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听着也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再找机会,慢慢来吧。”
…
孟行悠在门口听了一耳朵,食欲没了大半,轻手轻脚又回到自己房间。
家里以前的事情,她听奶奶提过。
孟行舟是父母结婚前就怀上的,后来出生后,孟父孟母忙着创业的事情,做完月子就扔给老太太了,基本上没有过问过。
过了三年,她出生,无声刺激了孟行舟,都还是小孩子心性,父母又没有及时陪在身边疏导,这隔阂也就越来越深。
最近一次的爆发还是去年,孟行舟非要念军校,遭到孟父孟母反对,在家大吵了一回,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家里,孟行舟只认老爷子和老太太,若是她当年没闹着去大院,怕是跟孟行舟的关系也是僵得厉害。
孟行悠理解父母对哥哥的亏欠内疚,也能理解哥哥对父母的怨恨,甚至她自己心里,也有种自己抢了哥哥东西那种不安。
要是她没有出生,家里的情况会不会没这么糟。
她不知道,但这个念头时不时就会跑出来,就像现在。
她没跟谁说过,说出来就是捅家人的心窝子,孟父孟母听不得这话,孟行舟那里她更不敢提,她心虚。
她只能自己藏着。
孟行悠坐在书桌前想了好一会儿,最后下定决心,给老太太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孟行悠铺垫了两句才抛出正题:“奶奶,你明天帮我给班主任请个假吧。”
老太太疑惑地问:“请假做什么?”
“我想去澜市。”孟行悠顿了顿,放下手上的笔,说,“去找哥哥,跟他聊聊,顺便看看夏桑姐。”
老太太一听就懂,不落忍,劝道:“悠悠啊,家里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你好好念书知道吗?”
“奶奶,你让我去吧,我要是不去,我也没办法好好念书。”孟行悠扯出一个笑,故作轻松道,“我好久没出去玩了,你就当放我出去散散心,周日我就回,哥哥和夏桑姐都在,肯定不会出事儿的。”
老太太想了很久,最后拗不过孙女,还是答应下来。
孟行悠连说了好几句讨巧话,逗得老太太直乐,挂断电话还之前不忘叮嘱:“奶奶你先帮我保密,谁也别告诉,特别是我爸妈,我偷偷地去。”
第39章 甜度39%
挂断电话, 孟行悠火速去网上订机票, 她用地图软件估算了一下家里打车去机场的时间,差不多一个小时, 对应着路程看机票,最合适的一班是上午九点多。
可是只有头等舱了。
孟行悠历年的压岁钱都存在自己的卡上, 可是孟母精打细算给她做了理财,现在一分钱都取不出来。
孟行悠把现金和手机里的钱凑在一起,连准备拿去充饭卡的三百块钱都加上,她也没凑出往返的头等舱机票来。
“……”
天爷啊。
她堂堂大院小富婆怎么会穷成这样。
孟行悠从小没缺过钱用, 家里上下都不限制她用钱,每次给得多, 用完了开口再要也不困难。
但这一切都是在孟母没扣她零花钱的前提下。
都怪这段时间父母太忙了,忙到给她恢复零花钱这件事都没想起来。
孟行悠只能放弃坐头等舱的想法, 买了一张明天下午两点多的经济舱和周日最早一班回元城的经济舱。
一个问题解决,另外一个问题又来了。
她没身份证, 要怎么取票。
以前坐飞机都是跟家里人一起,她从来不操心这些事儿, 孟行悠百度之后发现能在机场办临时身份证上飞机。
户口本或驾驶证、社保卡、暂住证、工作证、介绍信……
孟行悠看了一圈,除了户口本这个东西, 她什么都没有。
可户口本在哪她也不知道啊。
去问妈妈要?
不行不行, 无缘无故要户口本也太奇怪了,肯定要被问东问西的, 她哪是孟母的对手, 肯定会说漏嘴。
要不然去偷?
