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王阿姐嘶一声,“小苏,我发现你挺能耐啊。”
甘苏扬唇苦笑:“都过去了。”
“什么过去呀,不是才刚开始吗,那男人看起来好像失忆了,你们可以来个旧情复燃啊,反正小拾不吃亏。”
甘苏摇头,没接话。
王阿姐偷瞄她两眼,“那那个红衣服的男人呢,他不知道一直来看你们母女吗?”
“红枫他是很特别的人,就像是家人。”
“好吧好吧。”
王阿姐戳针时顿了下,说:“小苏啊,你说你个女孩子,天天舞刀弄枪的也不容易,怎么不想着做些别的事情?”
甘苏歪头,拂了下长发,“一样都能赚钱,这个我更喜欢。”
她现在做的,能锻炼她,保护她,不用再求别人搭救。
甘苏笑了,回头看王阿姐,说:“阿姐不也是,天天帮人下注,明明长得美,都可以去当明星的。”
王阿姐看她一眼,扬起红唇笑,她剪断线,“好了,说不过你,补好了,跟没坏前一样。”
甘苏道谢接过,“谢谢。”
甘苏拿着小拾的裙子回家,走到院子,就是瞧见前头屋子的灯亮着,丑金那个大个子就坐下桌子前,再捯饬茶具。
甘苏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走了过去。
丑金听见声响,扭头看甘苏,暗蓝色的眼睛很灵动。
甘苏在他对面坐下,将小拾的衣服放在膝上,丑金傻傻笑着,给甘苏斟上他刚泡的茶。
甘苏欣慰看着他,说:“丑金,你想回去吗?”
丑金眨眨眼,暗蓝色的眼睛写着困惑不安。
“我知道,你能听明白我说的,这四年,我和小拾都在帮你,你的心智逐渐健全,如果以前你心里年龄只是一个两岁的孩子,现在可能是个八岁的孩子,所以你能听得懂我话,虽然维持的时间可能也不长,最多十分钟吧……”
丑金抿个嘴,捧着茶杯小心翼翼地,人是甘苏的四五倍大。
甘苏轻拍他的手安慰,“没事,我不是在怪你,我知道你不想离开。”
丑金点点头。
“我想了想,时辰其实说的没错,你是依靠着日晷活下来的,你只有回去,才不用担心力竭而死,”甘苏握住他一根手指,“我知道,你其实也有些想回去的,所以很矛盾,对吗?”
丑金看着她,没摇头,也没点头。
甘苏一笑,捧起茶杯,喝口热茶,“时辰爱喝茶,你大半夜在这里泡茶,显然不是泡给我喝的。”
丑金心虚低头。
甘苏起身离去,挥手温柔道:“我去睡觉了,你慢慢想,想明白了,做决定就好。”
丑金笨拙颔首。
丑金在屋里坐了许久,钟表指针就快接近凌晨一点,茶快凉了,才有风吹来,风还带来了一个人影。
丑金端坐,抬头看对面出现的人,他将茶杯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尝尝。
时辰捏起茶杯抿一口,微颔首,示意不错。
——时辰……
时辰猛地抬眸,有人在喊他,还带着哭腔。
——时辰……
时辰问丑金:“你听见声音了吗?”
丑金摇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时辰站起来拍他的肩,示意他在这儿等着。
时辰向外走去,闭眼感受着声音的来源,手上表盘上的黑色罗经仪也有了反应。
在楼上,他抬头。
瞬间,他消失在院里。
甘苏的房间,她卧在躺椅上,人蜷缩,眼角有泪,表情很痛苦,嘴里念着爸爸妈妈与王樱楠,最后依稀念了两次时辰。
时辰立在她身旁,觑着她。
“哼……”她人又缩得更紧,轻声喃喃哭着。
时辰心里刺痛,很难受。
他单膝跪在甘苏面前,凝视她半晌,视线移向她脖子里挂着东西,他凑近看,很近很近,是枚戒指,上面的图案他再熟悉不过,黑色罗经仪。
一定是他送的,他敢肯定。
他能听见她的喊声,也是因为这个戒指。
“时辰……”
她又叫了一次,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枕着的手背上。
时辰偏过头,目不转睛盯着她,甘苏眼珠转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双目相对,近在咫尺。
兴许是今夜的月光太动人,又兴许是夏初的气息有些挠人,时辰面对眼前人,心头除了无法停止的疼痛便是悸动,每一次的心跳都比之前的更强烈。
你还会爱上她吗?
