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云妃又一脸委屈的上前拉住太后胳膊,“那贱人如今就仗着有表哥宠爱才敢如此无法无天,您可一定要替云儿做主呀!”
太后被她晃的脑袋晕,只能淡淡的瞥了她眼,“那你想如何?”
说到这,云妃又微微抬起下颌,眸光一厉,“那破落户定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明日便是中秋宫宴,我定要她在众人面上抬不起头!”
——
东西都搬到了昭仁宫,等楚湫过去时,住在昭仁宫其他殿的低位妃嫔纷纷都过来拜见她,没有说几句便让她们退下了。
喝了药,楚湫又继续绣着荷包,丝毫未将云妃的事放在心里,刘云妍就是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一等太后西去,她自然也就蹦哒不了多长时间。
“主子,您觉着这条素光锦如何?”
正在整理衣橱的紫意忽然拿着一套宫装走了过来,恰巧九歌端着点心进来,瞧了一眼,忍不住轻声道:“奴婢觉着还是清雅点的颜色较适合主子。”
还非要什么鸳鸯戏水的图案,楚湫越绣越觉得别扭,听着两人的话也随手将手中绣活放下,一边揉着额心,“明日将那套水红色的拿出来。”
话落,紫意顿时一惊,试探性的问道:“主子一向不喜此等艳丽之色,如今怎么……”
“一时兴起罢了,那套样式不错。”她揉着额心声音颇为疲惫。
如今联系不了哥哥与李齐,只能出宫借着探亲之名,让桃儿将信送出去,现在身边的这些人她都不怎么放心,绝对不能将消息泄露出去。
“那奴婢今日便早些准备好,主子体寒,日后出门定要再加件披风才行。”紫意念念叨叨的道。
院外落了一地枯叶,秋风萧瑟,平添一分寂寥,楚湫定定的望着那蔚蓝的天空,心里头有无数思念,只是如今却是不能去看望娘亲,这一切都是因为佟雪,她定要让李齐搜寻佟家的破绽,让那毒妇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感觉。
大军出征在即,这次中秋宫宴也是在为出征的将士们践行,而且又能看到皇上,后宫里的人心思瞬间活跃了起来。
次日,她们一众后妃是跟着德妃一同入席就坐的,佟雪并未出现,理由是身子不适,后宫人都知道贵妃娘娘不喜热闹的场所,楚湫只觉得想笑,佟雪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模仿自己,不过她以前不喜这种热闹的场所是不想看到那些王公子弟,免得又会被纠缠不清。
殿内一片笙歌乐舞,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可惜大殿太大,朝臣也多,她并不敢明晃晃的去找寻李齐,只能干坐在那,吃着自己带来的点心。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
霎那间,殿内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声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入座后,一袭明黄的男子才不急不缓的出声:“众卿不必多礼。”
“谢皇上!”
众人又重新落座,楚湫的位置在云妃后面,只看到云妃今日打扮的格外端庄大方,与她那张娇艳的面容反而有些不符。
“皇上,今日膳房做的云泥糕味道甚好,您可要试试?”
云妃一脸的淡笑,眼中只有那道丰神俊朗的身影,旁边的宫女立马端着一小碟糕点呈了上去。
像是没听到她的话,赫连策一眼便注意到了那个身着一袭水红色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的女子,她甚少如此精心打扮过,整个人犹如一轮明月,纵然灼灼其华却不带丝毫艳俗,男人眸光一暗,忽然对旁边的人招招手。
“皇上有何吩咐?”王德全忙不迭凑了过来。
淡淡的瞥了他眼,男人声音低沉,“加把椅子让秋妃过来。”
第26章 发难
王德全顿了下, 跟着连忙应声, 随即又立马让人去加个座,一边又躬身朝楚湫那边走去。
宫中龌龊事不少, 中毒一事便是个最好的例子,宫宴上的东西楚湫也不敢碰, 一边喝着自己带来的果酒,直到眼角的余光瞄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时, 才微微侧过头,“王公公有事?”
凑近后,王德全才低着头恭声道:“皇上让娘娘过去坐。”
话落,楚湫不禁娇眉一皱, 下意识看了眼那边的男人, 声音犹疑, “这……怕是于礼不合。”
如此一来, 太后势必更加视她为眼中钉。
“这是皇上的吩咐,娘娘还是过去吧, 莫要让奴才为难。”王德全讪笑一声, 心里也很无奈, 如今皇上就是把这位娘娘放在心尖上宠着,日后指不定还要如何出格。
迟疑了片刻, 楚湫还是皱着眉起身随着他走上那正中央的位置, 旁边刚好有把椅子,感受到大殿四处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她只能慢慢落座。
霎那间, 一块白药糕忽然落在她盘中,“朕觉着味道尚可。”
瞧了眼旁边这个轮廓棱角分明的男人,楚湫像是置气般,故意不吃他夹的,反倒夹了块枣糕,皇上吃的东西应该没有问题,只是这枣糕太过甜腻,咬了一口便让人觉得身心不畅。
旁边的玉樽杯忽然盈满紫色液体,男人语气平静,“近日西域诸国进贡而来的葡萄酒,并不浓烈。”
这个楚湫曾在书上听闻过,看着那杯紫褐色的液体,还是伸出手端了过来。
赫连策微微偏着头,目光专注,只见女子红唇微启,轻轻抿了小口,便瞬间闭上了眼,羽睫微颤。
他忍不住低笑一声,亲手又给她添上一杯茶,“朕说不浓烈,可并未说不酸涩。”
楚湫立马端过茶杯抿了小口,不禁瞥了眼旁边的男人,“皇上是否觉得看臣妾出糗很开心?”
