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的就不好看了呀。
最后赵启恒半哄半骗,还是让这别扭的小姑娘换下了那漂亮但单薄的纱裙。
两人来到京郊。
今日大雨初晴,京郊的人很多,有骑马的,坐轿的,沿着这风光散步的。
到处可以看到城中百姓携着妻儿出来游玩;河边,三五成群的文人雅士对着春光吟诗作对;偶尔也有些夫人小姐,在成群奴仆的簇拥下,在凉棚中玩笑。
裴琼和赵启恒坐在轿中,柔纱略遮住了外人往里探看的眼神,却遮不住小姑娘一颗跃跃欲试想出去玩的心。
不远处有人在卖蜜三刀。蜜三刀绵甜酥脆,色泽晶莹,轻轻掰开,还能拉出蜜丝儿来。
裴琼看馋了,赵启恒便派人出去买。
正当这时,马车外有人骑马赶来,小声对赵启恒禀报了什么。裴琼一心只惦记着好吃的蜜三刀,没注意到这些。
等福安亲去买了蜜三刀回来,小姑娘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啃,又往赵启恒嘴里塞了一个。
她见赵启恒有些不在状态,出声询问:“阿恒哥哥?”
赵启恒敛着眉眼,把小姑娘抱在怀里安抚地亲了亲,对外道:“回宫。”
裴琼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她看阿恒哥哥神色严肃,很乖觉地没有闹着要接着去玩,而是温顺坐在他怀里,让他抱着自己想事情。
赵启恒的脸色有些不好,他把小姑娘送回裴府,嘱咐她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
随即,他就传了各大臣入宫。
原来今年雨水充沛,不仅京城,全国各地都阴雨连绵了大半个月,其中兖州积雨最多,良田万亩都尽数被淹。
刚刚赵启恒又接到急报,昨夜兖州忽然暴雨,现在洪水泛滥,堤岸演决,淹没无数沿河房屋,百姓死伤无数。
救灾刻不容缓,若是处理不好,瘟疫可能就会随之而来。
此后接连数日,赵启恒连个囫囵觉都没睡,兖州的事还未处理完,紧接着豫州也出现大水患。
京中晴了两日之后,又重新进入了雨天。连绵的阴雨让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郁焦躁。
裴琼知道兖州、豫州出现灾情,心里担忧又害怕,但她知道阿恒哥哥最近肯定忙坏了,没空来陪自己,因此只是乖乖地待在家里,就是心里再想他,也没有去打扰。
这几日裴父和裴大哥也每日早出晚归,看得出形势十分严峻。
这日下午,裴琼刚用过午饭,用得不多。她连午觉也没心思睡,沿着窗往大雨滂沱的院子里看,眼里全是思念和忧愁。
这时,从院外匆匆走进一个人,边上还有个小太监替他打伞。
福喜到宝芙院时,半边身子都被雨打湿了。他一进来就给裴琼行礼,裴琼见他这样狼狈,让下人带他去把衣服烤烤。
福喜苦笑着婉拒了:“时间来不及了。裴姑娘,奴才来请您去一趟宫中。”
裴琼见他神色不对,转瞬间心里忽然闪过许多不好的念头,声音都有些发抖:“是阿恒哥哥出事了吗?”
福喜赶紧回道:“姑娘放心,太子殿下并未出事。只是他多日劳累,连一个囫囵觉也未曾睡过,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啊。奴才们不敢劝,宫中也无人能劝得动殿下,这才悄悄出来求您。”
裴琼一听这话,也不顾外面的大雨,就同福安一道去了东宫。
她到东宫时,赵启恒还在外面和几位大臣商讨,她先去内殿换了被淋湿的衣裳。
知道裴琼来了,赵启恒百忙之中,还抽空来内殿看她,与她说了几句话。
得知阿恒哥哥没用午饭的小姑娘脾气一上来,扣住他就不让走了,硬是要他用了饭,才放他出去。
快到晚饭的时候,赵启恒才得了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裴琼陪着他很快地用了晚饭,也不和他说话,怕浪费他休息的时间,直接逼着他躺在自己腿上闭眼休息。
赵启恒躺在心爱的姑娘腿上,不过几息,就沉沉睡去了。
小姑娘见状,心疼地眼泪一下就从眼里流了出来,她怕打扰阿恒哥哥睡觉,立刻擦去眼泪,忍着不敢再哭。
她的手虚虚在空中摸着阿恒哥哥青黑的眼眶,却又不敢触碰。
说是一个时辰,没有差一毫一厘,赵启恒就睁开了眼睛。他清醒地像是没睡过一样,但好歹看上去精神好了一些。
他把裴琼往怀里揽了揽,亲亲她的额头。
“糖糖乖……”
他的话还没说完,裴琼就吻上他的嘴唇,眷恋地在他唇上停留了片刻。
这个吻并不深,但很缱绻。
“我乖啦,阿恒哥哥出去忙吧。糖糖一个人在这里看会书。”
