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
“嗯。”她没有抬头,用手扯住她的袖子,点点头说:“我肚子好饿。”
容茉自己也没有发现,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和语气都软软的。
其实,她只是怕他就这么把她送回去走掉。
要见他一面,太难了。
“你带我吃点东西,好不好?”她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不挑的,能填饱肚子就行。”
何止是聂非战不会哄人?
容茉也是个不会撒娇的。
自从坐在轮椅上之后,她就完全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很长时间不会笑,也不说话,唯一依赖亲密的也只有她爸爸,但即便她爸再怎么疼她,毕竟也是一个集团的掌权人,不能时时刻刻的陪着她。
可面对他,她就那么自然而然的,带了点小女孩儿撒娇的姿态。
“好。”
这边风有些大,树上的叶子被吹落下来,有一片眼看就要落在她的头发上。
聂非战伸出手,眼疾手快的捏住了那片子。
容茉抬起头,看着他指尖夹着的那片树叶,“给我。”
他不明所以,把那片树叶放到她手里,然后若无其事的抬起头,一边揉着肚子,一边朝他眨眨眼。
聂非战一抬腿上了车,把她圈在怀里。
“带我去吃东西吗?”她抓住他的胳膊问。
聂非战唇角勾了勾,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说:“不去。”
紧接着一踩油门,扬起一阵尘土。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
聂非战低下头,用一种低沉而危险的语气,在她耳边说:“把你卖了,信不信?”
容茉心头一跳。
她当然不信。
可他的语气实在太危险,像极了当初在那个地方,她被绑匪蒙着眼压住手脚,他从外面闯进来时说话的嗓音和语气。
果然,他不光把外表伪装的很好,连声音也是。如果单纯的听这个声音,只会让人想象到电影里可怕的反派,放到狼窝里也没人怀疑,他肯定是那头最恶劣的狼。
半小时后,他把车停在了一家小店前。
这家店很干净,也是镇上有名的面馆,但这个时候人并不多。
聂非战把车停好,把她从机车上抱了下来。
容茉瞬间有些不安起来。
她的轮椅不在这里,没有轮椅,她只能被他抱着。
“我……要不然还是不吃饭了。”
聂非战什么也没说,进门就把她抱进了唯一一个小包间里,放在了椅子上。
一路上容茉都没敢从他怀里抬起头,这会儿一被放下,抬起头的时候脸蛋都是红的。
“容小姐。”
他一手撑在桌子上,把她困在桌子和他身体之间,彬彬有礼的问:“你觉得现在什么最重要?”
容茉听他那一身容小姐,听的都愣住了。
你觉得现在什么最重要?
看着男人锋锐又沉静的双眼,容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抬起手,勾起指尖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什么事都不用管。”
“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填饱你的肚子。”
第22章
包厢很小, 关上门,谁都看不见了。
容茉心安了些,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沈修然的未接电话和手机。
最新的一条是, 茉茉, 你等着, 我这就带人去接你。
容茉立刻回他:不要来。
沈修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被她挂掉。
一分钟后,一条信息出现在沈修然的手机里。
“我在吃饭,不用担心, 别来找我, 吃完回去。”
沈修然:“……”
他哪能不担心, 容茉那么多年都在容家不出门, 没接触过外界, 虽说那个男人救过她一次,可他就这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把容茉带走了,放谁家孩子身上谁的家长不担心啊?他到现在连那家伙真实的情况还没摸透呢!
沈修然没敢直接打给容戟,他团团转了好一会,猛地想起给谁打电话了。
段逍,龙烽特卫的老大。
那个人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可听说他跟段逍关系很好, 而且, 段逍应该算是他的顶头上司吧?
然而沈修然托人问了半天,谁都不知道段逍私人的电话号码, 只有一个朋友好心回了他一条——你要谁的电话不好,段老大?他的私人号码可是出了名的机密,你打给他们公司客服还差不多。
沈修然只好托人要了他们公司客服处的电话,结果被告知,段逍外出出差,还没有回来。
完了,他唯一能想到能管束Z的人找不到,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打给了容戟。
但沈修然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容戟接到电话第一句话就是:“茉茉刚才给我说话,发了一张照片。”
沈修然问:“什么照片?”
