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日起,小姑娘每日能尝到最甜的东西,就是阿恒哥哥的嘴唇。
每每她嘴馋的时候,就哭唧唧地去含阿恒哥哥的唇瓣,要舔不舔的,边含边想念着糖果的味道。
这日天气好,赵启恒抱着小姑娘去玉莲池散心。
裴琼乖乖地倚在阿恒哥哥怀里,悠哉游哉地在明亮的日光下半眯着眼睛看风景。
她凝脂白玉般的面庞被太阳晒出微醺的颜色,眉似新月,双瞳剪水,愈发地娇艳。
只是人还是瘦,任赵启恒再怎么养,也没能再胖回去,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这段时间她的个子长高了些。
暖风和煦,小姑娘懒洋洋地看着满池莲叶。这会儿还早,莲花都还未长出来,池中只举着零散的几支粉色花苞。
此时,玉莲池上一只丹顶鹤张着白翅飞过,姿容高贵,意态潇洒。
裴琼很喜欢,指着那鹤给阿恒哥哥看,笑着低声与他说了什么,又高兴地亲亲他。
荷花一开,天气便渐渐热起来。
裴琼最娇气,冷不得热不得,不过才六月初,就闹着要用冰。
她身子骨虚,赵启恒照顾得格外精心,就是喂口水都要仔细试过温度,这种天气怎么可能答应让她用冰。
为着这事,裴琼与他闹了好几日了,她不单想用冰,还想吃果子奶冰。
她除了真想吃冰,其实也有几分借这件事朝阿恒哥哥撒娇的意味。
但她不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宫中逍遥,日日与阿恒哥哥住在一起,不仅宋氏看不下去,连裴老夫人也觉得不妥。
是日,宋氏进宫来探望女儿,裴琼正和赵启恒一道用午饭。
小姑娘坐在赵启恒腿上,边吃饭边握着他骨节修长的左手把玩,赵启恒把饭送到她嘴边,她才张嘴。
“阿恒哥哥,这个辣牛肉好吃。”她吃得眼睛都弯起来。
赵启恒见她喜欢,又喂了她一口。
再多就不给了。
从上次后,小姑娘的胃肠就一直不太好,辣牛肉吃多了伤胃。
小姑娘见阿恒哥哥不给她吃,倒也不生气,反倒夹了块牛肉喂给他。
“阿恒哥哥你吃。”她虽不能吃,但阿恒哥哥吃了,她也一样满足,“好吃吗?”
这时,福安进来回禀,说裴夫人求见,已经在外等候了。
赵启恒命福安请她进来,随即,宋氏便到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女儿坐在太子的腿上,被喂了一大口饭,脸颊鼓鼓的努力嚼着,见到她还要冲她笑。
赵启恒怕她噎着:“糖糖,好好吃饭。”
被人说了,小姑娘就又认真吃起她的饭来。
赵启恒请宋氏坐下,与她客套了几句。宋氏不解,“怎么这会儿便用午饭了?”
小姑娘咽下嘴里的饭,“因为我饿了嘛。”
她说完,嘴里被喂了一勺芙蓉蛋羹,赵启恒替她把没说的话说完:“糖糖早上起的晚,没用早饭。”
昨晚裴琼非拉着阿恒哥哥下棋,两人直下到深夜,于是她早上就赖在床上不起来,连早饭也没用,醒来时饿得胃里火烧似的。
因此虽还不到中午,两人就用了午饭。
赵启恒命人去御膳房再添几道菜,请宋氏一道用午饭。
“阿恒哥哥,今日这么热,让御膳房再添一道莓果冰乳酪。”小姑娘笑得热情。
谁都知道这小姑娘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宋氏更关心别的,她似笑非笑地看着女儿,“知道热还这么坐?”
裴琼怔住,接着才反应过来,阿娘是觉得她和阿恒哥哥这么坐不合规矩。
可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一直是这么相处的,她喜欢和阿恒哥哥坐在一起。
小姑娘脸皮一厚,只当自己没听见,倒是赵启恒替她回答:“糖糖身子虚,这个时节对她来说并不热。”
她感觉点头,“对,我虚,这么坐着暖和。”
宋氏被这小不要脸的话气地笑出来。
赵启恒也眼里含笑,他对宫人吩咐道:“糖糖身子虚,你们单给裴夫人做一道冰乳酪就是了。”
什么虚?谁虚?
小姑娘顿时急眼了,可话是她自己说的,她后悔地不得了,气哼哼地瞪了给自己下套的阿恒哥哥一眼。
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吃一点冰呢!
宋氏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心里对自己今日能把女儿带回去这件事不抱太大的希望。
饭毕,三人一道坐在殿中说话饮茶。
宋氏不欲与他俩再绕弯子,直言要带女儿回去。
“难不成到成婚那日,糖糖还要住在东宫?你们预备把新娘从东宫接到东宫?”
