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沉默的宋熠开了口,低声斥责:“胡说什么?”他摁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是今晚不回家而已。”
他说:“我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和元元在一起,就会永远对她负责。”
这不是少年气血,而是成熟男人笃定的承诺。
袁少棋不说话,沈绽青也沉默着。
宋熠走到窗边,看到下面的灯火。一想到她独自过的这几年,所有的委屈,心里如刀割一样难受。
他说:“她不是在闹脾气,也不是埋怨。她只是,怕我也不要她了。”
所以干脆让自己不要陷入的那么深,以免受伤。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冲里面道:“走的时候给我把门带上。”挟着一身的冷意出了门。
袁少棋和沈绽青尴尬对坐,主人都不在了,俩客人愣着干嘛呢?
片刻,沈绽青问:“你说早知道,不让他们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袁少棋敷衍着。
沈绽青不信,又追问:“那年高老师走了,元宝和宋熠还好好的,后来就生疏了,宋熠甚至连她的面也不见。每一次都是拜托我去北京,安慰那孩子,给她带东西。”说疼吧,宋熠是这几个师兄师姐中最疼元音的了。
可也是他表现的最是疏离。
“老宋没跟你说过原因吗?”
袁少棋怕自己那张嘴搂不住,起身逃走:“别套我话了。根本没事。”
第28章
元音挂了电话后, 却异常难过。
说不上是后悔, 但心里失落。就像小时候被妈妈带去别人家做客, 主人给分食零食, 她想要不敢要,推辞着推辞着主人就收回去了。
但她心里又很渴望那一颗糖果。
现在, 她就是这样失落的心情,宋熠的关怀就是那颗被收回去的糖果。
她在房间了刷着短视频,外面大门碰一声被开了又关上, 是小卓回来了,来敲她的门,扬了下手里的烧烤外卖:“来吃东西啊。”
元音看看,摇头, “不要了。”
“明天周末,我今晚要熬夜浪够了, 早上睡到自然醒。”她继续怂恿元音,但后者不为所动,说:“可我明天要上班诶, 前两天把假期都用完了。”
“哎,你这工作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毫无预兆的加班,根本没法和朋友一起玩。”
元音耸肩, 抱歉地笑笑, “没办法。”
小卓有些失望地扯回去, 不再打扰她工作了。
元音过去抱了抱小卓:“好啦、谢谢你。我感觉最近好多了。下个月正常休息, 一起去玩。”
“好嘞。”
……
噼里啪啦。
她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在写一个微电影的剧本的大纲。最近医院见闻很多,她的脑海里又冒出来很多想法,都不是很成熟。但是意志和脑洞都已经抑制不住了。
一想到医院,脑海里就会有宋熠累瘫,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
可怜又孤独。
就这么忙了一个多小时,几次看看手机,毫无动静。宋熠没给她发消息,她往上翻了翻,都是两人在一起时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几点下班、要加班吗、晚上吃什么?家里的t没了带一盒回来?
……
元音想他们根本就没有循序渐进谈恋爱的过程、是直接进入了过日子的模式。
她喜欢这样的温馨,这样的生活方式也是最适合她的。大多数女孩子需要男朋友浪漫,惊喜。元音更需要的是陪伴和慰藉。恰好宋熠也喜欢这样。
她躺回床上。
手机在手里震动一下。
宋熠问:
在家?
元音:
在的。
宋熠:
开门。
元音:“!!!!!”
他又补充:
我在你门口。
元音穿了拖鞋披上衣服,悄悄走过客厅,打开大门。
那个男人穿着如常的黑色衣服,里面是普普通通的白色衬衫和灰色的毛衣。头顶是微弱的灯光,他微微低着头,眼神不甚清明的看她。
元音想到了一个词:风雪夜归人。
有点奇怪。
她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宋熠没回答,目光扫过整个屋子,最终停留在门里的鞋柜上。他压着声音道:“我先进去。”
元音怕出声,低身去找拖鞋。
小卓的房间里放着嘻嘻哈哈的综艺节目,还有她傻乎乎的浑厚笑声,“卧槽,卧槽,太搞笑了。”女孩儿甚至还拍着大腿……
有种窥探到别人隐秘的感觉。
宋熠平淡的脸上,也有一丝尴尬。
元音赶紧去牵他的手,领进了自己房里,说:“你先坐,我去说一声。”这话语气明显生份不少,宋熠没察觉。他敛着眼皮,坐在椅子上。
元音去跟小卓打招呼,“不好意思啦,我男朋友来了,就在我房里。”
小卓带着耳机没听清。
元音恨不得能给人下跪,“今天委屈你啦。记得把门关好,穿整齐点再出来哦,以免撞见尴尬。”
小卓手里的烤串掉了,“你他妈的,咋不早说!”