说完,她就推着赵启恒出去了。
快到门口时,赵启恒回过头,很深地吻了她,又被小姑娘推了出去。
他一走,小姑娘眼里的泪就含不住了,流得和兖州的大雨一样,怎么也停不下来。
之后十几日,裴琼都没回家,她干脆在东宫住下来了。每日无论赵启恒多忙,她也要挤出一点空看着他把饭吃了。
若是他实在不得空,裴琼也要趁着他看折子的时候,让人把饭菜端进来,快速地喂他吃一些。
她一来,赵启恒连睡觉都要被她看着。只要她觉得赵启恒睁眼的时间太久,无论是撒娇还是撒泼,反正她总有办法让人先休息片刻。
无论如何,人总要休息的,不然就要倒下了。
这些日子,宋氏也派人来找过,小姑娘执意不肯出宫,宋氏也没办法,倒是裴父来看过女儿。
他咬着牙不舍得骂女儿,这种时候他也不能为了私情给太子添麻烦,生生要被憋出病来。
好在水灾逐渐被控制住了,朝中上下皆是松了口气,连赵启恒都好好睡了个觉。
他一觉醒来,仍旧有许多事情要处理。灾后的村庄被毁,田地被淹烂,牲畜都死了大半,活下来的百姓也都流离失所。
朝廷往灾区拨了一次又一次的银子,赵启恒更是免了当地两年税赋。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兖州大雨刚停,一切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百姓在重建房屋,青壮年也被征用去重修堤坝。
正当这时,再一次的暴雨袭来,害死了更多的百姓,更是几乎毁了整个兖州。
这场暴雨停下之后,赵启恒决定亲临兖州,指挥重修堤坝,安顿百姓的事宜。
裴琼知道阿恒哥哥作下这个决定的当晚,就哭得眼睛都肿了。
“万一兖州再下暴雨怎么办,要是把我的阿恒哥哥也冲走了,谁赔我一个?”她哭得凶,边哭还边打嗝。
“我不会出事的。”赵启恒一再地保证,抱着怀里的人,拿热巾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泪痕。
小姑娘不信,她害怕极了,紧紧抓住阿恒哥哥的衣袖,生怕自己一个没抓紧,他就要到那危险的地方去。
赵启恒放下巾帕,端着温甜的蜜水儿哄着小姑娘喝了一口,对她道:“我派钦天监去兖州观测过,他们保证了,那里一个月内都不会再有雨。”
小姑娘抽抽搭搭地喝着蜜水,听到阿恒哥哥这么说,却一点都不放心。
“那,那你也不许去。”小姑娘边哭边喘,无论赵启恒怎么说,她都不同意。
她怕极了。
兖州死了那么多人,她不要阿恒哥哥去。
她说到后来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干脆闭着眼睛哭,嘴里随便扯过一个又一个阻拦他的理由。
“阿恒哥哥大坏蛋!你说要参加糖糖的及笄礼,万一赶不及怎么办?”
裴琼的生辰是五月初八,再有一个多月就是她的及笄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为什么不能发表情包?我想发那张“搞事情专用配图.jpg”
第70章 平安符
“不会的。”赵启恒抱着小姑娘, 和她保证:“至多二十日,我一定回来。”
二十日啊,这么久。
裴琼边哭边抽噎:“那糖糖也去。”
她的话音还未落地,就被赵启恒否决了。
若兖州春和景明,风光正好,赵启恒尚还可以带她去玩玩,可此时那里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既艰苦又危险,赵启恒不可能答应。
他一拒绝, 裴琼心里就更担忧了。
她不懂别的,但她知道, 若是阿恒哥哥不愿意带她一道去, 那兖州一定是有危险的。
“阿恒哥哥,你别去, 糖糖怕。”她的眼泪刚止住,就又如水一样地落下来,可无论她怎么哭求, 赵启恒都不松口, 不仅自己要去, 还不让她跟着。
裴琼哭地气都喘不匀,又打起了嗝,委屈地在赵启恒怀里缩成一小团。
打嗝很难受,她咬着唇去打赵启恒, 打了两下,又心疼起来,怕把他打坏了,只好软绵绵地缩在他怀里,好半晌都没说话。
赵启恒不舍得她这样难过,但是也不能答应她的要求。
他不能置她于危险之地。
赵启恒只好叹口气,认真给她解释了事情的轻重缓急和百姓的利弊安危,又尽量避重就轻地说明了自己去兖州之后的处境。
“我不会有事。”赵启恒亲亲怀里的小宝贝,夸她:“糖糖最懂事了,对不对?”
裴琼闷闷不乐地沉默了好一会,才带着哭腔回了一个“对”。
她的眼泪依旧时不时地流下,偶尔抿着唇小声说着什么。赵启恒仔细听着她说话,怕她哭伤了,哄着她说了许多好听的话,又答应了她无数的要求。
可在裴琼心里,哪有什么东西能比赵启恒更珍贵呢?