这话是有道理,可是小姑娘反驳地飞快:“离成婚还有三个月呢!”
到时候再回去就是了。
要是现在就回家,她要有三个月都看不见阿恒哥哥。
她连三个时辰都受不了!
宋氏被女儿气昏了头,冷笑道:“真的不同我回家?”
小姑娘自幼就怕她阿娘,觉得阿娘看上去像是生气了,有点害怕,下意识就去看阿恒哥哥。
赵启恒对宋氏微一点头,握着小姑娘的手,先带她去了里间。
他把人抱到软榻上,在她腰间盖条珊瑚绒薄毯,又倒了碗养胃的汤放在她手边。
“阿恒哥哥……”
“没事,我劝劝岳母。你把汤喝了,如果困,就先睡一觉。”
“你不在我睡不着。”
赵启恒亲亲她的嘴唇,“乖,我很快回来。”
果然,赵启恒不久就回来,同时把宋氏也带来了。
宋氏答应了赵启恒可以让女儿在东宫再住一段时间,但她要单独见见女儿。
小姑娘捧着汤药的碗,一点一点地抿着,见娘亲走到她边上,就放下碗坐好。
宋氏看了眼桌上的汤药,知道这是女儿该喝的,端起来递给她,“先喝完。”
小姑娘在阿娘的眼神威逼下,第一次这么干脆地把一碗汤药都喝光了。
刚才赵启恒与宋氏说了小姑娘的近况。
小姑娘有时还是会睡不好,需要他整夜陪着。况且她身子虚,宫中有太医,每日把脉、调整药方都方便。
这是他把女儿留在宫里的理由。宋氏心里清楚这都是借口,不过是两人不舍得分开罢了。
宋氏并不想做棒打鸳鸯的恶婆子,若是两个人一直好好的,女儿住在东宫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心里一直担忧女儿和太子的关系。
宋氏犹豫再三,明知道知道热恋中的小姑娘听不进去这些话,还是说了。
“天下的夫妻,不仅夫妻,还有父母子女,所有的关系只要太过亲近,亲近到双方没有任何自我空间,这段关系必然是畸形的。
它会使人窒息。
糖糖,你们此时情正浓,自然日日黏腻,不愿分离。
可一旦时日长了,两人完全没有自我空间,就会开始感到烦,感到腻味,或许就会想要新鲜的空气,新鲜的人。
你这样依赖他,不仅心里离不开,甚至被他惯的生活上任何一点小事都离不开他,这太危险了。
你们应当有一些自己的时间,给彼此一点距离。
何况……糖糖,世间情爱,总是太过脆弱,帝王之情尤甚。
今日他把你宠上天,明日若厌弃了你,你又当如何?”
听到这里,裴琼急急开口,“不会的!”
“阿恒哥哥才不会这样,我们也不会腻,我们,我们这样很好。”
她徒有满腔对阿恒哥哥的信任和对这段感情的确信,反驳的话却显得这样无力。
裴琼还小,她没有很多人生经历,见阿娘说地这样笃定,其实心里有些着慌。
“我和阿恒哥哥与阿娘你说的那些人不一样,我们不会这样的!”
宋氏无奈:“糖糖,所有爱侣海誓山盟时,都觉得他们不一样,都相信他们能长久。”
年轻人总是轻易许诺。可单凭喜欢,哪里够维持一生呢。
那日宋氏离去之后,小姑娘心里就一直存着这件事。
她很相信自己和阿恒哥哥的感情,但夜深人静时又会莫名地想起阿娘的话。
几次三番她都想直接开口问阿恒哥哥,他有没有觉得他们俩应该有一点距离。
可阿恒哥哥一伸手,她就自然而然地环上他的肩,他要给她穿衣服,她就下意识地伸开手。
每每事情发生之后,她才想起要和阿恒哥哥保持那点距离,却根本做不到。
裴琼放弃了保持距离这件事,干脆地投入了阿恒哥哥的怀抱。
但娘亲的话一直在她心里盘旋着。
既然不能保持“正常夫妻”的距离,可只要她和阿恒哥哥不会腻,不会烦,那他们也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
裴琼才不会觉得腻,她恨不得日日和阿恒哥哥这样呆在一起。
阿恒哥哥应该也不烦?
男人最不烦什么样的姑娘?