家里大大小小房间, 数不清的抽屉柜子,孟行悠光是在脑子里想了一轮就觉得不可行。
她找到天亮估计都找不到,找不到就算了,这月黑风高夜的在家里翻箱倒柜,不把父母吵醒才怪。
找人问问好了。
找夏桑子,夏桑子肯定知道,她也没身份证,还不是一样上飞机。
不……不对!不能找!
找了就没有惊喜了。
她知道就等于孟行舟知道,孟行舟一知道,她就不用去了,肯定让她在元城待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毫无悬念。
那找谁。
找裴暖?
算了,她的生活白痴程度跟自己也就半斤八两,有个屁用。
孟行悠把朋友在脑子过了一圈,最后只剩下迟砚。
他说不定会知道。
毕竟他看起来就没有什么不知道的。
孟行悠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迟砚发过去一条信息。
——“未成年怎么坐飞机?”
男生宿舍普遍睡得晚,不是看片就是玩游戏,迟砚是一股清流,坐在书桌写作业,做着一个正常高中生应该做的事情。
他嫌吵,戴着耳机在听轻音乐,轻缓的节奏声里突然响起一声提示音,迟砚拿过手机,扫了眼信息,脑子还没从学习频道跳出来,单纯从字面意思回答了这个问题。
——“用屁股坐。”
孟行悠看见这三字,顿时:“……”
哇!噻!
朋友你的回答真是棒极了!
完全没毛病!
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在敷衍我!
——“您真棒,谢谢您。微笑·jpg”
孟行悠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把之前没写完的卷子做完,半小时过去,她放下笔,想起还有手机这个东西,扑到床上拿过来看,翻不到底的未读消息把她吓了一跳。
全部来自迟砚。
——“刚刚没细看你消息,用户口本就行。”
——“没户口本就用学生证,去机场办个临时身份证,可以登机。”
——“你问这个做什么?”
——“明天周五,不是周末,你要去哪?”
——“孟行悠?”
——“人呢?”
——“?”
——“???”
——“????????”
——“你也被盗号了?”
——“我没钱。”
——“这个号的主人也没钱,饭都吃不起。”
孟行悠拿着手机笑了好几分钟。
——“你是怎么从坐飞机联想到盗号的?”
——“霍修厉前几天就被盗号了,没了五百块钱,后遗症就是群发信息买高铁票。”
——“五百?他怎么做到的。”
——“看片充值。”
“……”
孟行悠本来想说这种东西翻墙就可以看,不过再细想不能自我暴露,所以只丢了一个表情包过去,默默岔开话题。
——“你刚刚说学生证就可以?不需要户口本吗?”
——“不需要,你要去哪?”
学生证还在宿舍放着,正好明天借着上学的由头可以回宿舍拿。
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孟行悠照实说。
——“澜市,找我哥,明天我就不上课了。”
涉及家事,迟砚没再往下问。
——“嗯,一路平安。”
次日一早,孟行悠偷偷往书包里塞了出门必备用品,下楼吃早饭。
在饭桌上,她一边啃包子一边说出自己打过无数遍草稿的谎言:“我周末就不回来了,在大院住,裴暖约我去图书馆自习。”
孟母听了不太高兴,埋怨道:“你改个时间,这周六你爸过生日。”
“她让我给她补补理综,下周有考试。”孟行悠自己都心虚,埋头喝粥,小声补充,“都约好了,临时变卦多不好啊……”
孟母还想说两句,孟父出声打断,笑得很温和:“没事,你去,答应了朋友的事情要做到,不要随便爽约。”
孟行悠负罪感满满的,她抬起头来,说:“我周日回来吃午饭吧。”
“生日每年都过,不稀奇。”孟父看时间不早,催促道,“快吃,一会儿上学迟到了。”
孟母放下筷子,脸色不太好看:“你就纵着她吧。”
“女儿就要宠着养,才不容易被拐跑。”孟父还是笑,给了盛了一碗粥:“趁热吃,海蟹粥凉了腥。”
孟父对妻子女儿一向好脾气,从不生气,导致孟母有火也发不出来,只得叹了口气。
孟行悠以最快速度解决了早饭,出门前穿好鞋,回头看见孟父的背影,没忍住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蹭了两下:“生日快乐,爸爸,我永远都爱你。”
孟父愣了愣,转身揉揉女儿的头:“乖女儿,爸爸也爱你。”
