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又教不会,一吼就冒眼泪,神特么烦躁。还不如唐果那炸藥,喷她一句蠢,起码知道跳起来和他对着吼呢!
光努力有什么用?光会哭有什么用?堆时间有什么用?如果只靠努力就能考高分,高考状元直接发给最努力的人不就好了吗?每个人每天不都是二十四个小时,真努力到一个份上,蠢就是蠢了好吧?
有些人就是学不懂,你有什么办法?
讲一次,不懂就算了,只要他不耐烦的音量提高一点,方静姝还要抬眸用那个欲语泪先流的样子看着他。活像他欠她的,对不起她似的。
教个屁教,她又不是他闺女。蠢死了。
谁家的,谁操心!关他屁事。
然而原逍这些丰富的内心活动和吐槽,除了任海珣,无人可知。
当然了,哪怕现在为人所知,唐果也要跳起来指着原逍的鼻子骂:“你不乐意教,那你不教不就完了吗?明知道对方是个心理脆弱的小女生,还非要戳着人家滴血的伤口,疯狂打击?捅了一刀又一刀?方静姝要是心理上真出了什么问题算谁的?就你聪明,就你天才,那你做你的数学题去呗!答应高老师干嘛呢?普通学生活着呼吸你家空气了?普通学生活着吃你家大米了?”
所以此刻任海珣颠颠地跟过来帮原逍解释,最后还是得到了唐果的一句怒喷:“你是他的翻译机是吧?”
第5章 超纲解法与擦掉的辅助线
任海珣没精打采地低着头,感到很是闹心。不过好在唐果的脾气就是暴风雨,来得快去得快。常常是原逍几句对呛一点就着,他跟在屁股后面追着赶着灭火,唐果气一会儿喷两句,也就好了。
林夏遥跟着吵吵闹闹的两个副班长在食堂排队,等到任海珣蔫了,便一边听唐果气呼呼地数落原逍的黑历史,一边努力踮起脚尖看食堂窗口的菜色。
虽然原逍在唐果嘴里简直是恶行累累,罄竹难书,但是在林夏遥听起来其实也还好。主要就是仗着自己成绩好,毒舌打击人嘛,又不动手打人,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学习成绩那点事,林夏遥不怕。
实验高中的食堂还是挺不错的,价格不贵,菜色丰富,食材新鲜。番茄鸡蛋里起码一半都是金黄色的,青椒肉丝里最多只有一半是绿色的,还有冰桶灌着免费的绿豆汤供学生们饮用。
那是个真冰桶,透明状的冰,冻成了大桶的样子,架在不锈钢的食堂大饭桶里,衬得里面荡来荡去的绿豆格外喜人解暑。
林夏遥觉得这个高中的硬件方面都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图书馆,超级豪华藏书丰富,做出这个选择并不后悔。
一顿饭吃下来,林夏遥和唐果也熟悉了起来。唐果这姑娘像个小炮仗,尤其见不得女孩子被人欺负,要搁在古代,怕不是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女侠。可惜这是现代,她只能奋斗在抵抗言语暴力的第一线上了。
可她每次考试都输给原逍,偶尔还拿个第三,那时候只要原逍一个平静却又意味深长的眼神扫过来,唐果自己就爆炸了。
气死人了。
等到林夏遥慢吞吞地开始挑着已经没有番茄只剩鸡蛋的餐盘时,唐果对这段一年多来的血泪史的控诉下了总结陈词:“你别怕!原逍他要是欺负你!你就……”
唐果本想说找她的,可是其实找她她也管不住原逍,于是补充道:“找高老师!高老师不会不管的!他也比较听高老师的!”
林夏遥忍不住就被逗笑了,学生间这点小吵架,终极手段,也还是告老师吗?但是看到唐果明亮的大眼睛里认真的样子,林夏遥还是把那点笑意和鸡蛋一起咽下去了,郑重地点点头应道:“好的!”
任海珣在边上扶额。这顿饭吃的,他基本就没怎么插上嘴。他能怎么办,背着好哥们在背后一起diss他吗?
看到任海珣那个样,唐果就来气,桌子下面踹了他一脚:“好哥们好哥们,那你陪他吃饭去呗,跟我来食堂干嘛?”
任海珣不吭声了,林夏遥咬着勺子张望了一下,好奇道:“对呀,没看见原逍,他做题做到不吃饭了吗?”他们一下课就直奔食堂了,当时原逍确实还在埋头算手上那道题。
“他可瞧不上学校食堂呢,每天弄辆奔驰在校门口蹲着接送他出去吃午饭,骚包。”唐果狠狠一叉子戳在鱼肚上,仿佛那红烧的鱼块是她的仇人,边戳边吐槽道。
其实那是个纯黑色低调的商务车,原逍也不是完全不吃学校食堂,任海珣也私下里偷偷告诉过唐果为什么原逍总是中午被车接送出去吃饭,并叮嘱她保密不要和别人说来着。
所以此刻听到唐果吐槽,任海珣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唐果横了他一眼:“干嘛?他那辆破车天天就停校门口接送,好像什么秘密似的。”
任海珣就偃旗息鼓了。林夏遥也不好奇多打听,跟着他们一起从冰桶里盛绿豆汤,喝完,再掏钱回请了冰激凌,便一起晃悠回了班上。
实验高中午休两小时,此刻才将将过去了半个钟头,教室里人不多,有些住得近家里也有人做饭的学生回家去吃饭,也有人趁着中午去校门外面的各种小店晃悠,甚至是跑去打游戏的。
方静姝眼睛还红肿着,整个人都蔫蔫的样子,看见他们进教室,拿着原逍的卷子过来了,低着头,声如蚊呐:“卷子先还给你们吧,谢谢。”
“怎么了?”唐果同情心爆棚,班上各种事务她也没少和方静姝打交道,大家比较熟,“看完了吗?”