其实她对阿恒哥哥说的那些一点都不心动,她只希望阿恒哥哥能平平安安的。他往宝芙院送再好的珍稀玩物,再多的糕点甜饼,也不及他的平安来得珍贵。
赵启恒亲去兖州的事,裴琼终究无法阻止。
她哭了一夜,赵启恒哄不住,连许诺她每日派人往宝芙院送一盒果糖的时候,她的眼皮也没撩一下。
次日清晨,赵启恒一动,裴琼就飞快睁开了哭肿的眼睛。
她坐在床上,沉默地看着阿恒哥哥换好衣服,又喂她吃了早饭,却始终一言不发。
临走前,赵启恒把人都赶出去,房里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他把神情恹恹的小姑娘抱在怀里,问她:“生气了,不和我道别?嗯?”
裴琼被他亲昵的动作惹得眼里有些笑意,但只是悄悄伸手攥住他的衣摆,还是不说话。
时间不多,赵启恒知道她别扭,却没办法一直哄下去,他往裴琼手里塞了一个虎符。
裴琼没见过这个,有些疑惑地看了看手里的虎符,又去看赵启恒。
赵启恒和她解释:“这是能调动御林军的虎符。”
“虎符?”
“是。”赵启恒摸摸她的头,道:“我不在京中,若有人欺负糖糖,或京中有异动,糖糖都不必怕,凭此虎符可立刻调动御林军,他们都会听你的调遣。”
裴琼似懂非懂地点头,好奇瞄着手里的虎符。赵启恒见状,简单快速向她举例了几种可能需要调动御林军的情况,和对应的措施。
这座京城早已全然在赵启恒的掌控之下,短短二十天,任谁也翻不出什么浪,他给裴琼虎符,不过是想给自己的小娇娇多一层保障。
他解释地太快,裴琼哪里能听懂,只好囫囵把他的话记住。赵启恒心里清楚她短时间内听不懂,干脆道:“若糖糖不清楚何时该用虎符,可以去问问岳丈。”
“哦……”
都到了这个时候,阿恒哥哥什么已经安排好了,裴琼也知道他是不得不走了。
事情既然已成定局,她再担忧也无用,只会给阿恒哥哥徒增烦恼,于是点头答应了。
赵启恒见她乖得可怜,忍不住含住她的嘴唇吻了片刻。
“糖糖乖,我很快就回来,也会遣人每日送信给你。”他抱着怀里乖顺的宝贝,沉思片刻,又道:“我把福安留给你,你若有事,尽可以吩咐他。”
这个时候,无论赵启恒说什么裴琼都点头。只有一点,她执意要去送赵启恒出城。
今日虽无雨,但天气阴潮,赵启恒不愿她出去受寒,但看着小姑娘眼里倔强的泪花,他最后也只好同意。
送完赵启恒,裴琼回到裴府后,没多久,宫里就赐下一柄雕龙绘凤,宝光奕奕的长剑。
是皇帝赐予裴琼的尚方宝剑。
尚方宝剑,见此剑如见天子,裴琼手持此剑,对任何人都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皇帝在太子走后赐予太子妃这柄剑,众人虽惊讶,却不意外。
皇帝都病成什么样子了,这柄剑与其说是皇帝赐予的,倒不如说是太子殿下给他的小太子妃留的后手。
不过离开大半个月罢了,护人倒是护得紧
赵启恒确实护裴琼护得紧,他只这么一个小宝贝,若是出了事,谁也赔不起。
京中无论是朝政大臣,还是那几个王爷,都在他把控之中。饶是这样,他还是明里赐给裴琼尚方宝剑,暗里给了她御林军的虎符,还调了大半个暗卫处的暗卫守着她。
裴琼不觉得自己的处境会有什么危险,倒是担心阿恒哥哥担心地总是做噩梦。
赵启恒刚走那几日,她一直梦到兖州暴雨,阿恒哥哥被洪水冲走了,她每次半夜惊醒,就只能睁眼到天明,直到第二日收到阿恒哥哥的信,心里才会踏实一些。
她这几日胃口也不好,总是吃得很少,白天常去寿安堂陪她祖母念佛经,祈求佛祖庇佑。
这些折磨人的事情,裴琼写信时从不往里写,成日只写些自己吃了什么玩了什么,遇到什么好笑的事情。
其实她最近很少笑,除了收信的时候,每日只有福安给她送赵启恒许诺的一盒果糖时,她才会笑。
这些事裴琼虽不写,赵启恒却有他自己的渠道知道。他白天忙完,入夜后总会在信里写些轻松的趣事,不着痕迹地宽慰她。
好在不久后,兖州局势日渐好转,堤坝的修建也很顺利,这些消息传到京中,裴琼的心情也明朗了些。
随着灾情的缓解,赵启恒来信,说他不日即将启程返京。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裴琼露出这么长时间来第一个灿烂的笑,明媚如四月暖阳。她捏着手里的信,算阿恒哥哥还需几日就能回来。
在赵启恒离去之后的每一夜,裴琼都在后悔当时只顾着哭,没给他送一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