再聊下去孟行悠都想说实话了,她松开手,开门下楼。
孟行悠踩着上课铃声进了学校,老太太已经跟贺勤请过假,她不用去教室,直奔宿舍。
拿了东西去机场也早,心里装着事儿回笼觉也睡不着,孟行悠拿出练习册做文科题。
学习起来时间就过得快,孟行悠看时间差不多,拿上东西离开学校,在附近随便吃了东西当午饭,打车去机场。
办临时身份证、安检、候机、上飞机。
起飞关机前,孟行悠怕老太太担心,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并保证落地后第一时间给她打电话。
老太太打字费劲,过了两分钟才回过来一个好。
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时间,身边的大叔不停叫空姐,一会儿要这个一会儿要那个,看个视频声音开得老大,隔着耳机都听见,孟行悠被烦到不行,听歌戴眼罩都睡不着后索性放弃,拿出书来背单词。
旅程体验太过糟糕以至于听见空姐在广播里说飞机即将落地,孟行悠都觉得这喷麦式官方提示是天籁之音。
出租车司机当地口音很重,孟行悠跟他聊不到一块去,报了国防大的地址后就没说话。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结束一周的生活,班群又热闹起来。
孟行悠百无聊赖翻着群消息,扫到作文比赛的字眼,停下来细看,才知道迟砚拿了省一等奖。
许先生第一时间把得奖作文传到了群文件夹,孟行悠点开看了一眼,整面的之乎者也,宛如天书。
用文言文写作文是什么神仙操作?
孟行悠简直要给跪了。
看不懂就不看,孟行悠完全不为难自己,切换到微信,点开迟砚的头像,发过去一条信息。
——“恭喜你啊,一等奖,虽然看不懂你的作文,但是夸就对了。”
——“谢谢。”
——“你到了吗?”
——“到了,在出租车上。”
——“你那作文写的什么?我看主题是什么挫折磨难的。”
——“一个无聊的爱情故事。”
——“???”
不知道许先生看见这个总结会不会被气死。
——“有多无聊?”
——“青梅竹马然后结婚,男从军,战死,没了。”
——“你凭什么不HE?你这样做编剧会被读者寄刀片的。”
——“悲剧才能拿奖。”
孟行悠被他的实诚逗乐,还没来得及回复什么,那边就发过来一长串。
——“全诗通过对戍妇形象的塑造和戍妇对丈夫思念的描写,控诉了封建战争对平民百姓的摧残,讴歌了戍妇坚贞不渝的爱情。”
——“评委评语。”
“……”
孟行悠看看这段,再看看上面那句简单粗暴的全文总结,实在很难想象这说的是同一篇文。
中国文化果然博大精深。
文科脑牛逼。
*
孟行悠在国防大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孟行舟,晚上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气氛一直挺不错,不错到她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孟行舟谈正事儿。
主要是他们从来也没有正儿八经说过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开头。
回酒店后,夏桑子给孟行悠递了一个眼色,借故下楼买东西,把房间留给兄妹俩。
她今天过来最开始是想劝孟行舟的,可吃饭的时候,夏桑子跟她偷偷聊过,说这样不好。
不要劝,说事实就行。
劝就是施压,孟行舟会痛苦,说不定还会起反作用。
劝也不行,说也不知道怎么说,孟行悠更加小心翼翼,坐在椅子上,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被自己烦到不行,万千愁绪不如放个屁,一了百了。
孟行悠一拍桌子站起来,拿过遥控器关掉电视,严肃且正经:“孟行舟你站起来!我要跟你说件事!”
孟行舟目光一紧,沉声问:“你叫我什么?”
孟行悠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改口:“舟狗哥,我要……”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孟行舟一声冷笑:“你今天真的皮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