你还爱着她吗?
风声阵阵无回音,鬼使神差地,时辰低下了头,看着她的眼睛,与她唇瓣相贴。
第89章 巳女·卟卟(1)
吉凶祸福, 六十四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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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窗户缝隙窥于室内,那么一道不偏不倚打在甘苏眼睛上, 光亮刺眼,她动了下眼皮,随意用手挡住那束光,缓缓睁眼。
九点多了……
她慵懒坐起来,柔软长发垂于肩上, 她舌头轻舔了下嘴唇, 她昨晚是梦见时辰了么?
而且还是那么真实……
“丑金……”
甘苏忽地紧张, 不知昨夜时辰有没有来找他, 他又是否跟着他一起离开了?
她赶紧穿上鞋跑下楼,跑到一楼楼梯口便闻见了饼香, 刚出炉的, 厨房传来笑声, 甘苏倚在扶手旁, 双臂环胸望着厨房里的景象。
小拾正踩着凳子,跟丑金一道揉着面团, 满脸的白面, 手上也都是黏糊糊面粉。
小拾嘟着小嘴问:“丑丑,这样对不对呀?”
“嘿嘿……”他傻笑。
甘苏眉眼温柔, 如果丑金走了,小拾估计清晨便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哪能让她悠闲睡到九点多。从小拾出生起,丑金便一直在她身边, 是她的玩伴,朋友,也是家人。
“妈妈!”小拾像个小花猫,笑嘻嘻的。
“嗯,玩好之后,跟丑金收拾干净。”
“嗯!”
小拾指着旁边的餐桌,“妈妈,我和丑丑给你留的。”
甘苏轻咳一声,吞咽口水走到桌前,卖相极差,还是糊了的饼,不吃的话浪费了孩子的心意。
她勉强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很硬……
甘苏嘀嘀咕咕:“小拾啊,你以后还是别进厨房了。”
小拾天真无邪:“妈妈,好吃吗?”
“嗯……”
甘苏心吸吸鼻子,虚心别过头,这是这娃第几次做出这样的食物来着?每次她都敷衍说好吃来着,是不是变相鼓励她了……
小拾再接再厉揉着面团,孩子主要还是在玩,她想起什么,说:“妈妈,丑丑说昨晚那个叔叔进了你的房间。”
“咳咳咳……”甘苏一口饼呛在喉咙口,“谁?”
“就是昨天白天来的那个叔叔呀。”
甘苏看向丑金,“他来过我房间?”
丑金憨笑点头。
甘苏摸摸鼻子,那么昨晚的根本不是她的错觉,时辰的确是吻了她,还有鼻子上依稀残留的触感,是日规。
“妈妈,丑丑他还有话要跟你说。”
“嗯?”
“要说什么来着呀……”小拾看了眼丑金,转溜着大大的眼睛,想了好久才想起来,“啊~妈妈,丑丑说,他以后每天凌晨一点到三点都不在家。”
甘苏皱眉,一点到三点,是丑金管理的两个时。
丑金留了下来,是时辰妥协了吗?只需要他每日回日晷两个小时就行了吗?
甘苏目不转睛觑着丑金:“丑金……”
“嘿嘿……”他还是呆呆傻傻地笑,眼神却给了甘苏答案。
他告诉她,时辰同意了,他可以继续留下来。
甘苏茫然,时辰为什么妥协了?他之前明明那么狠决……
甘苏在思索发愣的过程中吃完了一个饼,她擦了擦嘴角碎屑,叮嘱道:“小拾,今天妈妈要去工作,可能不在家,你和丑金待一起,知道吗?”
