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渐渐地,刘荷脖子上的伤口停止流血,时辰目光沉沉盯着被利刃割开的皮肉,这道口子极深,且是被未太的藤条所划,哪怕痊愈,留疤怕是在所难免。
“面瘫!”
二十分钟后,彭越带着甘苏也到了车库,两人从山上一路飙车赶到市区。
甘苏惊愕驻足,停在两米处,她远远看着刘荷,白衬衫早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脖子上的伤口大的吓人。
彭越走到时辰身旁,蹲下抬起刘荷的下巴,仔细瞧了眼她的伤口,他回首抬头看未太,“你这是干什么?”
未太:“午仓,我除恶扬善,有什么不对吗?”
彭越起身,平视不解问:“她到底做了值得你这样记恨?你身为第八时,怎么可以随便了结别人的性命。”
未太斜眼觑他:“午仓,我和你们不一样,你我不是心知肚明吗?”
彭越语塞。
时辰收手,丝丝缕缕的白光消失,刘荷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但如他预料的那般,伤口长而丑,十分可怖。
时辰站直,眼神发寒,“未太。”
未太挑眉,示意他说。
“按照从前的约定,你理应服从我的命令,而不是擅自行动。”
未太颔首,表示他说的没错。
时辰冷声质问:“但你现在都干了什么?”
未太将视线移向呆愣在旁的甘苏,说:“没错,约定里我的确要服从主人的命令,我最大的职责是守护日晷,成为日晷守护者的武器,但那个约定是有前提的,时辰,这点你别忘了。”
他眼神犀利,甘苏察觉到他的目光。
时辰走了几步,挡在甘苏面前。
未太盯着他一笑,一字一句说:“前提是,我的主人,尽到了守护日晷的职责。所以时辰,我不是要服从你的命令,我该服从的是公正办事的日晷守护者的命令。”
时辰沉声:“你想说什么?”
“时辰,在我心里,看待你的那根针,已经有了偏移。”
时辰握拳的手又用力几分,勒紧未太的锁链缩了一个度,未太的神情有些扭曲,但并不打算求饶。
两人僵持的时候,刘荷轻哼一声醒来。
醒来时,她瞪大眼,第一件事便是摸上自己的脖子,她颤巍巍举起满是鲜血的双手,又看见了未太恶狠的眼神,旋即发了疯一样尖叫起来:“啊——啊——”
这声音刺耳至极,本就阴晴不定的未太嘴角立刻扯动起来,眼露不满。
时辰察觉,手收紧,锁链即刻缠得更紧。
“啊——”刘荷边叫边往出口跑去。
未太诡谲一笑,压着声音说:“时辰……你是锁不住我的……这点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时辰皱眉,两手欲压住他的肩,倏然间,未太全身化为一根藤条,锋利无比,一瞬便将时辰的手划伤,白色锁链被轻易斩断,坠落于地消失不见。
甘苏望着时辰流血的双手,焦急问:“时辰!你怎么样!”
彭越抬手,烈火缠住化为藤条快速飞走的未太,藤条遇火,本该化为灰烬,可它却丝毫不惧,安然无恙逃脱。
甘苏担心地望着时辰。
“我没事。”他说。
时辰眨眼便移了一个位置,甘苏视线追随着迅速移动的他。
时辰紧跟着藤条的速度向前,超越它的那刻,用流血的手抓住了它,鲜血染上缠绕的龙袍布襟,顺着藤柄滴落,显然,伤口不浅。
未太的声音响起:“时辰,你的确比前两任的日晷守护者强大。”
被握在时辰手中的未太并不安分,它上下窜动,可时辰却站定如钟,除了右臂随它上下拽动,没有再挪一步。
时辰斥责:“未太,闹够了吗?!”
刘荷跑着跑着,鞋子掉了一只,人也摔在地上,泪水糊满脸颊,狼狈回头,看着这一幕幕。
她人惧缩起来,摇头不停重复道:“我没错……我没错……是苏知婷不检点……江晖远会喜欢我的……会喜欢我的……”
未太忽地在时辰手中静止,他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刘荷,看看你的样子,你喜欢江晖远?你喜欢的是他的钱,还是他的家世?”
刘荷抬起失魂落魄的脸庞,大吼:“我喜欢他!只喜欢他这个人!三年前他来图书馆工作开始,我就喜欢他了!”
