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的老板。”
“甘老板啊,请进。”
大门缓缓打开,甘苏左右扫两眼,顺着这条修葺好的道路向前走。
全市最有贵的地段,主人买了这么块地皮,建了这栋二十几层高的大厦当家,有钱人的世界你无法想象。
走了几百米,甘苏看见在门口等候的管家,管家瞧着甘苏的打扮,略有不放心,“甘老板,您的口罩……”
“我工作时必需的。”
“嗯……”管家语塞,“那您请。”
这几年,甘苏也算闯出了一番名堂,在罗城赌街,她是出了名的店铺[驱]的老板。
店前牌匾[驱]字是李胡子请笔题字,名字是王阿姐在黄道吉日替她选的,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从开业以来,她的生意一直很红火,收入可观。
替人除灾,这是甘苏开店的宗旨。
甘苏进门便觉得不对劲,这次生意具体事项,顾客也没有向她交代清楚,只是告诉她,很危险。
“管家。”
“嗯。”
甘苏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您还没告诉我,这儿发生了什么?”
管家迟疑说:“甘老板,其实我也不清楚,买下这儿之后,造了这间大厦都好好的,可是四年前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
甘苏右眉上挑,四年前……
“怎么奇怪?”
管家清清嗓子,压低声音说:“这里有别人。”
“别人?”
“嗯……”管家似乎也不愿多提及。
甘苏垂眸思索,“好,我知道了,您先出去吧,关掉所有的监控,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管家点头,“好,甘老板注意安全,事后一次到账。”
多余的寒暄甘苏不做,管家退出去后,甘苏一人走向大厦的电梯,眼睛还不时扫视四周,这儿装饰的富丽堂皇,可是无法言喻的空虚感也传递而来。
甘苏站在电梯前,电梯数字下跳,到了一楼,甘苏走了进去,关上电梯门,她一直没有按楼层,静止了。
不经意间,甘苏右手警惕握拳,手里出现利刃鸣刀。
身后的窸窸窣窣声,迫使甘苏回头,后面是镜子,镜子里是她自己,可是与她不同的是,镜子里的她没有鸣刀。
甘苏觑着镜中的人,问:“你是巳女吧?”
镜子里的甘苏说:“我是你啊,你愿意让我代替你吗?”
第90章 巳女·卟卟(2)
甘苏沉着, 抬手便将电梯里的三面镜子击了个粉碎,忽地, 电梯门打开,仍旧停在一楼,她等了半晌没有动静,便径直走了出去。
才迈步到外头,电梯里碎裂的镜子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 甘苏回头, 发现刚才被她击碎的镜子全部恢复如初, 而此刻镜子里的她, 正冲她诡异笑着。
甘苏皱眉,在电梯外握着鸣刀指着里头镜面中的自己说:“巳女, 你不是我, 你也不是任何人, 你是守得盛阳初探的第六时。”
里头的她没有动作, 恐怖尖笑几声,又忽地沉静, 嘀咕起来:“我是谁……我就是你啊……我就是你……”
甘苏语气温柔些, 道:“四年前的变故,你弄丢了自己的面容, 我现在来帮你找回来。”
巳女从镜中看着甘苏,模样和甘苏如出一辙,就像甘苏在照镜子一般。
眨眼间,巳女便来到了甘苏面前, 连她是如何脱离镜子的,甘苏也未能看清。
是巳女动作太快?
不可能,她现在的速度并不比任何人慢。
那是为什么?
甘苏斟酌。
巳女向她走进一步,甘苏微微皱眉,脑内警觉,现在的第六时,与以前大有不同了,她对待普通人的方式已经有些脱轨。
巳女好笑看她:“你怎么帮我?”
甘苏垂了下眼眸,“我带你离开,你不想和别的时呆在一起吗?”
巳女眼睛斜向大厅墙面上的挂钟:“呆在一起?你指的是什么?呆在日晷中吗?没有伙伴,永远在只属于自己的两个小时中奔波么……”
甘苏摇头:“不是,和丑金呆在一起,在日晷外面,二十四小时,都属于你自己。”
巳女歪头思考:“丑金……丑金……”
甘苏从腰间小口袋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你的弟弟。”
巳女呆愣住,看着照片里的的那个大块头,他傻傻地笑着,和以前一如既往无忧无虑,“弟弟……卟……雨……”
卟雨,丑金的本名,本该跟镇山族同姓卜,可因母亲与外族私通而生下,便被命以封口的卜,卟乃耻辱,卟雨,镇山族不被尊待的镇山雨灵。
巳女手小心翼翼向照片靠近,触到照片的瞬间,迷茫了,“卟雨……我是谁……我是谁呢……”
甘苏向她伸出手,“你是卟雪,渭河之雪,你之所以选择守护在离太阳最近的时间,是因为你觉得雪融化后便是雨水……这样的话,就好像还在保护着卟雨一样……”
“卟雪……卟雪……雪……”巳女捏着照片的力度变大,照片一角已被她捏得皱巴巴。
甘苏见状,旋即侧身走壁,蹬脚翻过她所站的地方。
“咔啦——”
她刚才站着的那几块地砖已经稀碎,周遭的温度也骤降。
甘苏拧眉,幸亏走得快,不然她的双腿就不在了。
“卟雪。”
巳女扭过头,“卟雪已经在这个世上消失了,我现在巳女。”
甘苏瞧她顶着自己的脸,说着这些话,心里有些不爽,也不是说她长得难看,是实在觉得两人跟照镜子一样,打她就像在打自己。
甘苏平复下心情,“巳女,你知道你为什么没了脸吗?”