小拾点头:“嗯,保证乖乖的。”
甘苏颔首,上楼换衣服洗漱。
彭越说的没错,小拾比同龄的孩子都要懂事成熟,这都是甘苏锻炼出来的。
刚开始甘苏出去一晚上,虽然有丑金陪着,但小拾会哭闹,后来慢慢长大,她学会了等待和打发时间。
当然,与甘苏相处的时间,她也会淘气哭泣撒娇,甘苏不会哄,就放任她闹,久而久之,孩子也很少哭,比同龄的更机敏坚强。
一会儿,甘苏全副武装下楼,一身黑色紧身服,黑色口罩,红绳扎了个高马尾,走起路来,长发有节奏晃动,英姿飒爽。
小拾和丑金已经洗完手坐在院里吃着两人做的烧饼。
小拾咬着比脸大好几倍的烧饼,看着甘苏的打扮,“妈妈很酷,妈妈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门呀?以前都是快晚上才出门的。”
“嗯,今天的工作时间不同,妈妈走了。”
小拾点头。
甘苏又看了眼丑金,丑金对她是依依不舍,天空又乌云密布起来,甘苏冲他摇头,指着天空说:“不可以。”
丑金收住情绪,太阳重现。
甘苏夸奖,“这才对,照顾好小拾。”
丑金咬着比他手还小几倍的饼,和小拾同频率点头,两人异口同声:“拜拜——”
“嗯。”
甘苏在小拾和丑金面前消失。
本想直接离开的甘苏,今天突发奇想去了街头王阿姐那儿溜一圈。
白日罗城赌街不开门,甘苏直接进了人家院子,敲着人家的木柱子。
“进来吧。”王阿姐的声音从前头屋子里传来。
甘苏模样虽高冷,可还是带着些腼腆,她礼貌屋门外稍稍鞠了个躬,才走了进去。
王阿姐斜腿慵懒坐在案前,黑色流金旗袍衬得高贵,她抬头看甘苏,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甘苏坐在对面。
甘苏颔首,摘了口罩坐在王阿姐准备的圆垫上,双腿盘起,背脊挺直,十分严肃。
王阿姐从身后地毯上拿出一个盒子,“知道你要来,所以准备了。”
“阿姐知道我要来?”甘苏扬起嘴角,“是阿姐算到的吗?”
王阿姐妩媚一笑,将盒子打开,把里头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吉凶祸福,六十四卦,小苏,算算吧。”
甘苏拿起一旁摆好的毛笔,在阿姐递过来的黄色软纸上写上了自己的生辰。
王阿姐收过来,“你的生辰我都能倒背了,但每次都不愿省去这个步骤,算是讨个吉利了。”
“嗯。”
“阿姐现在只是替人下注,卜卦难免生疏,你听听便好了,莫放心上。”
甘苏浅笑,“阿姐,你之前给我算的两卦,两卦都准,所以这次,我也相信你。”
王阿姐挑眉看她眼,“你这嘴说出来的实诚话是真甜,小苏啊,你只有在心里不踏实的时候才会来找我算卦,第一次是生小拾的时候,第二次是小拾拥有的力量让你后怕的时候,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呀?”
甘苏摸了下鼻子,郑重道:“我想知道,我这次能不能活着回来?”
王阿姐推着木条的手顿了下,“瞎想什么呢。”
甘苏垂眸。
待卦象出来,阿姐沉默,眉头皱着,她抬手摸了下额前的两绺卷发,手在微微颤抖,随口一声大叹息。
甘苏本身就敏感,觑着阿姐的反应,也知不妙,“阿姐,你如实说吧。”
王阿姐笑了下,慌张道:“再算一次吧。”
甘苏点点头,“嗯。”
两次卦象,阿姐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最坏的结局甘苏能猜到了,无非就是她想的那般,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只有小拾。
王阿姐长长呼口气,“小苏啊……”
“嗯,阿姐你说。”
王阿姐把东西都归整好,苦恼地看了甘苏两眼,随后从自己手上取了个银镯子下来,镯子上刻了些像符文一样的东西,甘苏是看不懂的。
“手给我,”王阿姐摊开手,甘苏听话把手放上去,王阿姐抓着她的右手,给她把镯子戴了上去,戴上的时候,镯子上的符文变淡了些,“老实告诉你,两次卦象都是大凶,没有回转的余地。”
甘苏倒是不在意,对镯子上的符文感兴趣,“阿姐,突然变浅了。”
“嗯,一双镯子给你一个,就是减了它半寿,你就当是给你辟邪了吧。”
“谢谢阿姐。”
王阿姐摆手,“别谢我,镯子可不能救你的命。”
“嗯,我明白。”
甘苏看了眼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
王阿姐担忧嘱咐:“嗯,万事小心。”
甘苏站起来,朝王阿姐深深鞠了一躬,“如果我没回来,阿姐就替我告诉小拾,他的爸爸是谁吧。”
王阿姐没答话。
甘苏直起身,重新戴上口罩,坚毅向外走,跨出门槛身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
甘苏来到了一栋华丽的大厦前,不过周遭百米内,只有这一栋建筑物,大厦被铁栏围了起来,甘苏伸手去按门铃。
“请问是哪位?”是联系甘苏的那位男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