这日,赵启恒原本计划和小姑娘回一趟裴府。
裴琼住在东宫这么久,赵启恒偶尔会带她回去一趟,安一安裴家人的心。
可这日边陲突然有急报,赵启恒抽不开身,他打算把回裴府的事情往后挪一挪。
哪成想小姑娘今日格外乖巧,主动表示自己可以一个人回去。
赵启恒哪里能放心,但小姑娘坚持,他只好答应。
饶是政务再忙,他还是挤出一点时间,亲送她上了马车,又在车前细细嘱咐了她好一会。
直到小姑娘嫌他啰嗦,堵住他的嘴吻了他一会,然后赶他回去处理政务。
她一出宫,在裴府待了没多久,就一个人溜去了京城里最大的秦楼楚馆——红袖阁。
赵启恒心里清楚,只要两人分开半个时辰以上,小姑娘就会心慌,今日主动提出自己回家,其中定有异常。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小祖宗一个人就跑敢到红袖阁去。
“胡闹!”
赵启恒用力揉了揉睛明,头疼不已,放下处理到一半的政事,往红袖阁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青楼是个好地方,里面什么都有~嘿嘿嘿
第76章 红袖阁
到了裴府, 裴琼先去给祖母和爹娘请过安,接着回了宝芙院。再之后,她就在房里鼓捣起来。
裴琼对易容很有些天赋,赵启恒被困在应山时,她每日看暗九给暗三易容,耳濡目染间,也学会了些易容的技艺。
她拿了些易容专用的粉脂,在妆镜前涂抹好,又换上之前裴二哥给她准备的男装。
站在镜子前一照,活脱脱一个俊俏风流的小公子。
接着, 她吃了一颗变声药丸。
吃完药,她再开口, 声音就全变了, 是一个清朗明亮,颇有几分少年意气的声音。
下人以为裴琼还在书房内画画, 其实裴琼打扮完,早就偷偷溜出去了。
之前她一个人住在东宫时,为了防止意外, 几个暗卫教过她一些防身和逃跑的小手段, 此时正好得用。
当然, 这些手段只能骗过裴家的家丁,暗十依旧在暗地里保护着她。
暗十见到裴姑娘一路往红袖阁去了,饶是他再沉稳,也有几分惊奇。他往东宫传了消息。
夏日天色暗得晚, 夕阳余晖久久不散,红沉沉的光芒照着大地。
这个时候,红袖阁已经灯火通明,莺声燕语。
忽然,门口的花娘说笑声越来越小,个个都屏着呼吸往门外看。
只见迎面走来一个俊俏贵公子,面如冠玉,眸似点漆,身上穿的是象牙白的湘绣,衣摆上几杆笔直清隽的青竹。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身量也不算高,但有着这烟花之地最稀少的清亮眼神和纯然气质,也不知道是何等富贵锦绣的人家,才能养出这么个钟灵毓秀的小公子。
一时间,几个花娘都爱得不行,摆着腰肢往裴琼这里迎上来。
“公子生得好生俊俏。”紫衣花娘率先开口,笑着去扶裴琼的左臂。
“让开。”粉衣花娘伸手,直接把身前的紫衣花娘推开,她朝裴琼娇羞一笑:“奴名芊芊,敢问公子大名?”
裴琼被她们的热情唬住,她迟疑片刻,开口道:“我姓齐,唤我齐公子就是了。”
“齐公子。”闻言,蓝衣花娘上前一步,一双浑圆的乳儿在裴琼右手臂上若有似无地蹭着,“奴家名唤荷儿……”
她们不是这里最值钱的花娘,身上用的脂粉也不算好,气味太浓,裴琼被养得娇贵,此刻连连打了好多个喷嚏。
梅妈妈在不远处送走一批客人,回身就见到了裴琼。只消一眼,她便知道这是个一等一的肥羊。
她笑着上前,把那群吵闹的花娘们赶开,召了两位这里属一等的花娘来,让她们伺候裴琼。
“齐公子,这是青珊,这是玉姚,您看可还合眼?”
青珊和玉姚一个清秀温婉,一个丰腴艳丽,两人一左一右挽着裴琼,说笑间,便到了最昂贵的天字号厢房。
厢房内铺金设玉,红帐锦枕,点着旖旎甜腻的熏香。两位俏丽的花娘簇拥裴琼进去,给她弹琴唱曲,捏肩揉腰。
裴琼全然陷在了温柔乡中,好在她没忘了自己来的目的,开口准备问两位花娘一些事情。
就在这时,楼下忽然传上震耳欲聋的欢呼,那些声音听起来兴奋坏了。
裴琼被吓得差点坐不稳,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如受了惊的小兔子似的。她有点害怕。
还有点想阿恒哥哥了。
两个花娘什么没见过,但这样单纯懵懂的少年一下就激发了她们的母爱。
玉姚抱住裴琼,让她的头枕在自己高耸绵软的山峰上,青珊则去开了窗,让裴琼看到外面的景象。
“齐公子你瞧,外面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争夺花魁娘子的初夜。”
裴琼知道什么是花魁娘子,但不明白什么是初夜,她从窗口望出去,只见高高的白玉台上,站着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
她身着霓裳,自发顶到身上都裹着一层红纱,只露出一双猫儿似的眼眸,媚意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