虽然她不管当面还是背后总diss原逍,但原逍水平确实在那里,她自己也承认。数学考试两个小时对原逍而言绰绰有余,原逍也从不在数学考场上提前交卷,剩下的时间里,他能把一道数学题给做出花来,各种解法,总有一款适合你。
方静姝沉默地摇摇头,好像接下来要吐出来的话,艰难到了仿佛是卡在她脖子里的鱼刺一样,整个人的自信都被打击了:“我……我看不懂……我等老师下午来讲吧,如果还有不懂的,我再来问你们……”
“啊?”唐果一愣,正准备拿原逍的卷子过来看。
林夏遥却轻轻地牵了一下方静姝冰凉到有些发颤的手,拉着她坐了下来。原逍中午不在教室里,四个人就正反围着那两张桌子,对着坐下了。
“没看懂是正常的呀,他用了超纲的解法,还偷偷把辅助线擦了。”林夏遥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尽量控制在这个小范围里,眼角微微一弯,带着点笑意,吐槽原逍时还带点促狭的语气,不过她接下来对着女孩子说话时,就脾气又好声音又温柔,“我给你讲常规解法呀。”
林夏遥这话一说,其他三个人都愣了,唐果第一个反应过来,把原逍数学卷子的最后一页抓过来,对着玻璃窗的方向,把试卷立起来冲着正午刺眼的阳光一看,果然,擦掉的铅笔痕迹无所遁形。
“我去!奸诈!狡猾!小气!”验证完毕的唐果啪叽一声把卷子拍在课桌上,引得方静姝惊得整个人都瑟缩地抖了一下,顺便让任海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一边从唐果手下抢救原逍的卷子,一边嘀咕道:“别别别,别弄皱弄破了,不然他可事儿了!这还是数学卷子!”
说着说着任海珣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拎起那卷子,对着窗外的午后骄阳仔细瞅了眼铅笔擦去的痕迹,小声道:“嗯……原逍他也不至于吧?擦辅助线干嘛呀?防着我们看啊?那也没必要啊,以前他也不这样啊。再说了,高老师总不是下午自习课要讲的吗?”
林夏遥耸耸肩,表示自己揣测不了暴躁同桌的小情绪小心理,她在自己桌上翻找一通,却发现自己根本连一张空白的草稿纸都没有。
“唐果,你有草稿纸吗?借我一张行吗?”林夏遥想起来今天光顾着腾空书包来装高中的新教科书,好像除了文具,别的自己什么也没装。
“嗯?”还在义愤填膺的唐果一愣,也探过头来瞅了眼林夏遥的桌面,随后大方地把自己整本的拿A4打印纸订好的空白稿纸本递给了她,还操心地嘀咕道,“哎,你早上四节课光听老师讲卷子,不记笔记的吗?这要是高老师看到了一定会说你的!”
唐果清了清嗓子,拿手一拍桌子,模仿得惟妙惟肖:“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懂吗!你们别以为你们听过就记住了!写下来!通通都给我写下来!”