“哈哈哈,”未太大笑起来,全是嘲讽,“刘荷,你喜欢的,不会是眼中只有苏知婷的江晖远吧?”
刘荷表情僵在脸上,像被人戳中死穴一般。
未太露出芒刺,刺穿了时辰的掌心。
“时辰……”甘苏心惊,拔腿向这边跑来。
“面瘫!”彭越移动到时辰面前,观察着他的手,即便被穿透,时辰依旧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藤蔓忽地变柔软,末端虽被时辰握着,前端却曲了个弧度,刺向分心大意的彭越。
时辰瞪大眼,决策的瞬间,松开了未太,护住在旁的彭越后退了半步。
这一秒的空隙,未太如离弦之箭刺向刘荷。
时辰抽身去追,伸手握去,可最终只是指尖擦过藤柄,再也来不及。
“刘荷!”
“未太!”
几声混乱的叫喊。
“哐”一声,两物相撞,未太被弹开刺入了车库的水泥墙壁。
随之一同插.入另一侧墙壁的还有一把利剑。
时辰面露错愕,觑着几十步开外的人。
彭越不可思议,他望向侧方呼吸急促的甘苏,“甘苏,你……”
甘苏收起手,双手交握祈祷放于唇边,满脸是庆幸,赶上了……
刚才,就在未太要刺中刘荷心脏的那一秒,鸣刀从他们侧方飞来,正中藤条,两个物器相撞,齐齐向后飞去,再两相弹开。
甘苏手仍在颤抖,心有余悸,她就怕她失手,毕竟鸣刀能被扔出的时间并不长,她也不是射击比赛的选手,扔不准的话就……
可刚才,她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插.入墙壁的鸣刀消失,甘苏手虚握,鸣刀再次出现在了她手中,她呼口气,幸亏撑住了……
时辰不顾流血的手,向甘苏走去,“甘苏……”
甘苏迎上去。
“咔哒——”未太从墙壁中抽出。
它晃晃悠悠,待稳健后,依旧向着刘荷飞去,只不过速度降到了最慢,随时都要坠落的模样。
刘荷已经吓得无法动弹。
车库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从外头进来,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时辰回头,甘苏也闻声望去。
未太跌跌撞撞,最终被迫停在了距刘荷心脏十厘米的地方。
一只纤细素手握住了藤柄。
未太幻化成人形,额头正流着血,一只眼睛也是肿的,他愣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正被那个人拉着的左手。
“赶上了……”苏知婷低头扶着膝盖喘气,柔软顺滑的头发挡住脸,辨不清她的神情。
未太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苏知婷直起腰,抬头看他,眼中含泪,浅浅一笑。
未太愣住,默默耷拉下脑袋。
甘苏凝望这一幕,想起刚才未太同时辰提及的话,他说,按照约定,他只服从主人的命令。
那么,在他心中有一个永存的主人吧,那个笑起来温柔至极女子。
哪怕时间不复,却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永世不变。
第67章 未太·阿堥(5)
苏知婷松开未太的手, 未太此刻脸肿的模样有些搞笑,但他身前是瑟瑟发抖求饶的刘荷, 两相对比下,倒是让气氛变得尤为微妙。
远处电梯楼有个人正往这儿看,他困惑道:“苏老师?”
几人扭头看去,就像时间的齿轮回转到必要的节点,该出现的人, 都出现了。
江晖远急急忙忙往这儿跑, 他这么晚会来这儿, 是想找刘荷解决他和苏知婷的事情。
那天在图书馆被她偷听到他与甘苏的对话, 他就找她在安全通道谈了一番,可是她的情绪很奇怪。
这几日, 满校流言, 苏知婷被人四处议论, 他可以确定, 刘荷是源头。
跑到近处,江晖远停了下来, 慢慢朝苏知婷和未太走去, 眼神探究,打量着在场的人, 以及瘫倒在地上的刘荷。
刘荷看见他如同瞧见救命稻草一般,她连滚带爬,走到他跟前,抓住他的衣袖, “晖远,晖远,他们都不是好人,你快报警,快报警!救救我……救救我……”
江晖远瞥她一眼,有些厌恶,他侧开身,手一甩,再也不看她,径直走到苏知婷跟前。
刘荷不死心,抓住他身后的衣服,哭着吼着:“你救救我,晖远,救救我……”
江晖远扭头看她,冷着脸说:“放手,我知道是你。”
一句话,掐灭了刘荷最后的希望。刘荷摇着头,被他的眼神吓住,松开了手跪在地上,颓然无措。
江晖远扫了眼苏知婷身旁的未太,他问:“苏老师,你没事吧?”
