当然大人也都一并请了来,正好她园中梅花也开了,把四角方亭一封,笼上火盆,便成了暖阁,女眷们坐在暖阁里吃酒赏花,倒也惬意。
至于薛谅,苏阮特意打发他带着小的们在园中玩耍,他也童心未泯,竟和薛谙带着孩子们分了两拨搓雪球打雪仗。小娘子们都站在坡上看热闹,还帮着喝彩助威,园中一时叫声笑声不断,连暖阁里都清晰可闻。
苏阮忙叫多去几个人盯着,别磕着碰着,真个伤了谁家孩子,大正月的,可没意思。
好在薛谅到底不是小孩,还是有分寸的,没一会儿芹娘就来回报苏阮:“两个人说上话了。小郎君们由三郎带着去了花厅,小娘子们进了梅林。”
苏阮放了心,叫芹娘继续带人看着,又悄悄和郑家五娘说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娘子们才回到暖阁。苏阮瞧着九娘脸上带笑,似乎心情不错,更放心了些,耐心等到散席,送走宾客,就和付彦之一起问薛谅意下如何。
薛谅少有得扭捏,半天才说:“听凭父母大人做主。”
苏阮噗一声笑了出来。
第73章 人选 ...
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郑家对薛谅很满意——虽然薛家人叫薛谅二郎, 但他事实上是薛湜长子,付彦之已经归宗,和徐国夫人都不住在薛家, 郑九娘嫁过去就是长媳, 家中又无小姑, 只要服侍好卢氏就行了。
智旻
薛谅本人一表人才,虽然还没入仕,但父兄都前途正好,尤其付彦之这个异父兄长,娶了徐国夫人, 以后肯定会提携兄弟, 这门亲事又是从徐国夫人这里定的, 里外都有光, 郑家简直不能更满意。
连苏阮四婶都很高兴,说亲上加亲,再好没有了。
卢氏跟薛湜同样很满意。郑家原是京兆人氏,几代繁衍下来, 在京中结了不少姻亲, 也算小有根基,当初苏阮四叔能迁入京中, 郑家也出了力的。所以跟他们家结亲, 等于一下在京中多了不少做官的亲戚,这对初到京城的薛家来说,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做了这个媒的苏阮信心大增, 开始将精力放到新宁郡主的婚事上。
恰好这时,朝中也有喜讯,灵州都督、朔方节度使娄云庆大破奚奴揭部,俘获人马无数。圣上龙颜大悦,下令召娄云庆进京朝拜献俘,接着又带重臣权贵去了绣岭宫,打算住到三月再回城中。
华维钧不知想了什么办法,竟在将作监随驾的官员之中,反倒是付彦之和另一位御史中丞换了班,要在京中留守半个月,苏阮便也得以跟华维钧在绣岭山下温泉山庄见了面。
“下官接了夫人吩咐,小心打探了些时日,目前有四个人选。”华维钧这次没说废话,直接进入正题,“其一是毕国公之孙、世子第三子姜珩,今年十六岁,听说熟读诗书,下官见过一次,颇有几分温文尔雅气度。”
“毕国公?是圣上母舅家?”
华维钧点头:“不错,现任毕国公是圣上表兄,比圣上大几岁,据说幼年时,常同圣上相伴,圣上待这位表兄也与别个不同。泾王妃便是毕国公之女。”
泾王是圣上第四子,苏阮就说:“门第倒是不错,还有别的吗?”
华维钧又说了些细节,苏阮越听越合适,但结亲这等事,也没有一说就成的,还是耐着性子听了后面三个人选。
另外三个门第也都很显赫,分别是芮国公同建平长公主之孙、武阳侯幼子和汾国公之子。
这三家,建平长公主已经去世,芮国公没有再娶,内宅是世子夫人理事,巧的是,这位世子夫人的祖母正是圣上亲姨母,而华维钧提到的这个人选,当然是世子夫人亲生子了。
武阳侯和汾国公都是军功得来的实封爵位,虽不似前面两家是皇亲国戚,子弟却有掌实权的,比如汾国公长子就任着陇右节度使,这次策应娄云庆对战奴揭部还立了功。
但苏阮明明没跟华维钧提过太子妃不欲同公主结亲,他竟能完全避过,苏阮难免惊奇,问道:“怎么一个公主府的都没有?”
“若只循帝甥尚主例,怎么显得出夫人的本事?”
“那这些人家,愿意迎娶郡主吗?”苏阮可不想自己把人选告诉了太子妃,过后圣上也答应了,男方却不情不愿的。
“下官不敢打包票,但夫人何妨亲自探个口风?”
“你是说……”
“这几家目下都在绣岭,夫人见他们家中女眷,想必很容易。”
这倒是,苏阮点点头,没等开口,华维钧已接着问:“难道夫人只打算将人选提给东宫,后面就不管了么?”