看着她那眉宇间都掩藏不住的愤懑,男人自顾自喝了口清酒,一脸正经,“朕可未这样说过。”
随着轻快富有节奏的音律响起在大殿四处,只见一支身着异域服饰的女子整齐婀娜的进了殿内,诸女手脚四处皆戴着铃铛,舞动间清脆的铃铛声反倒带着抹别样的趣味,随着纤细的腰肢不断摆动,众人的视线却丝毫未落在舞姬上。
云妃死死的揪着袖中的丝帕,一口银牙差点没让她咬碎,看着表哥与那小贱人打情骂俏,她这心里就堵得慌,表哥居然还让她同席而坐,一个破落户,她也配!
就连太后也不禁微微蹙眉,不管皇上明面上如何宠爱这个秋妃,她都可以不在意,左不过是个替身,只是看着皇上给那秋妃布菜,那一举一动可不像在伪装,她这儿子生性凉薄,莫说对他父皇,哪怕对自己这个生母也从未交过心,如今这眼神分明是对这秋妃上了心。
手心一紧,她闭上眼加快转动着手中佛珠,无论如何,她绝不允许有第二个楚湫出现!
“娘娘,今日这膳房的云泥糕的确不错,您不如试试?”
看着宫女夹过来的糕点,德妃懒懒的拂了下鬓上朱钗,微微一笑,“这云泥糕该让贵妃姐姐亲自尝尝才对,免得终日总是怨厨子手艺不好。”
闻言,宫女不由偷偷瞧了眼皇上那边,抿嘴一笑,低声道:“贵妃娘娘可不一定喜欢如此甜腻的味道,指不定还会换个厨子呢。”
“也是,不过本宫却觉着这甜的吃多了,心里也跟着甜了。”德妃微微垂眸,随手端起一杯果酒。
看着台上与皇上同席而坐的女子,底下的一众大臣们皆是纷纷摇头,低声议论起来。
“简直荒唐,皇上怎可让一知县之女同席而坐,这岂不是乱了分寸!”一个老御史痛心疾首的摇着头。
“越级晋封已然不合规矩,如今还这般宠爱,希望下官担忧之事不会出现。”
众人低声议论间却无一人敢上前谏言,他们皇上可不像先皇那般好说话,最容不得他人置喙,就连太后母家都被打压成这样,他们这些人更是过的颤颤巍巍。
“皇上不临幸后宫你们便诸多言论,如今皇上肯临幸妃嫔,你们还在这指手画脚,后宫的事哪轮得到你们多嘴。”
一直默不作声的李齐不急不缓抿了口酒,神情冷淡。
其他人都是一噎,谁不知道这李将军是皇上的心腹,可还是忍不住争辩起来。
“李将军可得慎言,下官们也是为了皇上与朝廷着想,只是多了几句谏言而已怎敢指手画脚,这古往今来多少惑乱宫闱的妖妃,下官们也只是在防患于未然罢了。”
随着一个文官出声,其他人瞬间附和了起来,李齐冷笑一声,坐在那独自一人抿着酒,目光总是不经意扫过殿前那道姝丽端庄的身影,只一眼就连酒也变得醇香四溢了。
他的三小姐岂是这群自私自利的人能置喙的,在这世间,也就只有皇上能配得上他家三小姐了。
“什么知县之女,我倒要看看皇上今日要如何偏颇与于她!”
一个明显喝多了的御史突然走上大殿,其他人纷纷侧目而视,连着那些胡人舞姬也纷纷退下。
殿内瞬间寂静了起来,只见那御史突然跪倒在地,掷地有声的道:“启奏皇上,今日宫宴众人同庆,微臣本不该提朝政之事,只是此事牵连甚广,微臣不得不提!”
霎那间,众人皆低语了起来,心想这马大人有何要事非得在这时候说。
“马大人,还不快下来!”
与其交好的几位官员纷纷紧张的对他使着眼色,这马大人简直糊涂,没看到秋妃还在这吗?这时把事捅出去,岂不是在明面上得罪了皇上的宠妃,若是这女子在皇上耳边吹吹枕边风,他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世子,你可听说了那事?”