大家都超级捧场地笑起来,就连方静姝也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确实不爱做笔记从来都是光靠两只耳朵听的林夏遥乐完了,还是解释道:“那我不是第一天报到,也没有卷子嘛。”
撕下一张空白的稿纸,林夏遥先抽出一根黑色的水性笔,右手忙着对照卷子把最后一道几何题的初始图型完整地复刻了两份在稿纸上,左手则是直接翻开了桌上那些早上刚领来的崭新教科书其中的一本。
如果仔细注意的话,她连目录都没翻,准确地定位了要找的页码。
“原逍用的,虽说现在而言是超纲解法,但是其实非常容易的,只是你们还没学到而已。这才高二刚开学,他正式解题用的是向量法,我刚看了这是现在必修四的内容。”林夏遥一边解释,一边翻开了高中数学必修四的具体内容,直接把书倒置过去,送到他们面前。
三言两语的,很快就让唐果和任海珣知道了,为什么方静姝没看懂原逍的最后一题。
“这方法很好用的,计算量大一点,但是简单粗暴,规避了做辅助线的难点,而且不要求两条直线共面,异面直线也一样用。”林夏遥就着这道题和章节目录,先大体解释了原逍卷面上使用的做法,一抬头,就看到了方静姝一脸的茫然。
“嗯。没事儿,还没学呢,用常规辅助线也一样做。”林夏遥又抽了两根蓝色和红色的水性笔出来,在两份图型上,分别勾了两种辅助线出来,“你对着原逍擦掉的铅笔痕迹看,其实他辅助线做法也解了,而且还做了两种解法,只是辅助线混在一起了而已。毕竟正式卷面用的向量法,他铅笔写的不多,不过虽然不是完整的证明过程,但那两种辅助线做法里的得分点已经全覆盖了,卷面不够吧,当然也有很大可能是懒得写,但是思路已经很清晰了。”
在林夏遥看来,一道几何题,把正确的辅助线做法给出来,再把得分点给出来,可以说这道题就不存在其他的讲解意义了。
等林夏遥兴致勃勃地讲完了两种解法的主要难点以后,方静姝感受到了新转学生的温柔耐心,终于鼓足了勇气,弱弱地,弱弱地,提出了一直困扰她的难题:“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辅助线呢?我拿到题的时候,什么都做不出来……我一开始就想不出来辅助线……”
恨不得哪种辅助线都试试,试完了发现是条死路,再换个方向撞一撞,发现此路仍旧不通。还没等她再列举几种呢,120分钟的考试时间,仿佛按下了N倍加速键,早就飞快地向终点狂奔而去。
每次抬头看一眼钟,就好像无休止转圈的时针分针秒针,根根都能吃人,越不会越急,越急越不会,生生给她压出一身汗来,急到最后,但凡是两个点,她都想连起来试试……
林夏遥深吸一口,感受到了一个硕大的命题,扑面而来。
第6章 原逍的黑脸
要是换成早几年,有同学问林夏遥,拿到一道几何题,怎么做辅助线这样的问题,她会很不耐烦的。那看到题干和问题,就知道应该怎么做辅助线了呀?路那么明显,你顺着走下去,就是迷宫的出口,为什么就是看不见呢?反正这道题的解法给你了,你自己去看吧,要不然你抄也行,别耽误我时间。
她要看的书还有很多,实在是不喜欢费口舌费时间给别人讲题。她也明白不了那种站在题目面前,眼前全是错综复杂的线团与白茫茫一片的迷雾的感觉。
不过好在林夏遥现在觉得自己已经很是成熟了,旁边这个连坐都坐得只占小半边椅子,双眼红肿的瘦弱女生又很可怜,她便抿了抿唇,挺直腰背正襟危坐起来,又换了一张空白的稿纸,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开始分门别类地讲解如何做几何辅助线这样笼统的问题。
什么情况连中点构造中位线,什么情况找平行线构造平行四边形,什么情况找三角形的高线……
然后一中午的午休,就这么交待出去了。
林夏遥有问必答基本没有被难倒的时候,态度又不像原逍那么恶劣,方静姝便渐渐放开了胆子问问题。
一个半小时过去,林夏遥就已经摸准了方静姝为什么能那么迅速地把原逍惹爆炸的原因。这姑娘看起来弱归弱,对学习,却有一股十分较真的劲儿,哪怕重复问,说自己没听懂也不怕,有一种誓死要把学习搞上去学不好就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老师对不起父母的无畏气势,奈何她的思维似乎是直线的……
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这样的词,基本是与她无缘的。要想她会做,最好这题的标准同类她做过。
看方静姝一中午密密麻麻记了好几页纸的笔记,一副捧着脑袋信息过载的模样,林夏遥只能感叹,她要是想在高考中杀出重围,只能靠题海战术和学习时间压上去了,还得临考心态不能崩。
两个小女生头对头叽叽咕咕地讲题,唐果和任海珣不需要这样事无巨细手把手甚至重复的讲解,早就回过身去第二排忙自己的事去了。
林夏遥讲到口干舌燥,正低头指正方静姝写错的一处地方呢,突然听到唐果超级开心抑扬顿挫情真意切地感叹道:“哎,你说有些人,拽什么呀,用向量法就用呗,不过就是提前学了一点,还把辅助线擦了,小气男人!”
方静姝和林夏遥双双一愣,抬头一看,原来是临近午休结束,原逍回来了。
他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座位上坐着的方静姝和乱糟糟摊开写满了字迹和图画的草稿纸,皱着眉回道:“你说什么呢!”
看到原逍进来,方静姝赶紧从他的位置上站起来,跟林夏遥匆匆低声道了个谢,抓起那一大堆草稿纸抱了个满怀,跑回自己座位去了。
任海珣坐在座位上埋头苦写作业,假装自己没装耳朵。
林夏遥淡定地坐在那里哗啦啦地翻教科书,一副语数外政史地理化生,九门课的高一她都忘光了需要复习的模样。
“嘿!”唐果高兴的不行,翻了个白眼,刻意不看原逍,轻描淡写地表示,“谁对号入座就是谁!装什么装,多会两种做法怎么的,高考能多给你两分啊?非要都写出来显摆,显摆就显摆了呗,别擦啊!”
唐果扬眉吐气了,原逍被怼的都黑了,可是难得的是,他站在那里一忍再忍,居然没有吭声,只是把他桌面上的数学卷子塞回了他那个整整齐齐的厚厚试卷文件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