“我也不知道,他出差回来,突然过来的。”元音也很纳闷,宋熠从不会如此唐突造访。
“妈的!”小卓闷闷地锤自己的脑袋、沙雕室友的形象啊。
元音摸摸她狗头,给了她一盒巧克力做补偿,“乖一点,我走啦。”
回到房间宋熠放松地坐在椅子上,摸了她的一本书看,是本小说,短短几分钟的功夫,他已经看到第三章了。元音关上门,靠在墙上,他随手也就放下书。
相顾无言,元音紧张。
半晌,宋熠笑了,说:“傻站着干什么?”
“啊?”她如梦惊醒,“这么晚了。”她说。
宋熠假装看时间,道:“也是,要睡了吗?”
“准备看会儿书就上床。”她乖乖汇报自己的睡前计划。
他站起来,“帮我收拾下行李,睡衣拿出来。”
元音:“??”
“你的洗手间我可以用吗?”
元音愣过一秒,这才发现他手边是小的行李箱,那天他离开时带走的。“你要在我这边睡吗?”
宋熠自然而然反问:“不然呢?你又不愿意去我那。”
不等她再多说什么,便脱了大衣,解开皮带,去洗手间。
元音的心狠狠跳动。
一个小时前的失落被填满了,但涌进来很多的情绪。
浴室里响起了稀里哗啦的声音。好在她是有独立洗手间的,想必他也是看上了这一点,才选择过来。
她慢吞吞地打开箱子,里面衣服都很整齐,拿出睡衣和平角内裤,放在桌上。
不一会儿,宋熠便裹了浴巾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赤着上半身,并且带出来一身的沐浴液的味道。
也是她的味道。
他看着房子慢慢评价,“你这屋,好像大了很多。”
元音肯定不会说自己砸了东西这种挫事,“不用的东西就扔了。现在流行断舍离。”
他明显不信,当着她的面,揭开浴巾穿衣服。元音只看了一眼他的身体便撇开眼,假装去整理他的衣服,拿出来一件,放在鼻下闻了闻,“这些都是没洗的吗?我去洗掉。”说没洗也不像,有香味。
宋熠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连个衣服都不会洗。”他过来揽住她肩膀,嘴唇贴近她耳边,“别忙活了,歇会儿。”
也是,他的生活一向井井有条,甚至比她还好。
说着将人带上了床,跟自己家似的。
不过,这是元音的小屋子、粉色碎花床单,与他气质不太符合。
上了床以后,他也没多少话要说。
元音相信他能听得出来自己下午是闹脾气了。但他从来到现在,只字不提。
最终还是她忍不住,拨开他放在自己胸前的手问:“干嘛要赖在我这?”话里已经多多稍稍有些撒娇的意思。
宋熠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手指压在她眼皮上、哑着声音说:“你不在家,我一个人也睡不好。”这话是真心的。
元音撇嘴,“你还不是在外面一周。”
宋熠:“那不一样。”
元音又躺回去,黑暗中看他的脸,“也不过是在一起睡了一个多月而已。”
“你也知道一个多月?”他睁开眼睛,也看她,两双眼睛在夜里对视,他先开口、不解地说,“我也奇怪。不过是一个月。怎么连睡个觉都离不开你?”
说的跟真的一样。
元音笑了,悄声问他:“那需要我哄你睡嘛?宋医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也挨了过来。
宋熠的唇落在她下巴,嗤笑一声,警告,“别动了。回家再折腾。”
回哪个家?怎么折腾他都没说。
第二第三天,都是在元音那儿睡的。
宋熠上班忙,回去的也晚。时常是到了午夜才回来,一大早就又出门去了。元音又心疼他,这样来回折腾。便说:“下周我去你那里吧。”
宋熠看她,说:“那就好。”
元音感觉他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似的,故意问:“我是不是有点矫情了?”