一个郡王忽然颇有趣味的凑了过来,宋天靖端着酒杯淡淡瞥了她眼,笑而不语,只是目光不经意扫过殿上那个如皓月般的女子。
看着底下突然冒出来的人,赫连策不急不缓摩挲着玉扳指,眸光一暗,“爱卿既有要事,又何须分场合。”
话落,底下的人腰板子瞬间一直,声音洪亮充满正气,“启奏皇上,经微臣与几位同僚的查探,发现南洲一带的官员行为作风极其不端,经常欺压百姓,收受贿赂,官商勾结搞的民不聊生,其中以松明县知县颜之冠最为恶劣,他不仅霸占田地,还私自加重赋税中饱私囊,更可恨的是竟与当地恶霸勾结,搞的当地百姓怨声载道乌烟瘴气,可他却与南洲一带官员狼狈为奸,压下了百姓的投状,若不是微臣与几位同僚及时发现这一情况,百姓们定要继续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还请皇上明察秋毫,惩治那些欺行霸市的贪官污吏,还当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整个大殿一片死寂,所有人神色都有些微妙,一些官员都在叹口气,这马大人也是糊涂,没看到秋妃如此受宠吗?还非要一头撞上去!
倒是云妃眼中难掩得意,她倒要看看表哥还如何维护这个小贱人!
楚湫并不惊讶,可作为当事人还是得做出一副着急的模样,甚至碰倒了一旁的酒杯。
赫连策一手搭在桌上,冷硬的轮廓让人看不出任何喜怒,“南洲一带官员狼狈为奸,巡抚又是干什么吃的?”
这马大人一噎,不知为何后背开始渐渐冒出冷汗,“这……”
霎那间,殿内其他人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暗骂这马大人就是个害人精!
“如此说来,历届巡抚,吏部上下,都是个摆设?”男人语气微沉。
此时已经无人敢多言,那马大人吓得连酒也醒了,整个人抖的跟个筛糠一样,满头大汗。
赫连策抿了口酒,目光如炬,“这样看来的确是牵连甚广,爱卿真是直言不讳,朕的确该好好嘉奖。”
“皇上……微……微臣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便是惩治南洲那般贪官污吏,免得让百姓们继续受苦受累。”那马大人此刻也是硬着头皮道。
“上梁不正下梁自然会歪。”
男人目光一厉,声音冷冽,“朕倒是不知,朝廷每年花这么多俸禄养的都是一群吃闲饭的!”
“皇上息怒!”
所有人都胆颤心惊的跪到在地,整个大殿都弥漫着一股肃穆,就连云妃也有些紧张了起来,她二叔他们可都在吏部做事,若是被牵连了可怎么得了。
看着男人额前鼓起的青筋,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毕竟这样一群官官相护的人就是一群蛀虫,最后苦的还是百姓。
慢慢抬手覆上他宽厚的手背,楚湫不由轻声道:“家父做下此等罪孽,的确不可饶恕,其他大人一时疏忽难以避免,皇上大可彻查到底,法不徇私,莫要让此等歪风蔓延才对。”
“娘娘说的对,下官们日后定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其他人自然是顺势往下爬。
她的手心凉凉的,男人顺势握住那只小手,依旧目光灼灼扫着底下的人,“的确是该法不徇私,张丞相,南洲一带官员情形如何你亲自细查,一旦证据确凿,无论是谁,朕绝不轻饶!”
说到这,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太后身上,后者一直转着佛珠并未作声。
“微臣遵旨!”张丞相立马上前领命,却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这个秋妃,希望对方真是个识大体的才好。
自己如此“识大体”,那些官员自是没有理由再来讨伐她,不过有了她这个法不徇私,赫连策才好处置他那舅舅,毕竟连宠妃的父亲都处置了,接下来才越加名正言顺。
只是看着被对方拉住的手,楚湫抽了几回都没抽回来,一时间有些羞恼,大庭广众一个帝王如此轻佻,成何体统。
“爱妃如此大义灭亲,当真叫人刮目相看。”他紧紧攥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面上又一副深沉内敛的模样。
楚湫紧紧抿着唇,故作镇定的道:“这……”
“皇上!”
这时一个身着一品朝服的中年男子突然走了出来,躬身跪地,掷地有声,“那颜之冠不过是仗着自家女儿有皇上宠爱才敢如此有恃无恐,近日在京数日,也不知私下收了多少好处,而且颜之冠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身为女儿的秋妃娘娘不可能什么都不知晓!”
说话的是云妃的父亲,太后的哥哥,大殿内一片寂静无声,不过此时其他官员可不敢再出声,免得惹祸上身。
楚湫眉间微蹙,倒是一旁的赫连策幽幽的看了眼底下的人,声音低沉,“那刘大人以为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