容戟:“她的自拍照。”
“什么?自拍照??”
沈修然惊了。
容茉自从坐在轮椅上之后,就很讨厌镜头,没人敢拿着手机给她拍照,她也从来不自拍。
而容茉给容戟发的,是她一手拿着花,一手托着下巴,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自拍。
沈修然看的都愣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沈修然第一次看到容茉笑得这么开心的照片。
容戟说:“我不知道她跟谁在一起,不过她既然这么高兴,就让她任性一回吧,你看着,别出事就好。”
沈修然迟疑道:“容叔,您知道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吗?”
容戟淡淡道:“除了当年把茉茉救回来的那个人,还能有谁?”
沈修然松了口气,容戟知道就好。
“我说的话,你听懂了吧?修然。”容戟沉声说:“茉茉没事还好,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第一个先找你。”
沈修然马上道:“我明白,我这就去找他们。”
容茉的妈妈去世后,容戟就那么一个心肝宝贝女儿,容茉被绑架那次就把他吓得不轻,她要是再出点事儿,当父亲的怕是真的要疯了。
容茉好在还是孝顺,知道沈修然会给她爸打电话,所以先跟她爸说了一声自己很安全。
小店里没几个客人,上菜很快,没过一会儿服务员就端着菜和面进来了。
服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聂非战之前路过这里的时候,在这里吃过饭,之前晚上打完擂台也过来吃过宵夜,她每次看见他来都脸红心跳的。
小镇上来来往往的人就那么多,他这样的气势和容貌,比电视上的明星模特都不知道惹眼多少,她每次看见他都紧张的不行,连眼睛都不敢对上,上次还因为太紧张差点把汤面洒出来。
刚才听到他的摩托车,她就赶紧去后面涂了口红。
那是她用工资买的第一支口红,以前都是素面朝天的,店里老板都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取笑她,可那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不会心动呢?
就是因为气势太强烈了,连看都是偷偷的看。
可今天,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抱着一个女孩儿走进来,大踏步进了包厢,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女孩儿长发飘飘,虽然把脸埋在男人怀里,但露出来的那小半张脸,也能让人看出她面容很精致。
等到她端着菜进来的时候,才忽然意识到,那女孩儿的腿似乎有点问题。
长得那样漂亮,难不成是个……残疾人?
要不然好端端的干嘛让人抱着进来?自己有腿不会走路吗?
她好奇的不行,是真的想知道那样的男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结果一进来看见容茉,惊讶之下难免有些愣神,这么一愣神,都忘了把盘子放下。
容茉很不喜欢别人盯着自己的腿看,没有一个身有残疾的人喜欢这样,尤其还是这样不加掩饰的眼神,她刚要看过去,忽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是他洗了手从外面走进来,一手拉开椅子坐下,抬眼看向那女服务员,冷冷道:“你看什么?”
他的目光又冷又烈,一眼看过来就让人心惊肉跳。
“……没有,没什么。”
服务员脸色都变了,赶紧把盘子放下,可仍旧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又往容茉的腿上瞥了一眼。
难不成是受伤了?还是真的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睛,又往容茉脸上看了一眼。
那张脸有些苍白,但眉眼五官无一不精致绝伦,就像个洋娃娃,而且是非常矜贵的那种……
“我好累啊。”
‘洋娃娃’忽然开口了,声音竟然出乎意料的甜美,“一点都不想动弹,你喂我好不好呀?”
看着匆匆出去的人影,容茉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本小姐不光腿不能动弹,手还不想动弹呢。
她竟然也有一点矫情了。
看她的腿没关系,看他,她就是觉得不爽。
“不想动?”