苏知婷摇头,“我没事。”
江晖远看向时辰他们,看现在的情况,他猜测他们应与甘苏认识,语气客气些:“我不知道刘荷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看起来她好像没受伤,如果再晚些来会是个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杀人是犯法的,你们知道吧?”
未太在他身旁不屑一笑:“是我想杀她。”
江晖远皱眉:“你又是谁?”
未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质问道:“江晖远,你真的好好保护过她吗?过去,现在,都没有,受伤的只有她一个。”
苏知婷垂下眼帘。
江晖远觑着苏知婷,对未太说:“什么过去,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你就自己看!”
未太再度幻化成藤条的模样,江晖远震惊,可他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未太已经主动贴到他掌心。
江晖远下意识握住了缠着黄布的那一端。
“别……”苏知婷没来得及阻止。
苏知婷焦虑搓着自己的手臂,她抬眸,视线落在甘苏的身上。二十多分钟前,她给她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对她说了些奇怪的话,什么前世,什么李娉婷朱晖景,她半信半疑,赶了过来。
她忐忑,当看到那根藤条靠近刘荷的时候,她不假思索就握了上去。
碰到那瞬,那些记忆就涌了上来,她才明白,甘苏说的是真的。
“小苏……”
甘苏冲她重重点头。
也就须臾,未太又变回人的模样,靠在甘苏身边,江晖远却呆愣着,眼内有惊愕彷徨。
苏知婷瞧着他,静默无言,他们好像更近了,又更远了。
江晖远僵僵对上她的视线,千言万语,张了嘴,又咽回了肚里……
新皇继位三年,大雍朝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后宫明德妃晋位,谓称明德贵妃。
人人都知,明德贵妃得三年盛宠,唯一憾事,大约便是未能给陛下添上子嗣。坊间传,贵妃不育。
陛下鲜少去其他妃嫔那儿,即便去了,不过夜便又回安居殿批阅奏折,膝下唯一的一个女儿,还是昔日在位太子时,侧妃所生。
老臣纷纷觐言,望广纳后宫,诞下龙嗣。
荷儿跪在李娉婷膝边,替她捶着腿:“娘娘,陛下要选妃了,您知晓吗?”
李娉婷轻摇团扇,“嗯。”
“娘娘,您不介意吗?”荷儿偷瞥她的神情。
李娉婷浅浅一笑,并未说话。
介意不如,不介意又何如,岂是她能定断的……
“娉婷,朕……”朱晖景刚进了这明清殿,就瞧见她这副多愁善感的模样。
李娉婷起身,“陛下。”
“不必多礼。”
李娉婷直视他,黑色的眼眸,恳切他给一个答案。
朱晖景抬了下下巴,示意身后的公公将西域进贡的宝贝献上。
李娉婷温柔道:“陛下有话请直言。”
“娉婷……”朱晖景难得叹气,“朝臣商议,四月……”
“臣妾明白。”李娉婷打断,话语软弱,却如刀剑利刃。
“还有别的想与朕说吗?”
李娉婷摇头。
两人间不过半米,朱晖景未再走近,看她这副模样,恼怒之意即刻而起,旋拂袖而去,走至门口,他停顿:“娉婷,除了那回瘟疫,你何曾言明过对朕的心思?或是,你的心,从一开始便不在朕这儿!”
李娉婷微微昂首,眸光闪动,轻语:“陛下……”
朱晖景却未听见她的话,径自离去。
荷儿偷瞥两眼,嘴角微微上扬,这后宫,就要热闹了。
四月吉日,新皇选妃。
次月,明德贵妃生父李国公入狱,罪在贪污粮饷。
“我要见陛下。”灼日当头,李娉婷站在宁溪宫前。
安居殿下了令,严禁她踏足。据说皇上近日最宠幸贤嫔,她便只好来这儿。
“娘娘,请回吧。”皇上身边的公公犯了难。
李娉婷不为所动,“王公公,让我见一下陛下,我有话要说。”
“娘娘,您可折煞奴才了,陛下没发话,奴才哪敢让娘娘您随便进去呀。”
李娉婷咬牙,脸色煞白,额上也冒着虚汗,她转头对荷儿说:“荷儿,去把它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