她之前确实没想涉入太深,拿几个上佳人选答复太子妃,别让她以为薛家不愿同东宫结亲就行了。但华维钧刚刚那句可以亲自去探问,又让苏阮醒悟,她只走那么一步其实毫无意义,连男方意愿都没问过,太子妃定会认为她敷衍了事。
“怎么会?那也叫做媒?”苏阮想是那么想,却没承认,又另问起,“你从哪打听到的原宁王府故事?”
华维钧露出放心之色,答道:“下官有个朋友,他姐姐舞姿出众,常往十王府去,同各亲王府中姬妾都说得上话。”
苏阮问:“东宫最喜欢哪个姬妾?”
“如今应当还是谢良娣。”
谢良娣就是小七郎的生母,跟太子妃是远房表姐妹,如今正怀着身孕,“听说太子妃也挺喜欢谢良娣的。”苏阮说道。
“谢良娣就是许家送进宁王府的,听说她性情柔顺,很尊敬太子妃,太子妃待她也与别个不同。”
言下之意,她听话,太子妃自然就喜欢。
“衡阳郡王如何?”苏阮又问。
“太子妃对郡王管教极严,非姬妾所能知也。”华维钧说完,反问,“夫人应当见过郡王的吧?”
“见是见了好几次,但……看着倒是敦厚稳重。”
苏阮话说一半转了口风,华维钧却明白她见到衡阳郡王的场合,恐怕看不出什么,就试探着问:“贵妃娘娘没提过么?”
“娘娘也没见过几次。”
“那……圣上呢?”
苏阮抬眸盯了华维钧一眼,华维钧解释:“下官是说,娘娘也没听圣上评论过吗?”
这倒可以问问。苏阮没有回答,看着他来的时间不短了,就要送客。
华维钧忙说:“夫人,下官还有一事,有关黄正初。”
“他怎么了?”
苏铃打发去黄正初老家的人已经回来,证实此人家世清白、并无虚言,连苏阮都放下心了。
“他……”华维钧有些迟疑,“代国夫人近日没有什么异常吗?”
“你指哪方面?”
华维钧露出几分为难之色,“下官也不确定,不过,上元节几个朋友相约,黄正初没来,本来还有个朋友想给他做媒,他竟连对方是谁家都没问就拒绝了,说暂无此念。”
“有什么不对么?”
“夫人可能不太了解,像我等这样外地来京的士子,若能在京中结一门姻亲,绝对是求之不得,他原本对此也很热衷,既有人提起,至少要问一问详情的,像这般直接推拒,实在不似他平日作风。”
苏阮明白了,“所以你担心他是傍上了我阿姐。”
华维钧躬身拱手:“下官只是提醒夫人一句。”
苏阮心情复杂,“你还好意思提醒,人不是你找的吗?你怎么不去问他?”
“这……事涉代国夫人,下官……”
“你不好问,难道我就好问了?”苏阮想想姐姐的脾气,扶额道,“罢了,随他们吧。”
“但黄正初,决非甘居人下之人。下官担心……”华维钧也叹气,“下官原本以为,他相貌平常,应入不得代国夫人法眼,所以才……”
苏阮颇为烦恼,打发走了华维钧,就把丽娘找来问:“那边府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丽娘:“夫人是问谁?听说大娘身边多了个少年……”
苏阮一惊:“少年?什么样的少年?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最近,还带着来了山庄。什么来历不清楚,现在桂娘嘴也严了,这事儿还是外院小厮看见了问起,那边府里车马夫说的。”
“黄正初呢?也来山庄了吗?”
“自是来了,大娘现在可离不得他。”
苏阮脸色奇异起来,“那他跟那少年……”
丽娘呆愣一瞬,才明白过来,掩口笑道:“夫人想哪去了?黄郎君现在是那边府里大管家一样的人物,不是那等以色事人的。”
“就是说,阿姐确实同他没事。”苏阮思忖片刻,又问,“她今日在家吧?”
“好像刚回府。”丽娘发觉夫人主要问的是黄正初,忍不住劝道,“是不是华郎君说了什么?要我说,您还是别过问了,上次大娘就有点不乐意,那之后桂娘见了奴婢,嘴便严了起来。”
苏阮叹口气:“我也不想过问,但是……”把华维钧说的话跟丽娘学了,“要真是同阿姐有什么,我也懒得管,随他们闹去,谁赢谁算。但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担心了,万一这黄正初,心比我们想得还要更大呢?”
丽娘瞠目:“还能怎么大?”
苏阮蹙着眉:“去看看就知道了。”
丽娘劝不住,只能陪着夫人过去苏铃那边。
她们去得也巧,苏铃正在听黄正初回报孩子们的功课,珍娘玉娘都在座,苏阮便也进去坐下,笑道:“你们继续,我凑热闹听听。”
“是。”黄正初接着说,“小郎君们耐性好得多了,字帖每日可再加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