男人忽然握住她一只手腕,把她的手拿过去,然后掏出一张湿巾,握着她的手,一根一根给她擦手。
容茉脸色顿时一热。
“我……我是开玩笑的,我手能动。”
聂非战捏着她的手,没有理会她想要挣脱的动作。
那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养出来的少女的手,根根白玉雕琢一般,连指尖都干净清透,这样的手,的确可以什么都不做,多的是人愿意为她效劳。
“不想动就不动。”他淡淡道。
相反,他的手很粗糙,哪怕放轻了力度,都不可避免的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虽然极力控制,但容茉仍然觉得脸上阵阵发热,那种酥麻难耐又有点疼痛的感觉,从他握着的地方,几乎一路窜到了心脏里。
这个男人,就像是全身某一处都带着电流,不能轻易触碰,一碰就容易沾染上他的气息。
容茉摸着被他擦过的手指,觉得心脏都有些发麻。
真的是太危险了。
她两手托着下巴,虽然坐的椅子远远不如轮椅舒服,桌子也很小,晚餐也只是一碗面和两小碟素菜,什么都很简单,可她就是很开心。
他把外套脱了,里面只有一身黑色的体恤,麦色的小臂,流畅的肌肉线条,那个字母牌子还戴在他的脖子上,没有遮掩。
就像他的脸,眉眼五官,全都露在外面,下巴干干净净,一点胡渣都没有,俊美的让人心悸。
“你叫什么名字?”
“你多大了,有二十五吗?”
“你在那个拳馆,是不是从来没有输过?”
“你……”
刚才说完话之后,他就一直沉默着,把碗里的面一点一点捞出来,放到一只小碗里,容茉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蹦出来,可说着说着就没音了。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东西。
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个牙印,虽然已经很浅淡了,但是还是能看得出来。
——那是前几天,她在拳馆,被他抱在桌子上压着的时候,她一口咬的。
那天他真是把她欺负的太厉害了,她回去一晚上都没睡好,晚上还咬着被子差点哭出来。
从小到大都没有人那样对待过她,就因为她不会把他和那些坏人相比,所以才更生气。
聂非战动作一顿。
原本一直问个不停的小姑娘忽然停下了,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嘟着嘴巴,也不知道想起什么,眼里有一点委屈,又有一点生气。
容茉的眼睛有点像桃花眼,但因为瞳孔颜色浅淡,眼睛又大,安安静静的时候静谧又清澈,这样看人的时候,又透着几分小女孩的纯真和娇气。
“怎么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认我,还欺负我?”
聂非战愣了一下。
容家的千金小姐,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敷衍过去的?
第23章 【二更】
聂非战有些无奈, 又觉得有些好笑。
她现在的表情,就好像那天非要他带她去花店一样执拗,可那天满脸是眼泪, 情绪崩溃的太厉害, 现在的执拗, 只让人觉得可爱。
他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 狂的有,蛮横的有,不讲理的有,但真的横的过他的还真没有。
谁敢逼他做什么, 他有的是办法让对方后悔。
也只有对着她, 他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聂非战面条捞起来放到小碗里, 然后把小碗儿放到她面前, 崭新的筷子放在热水里烫好。
“这个问题, 等我下次回答你。”
“下次是什么时候?”
是啊,下次是什么时候?
聂非战手里的筷子险些捏断。
他独来独往惯了,也肆意惯了,从来不喜欢受约束——那是因为他曾经受过的约束,太多了。
所以现在即便接了任务,当了保镖, 一开始签订合约的时候就会说好, 他只负责雇主的人身安全, 其他一切概不负责,不管是谁想命令他还是要求他做什么, 那是压根不可能的事,他连别人问一句话都会觉得不耐烦。
可她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他一点没觉得不耐烦。
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所以心底隐隐有些焦躁。
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想起手机上催促的短信。
下次?
如果真的非得他去不可,他能活着回来,就有下次。
“先吃饭。”他拿着筷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是真想我喂你?”
容茉当然不可能让他喂自己,他刚才擦她手的时候,她就已经难为情到爆炸了。
她拿起筷子就开始吃。
中午本来就没吃多少,她是真的饿了。
在来镇上之前,她从来没在外面吃过饭,因为她身体的原因,家里的饭菜很注重营养搭配,容戟怕她来这边吃不好,特意让家里的厨师和保姆也跟了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面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