“你自己知道就好。”他笑着走开。
第四天,元音实在熬不过、主动去他那儿。
不要这样折腾了。
因为她知道,她一直跟拍的彬彬手术时间到了。不仅家属紧张,彬彬妈妈一天要上好几次厕所。
节目组也很紧张,又得客观地去跟踪家属的反应。宋熠还是比较轻松的,元音做手术前的采访,他没多说别的、倒是把彬彬的病情通报了一遍,像是在叙述病例,并且把术后的恢复状况一并告之。
元音问:“紧张吗?”
宋熠笑笑,摇头。
不是不紧张的意思,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不能保证手术百分百成功,但也不能多说负面的东西以免给家属造成紧张情绪。
彬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来了,叶遥说过去聊一下,被元音拦住了。
她说想起很久前的一个采访,在一次车祸中,社会新闻部的记者赶赴到现场。一对母女,女儿当场死亡,母亲全身是血的被救出来,神志依然清晰。
那个社会新闻记者,积极地过去采访,询问那位失去孩子的母亲:“请问您现在是什么心情。”
那位母亲当场崩溃发疯,挠伤记者的脸。
后续记者对着镜头假惺惺地说,母亲悲痛万分,她非常同情。
元音当时在家看到这条新闻,少年的她义愤填膺。恨不能把那个记者抓过来打一顿。
很多时候,作为一个媒体工作者,在报道新闻真相的前提下,不要求同情与怜悯、但请尊重与理解。
……
五个小时后,宋医生出来,摘了口罩,露出那个久违地放松神态。
第29章
之后他没有多少时间和她说话, 擦肩而过时, 他对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元音一时竟然语塞, 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跟患者家属比,她的情绪太过细微了。宋熠被家属团团围住, 问长问短,手术过程,术后恢复, 以及永远也说不完的感激的话。
宋熠温和地鼓励着他们,疲惫大于喜悦,说自己要先去休息一下。
患者家属不敢多打扰,忙说:“应该的应该的, 就算连续站五个小时都累,更何况是做手术。”
走过元音的时候, 他摘掉收拾帽,还有眼镜,捏着鼻梁。
是只把自己最真实的模样给她看。
其实宋熠的一千个模样中、穿着手术服的真算是最平常普通的, 一身绿色的衣服,脚下是一双拖鞋,口罩遮盖住他半张脸。唯有一双眼睛,漆黑有力, 却又是那么温柔。
元音看他。
宋熠说:“我去休息。”
她慌乱地点着头。
宋熠又问:“晚上回家吗?”
“回的, 回的。”她赶紧说, 实则心疼的不得了。生怕自己多磨蹭一秒, 他就少睡。
当晚宋熠没能准时下班、元音先回去了,他说自己得晚一点。
再次一个人呆在这间屋子的时候,便觉得自己一周前的决定真是可笑。
彬彬被救回来的时候,她意识到、那个男人在做着一份崇高的工作。尽管这份崇高并不会给他带来多少利益与荣耀。
可那一刻起,在她心中,宋熠是不同于这世界上任何一个职业者。
晚上,她独自在家,凭着自己贫瘠的做饭能力,煲了一锅鸡汤想着给他补一补,等他回来就可以喝了,然后又去准备他洗澡的睡衣。
就这么等呀等,说好十点多回家的,宋熠直到凌晨两点才到家。洗过澡后,直接钻被子,抱住她。
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元音也不敢说话。
直到早上迷迷糊糊的被人抚摸着醒过来,宋熠的脸压在她脖子上,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她一睁开眼感知他在身边,便不由自主地笑了。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啊,早上醒来,喜欢的人就在身边睡着,同样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寻你,哪怕就在一张床上。
元音悄悄拿开他的手,嗔怪道:“你抱我太紧了!”
宋熠不以为然,“这么睡觉暖和。”他还说的头头是道,一本正经。
这会儿两人都清醒不少,也终于有时间说话了。毕竟是再回到这里,和他躺在一起,前几天的矛盾就像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