巳女一只手颤颤巍巍摸上自己的脸,“我的脸呢……我的脸……”
“你忘记了你之前做过的事情,也忘记了那件事在你脸上留下的印迹。”
“我忘记了……忘记了什么……印迹……什么印迹……”
她惊恐瞪大双眼,脑海中闪过片段,漫天大雪覆盖住了眼前的鲜血,血顺着石滩流进了渭河,渭河也变成了红色。
巳女捂住耳朵,尖叫起来:“啊——”
甘苏躲到大厅的柱子后面,因为巳女情绪波动,室内骤降大雪,柔软雪花化为利器,射向不同角落,包括甘苏所站的地方。
甘苏抬手,轻易将几片飞向自己的雪花击落,待尖叫声停止,甘苏从柱子后走出,才迈出步子,又一波雪花像刀片一样袭来。
甘苏下腰连翻了两个身,全部完美躲过,现在单膝裹在低头,额头飘几根碎发,戴着口罩的嘴“呸”了一声,撑着鸣刀站起来。
巳女面无表情看她,声音不带温度:“你能帮我?你怎么帮我?像现在这样,躲过我所有的攻击都那么吃力,你还能怎么帮我?”
甘苏一步步向她走近,“不是我躲不过,是我一开始就中计了。”
巳女嘴角的笑容一僵。
甘苏平静走过她,绕到她身旁,立在电梯门,觑着一直没有关上的电梯门,还有里面的镜子。
她虽然不想承认,可是她不得不抬起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早就不在外面了,我现在在镜子里。”
巳女站在她身旁,和甘苏一起照着电梯里的镜子,可是镜中却没有她的身影。
“甘苏,你可真聪明。”
巳女扬起嘴角:“没错,你踏进电梯的时候,一切就结束了。”
仔细一看,巳女身旁哪里有什么甘苏的影子。
自始至终,电梯外头都只有巳女一人站着。
而甘苏,则被困在了电梯的镜子中,她眉头紧皱,觑着巳女。
巳女转了下脖子,说:“从一开始,你就不该打碎镜子,打碎了镜子,放我出来,没想到吧,换了你自己进去。”
“镜子照着的是你,照出的却是我,打碎镜子开始,你看到的经历的,都是我的幻术,”巳女倒是有些佩服甘苏,“可你是怎么发现你中幻术了?我应该构造的天衣无缝才对。”
甘苏:“我以前遇到过一位敕勒族女子,她精通幻术,所以对幻术我比较敏锐。”
巳女挑眉:“哦,那个几千年前便消失了的敕勒族啊。”
在镜中的甘苏接着说:“其次是速度,你的速度快于我,而你,根本不可能比我快。”
她是时间分流者,这几年,她学会了细辨每一秒时间,可是她却辨不出巳女离开镜子的时间,这令她奇怪。
所以是假的,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打碎镜子是幻术的开始,而现在,她被困在镜中,是幻术的结尾。
甘苏双手握住鸣刀,人向后退一步,比划了几次劈镜子的动作。
巳女伸出食指,左右摆两下,轻挑道:“不可以的哦,镜子碎了,你也就碎了。”
巳女摸了下自己的脸,“可你要是不出来,也会饿死,所以甘苏,我来代替你吧,替你活下去,你觉得怎么样?”
甘苏皱眉,卦象说的就是这个吗?她现在面临的选择,宛如一个不可解死局。
出去和留下,都是死。
甘苏沉着脸,收起手,嗤之以鼻:“你怎么代替我?用你那颗没有温度的心?”
巳女眼神狠厉,“你说什么?”
“卟雪,脸上的印记虽然会消失,可心里的不会,那是你重罪的标记。”
巳女手垂下身侧,手中凝起雪花,“什么罪?我有什么罪!”
“你做了什么?丑金为了替你赎罪,又做了些什么?你想不起来吗?”
巳女捂住脑袋蹲下,“啊——”
尖锐的声音穿透耳膜,甘苏也伸手堵住耳朵。
“咔啦——”
镜面出现裂痕,甘苏盯着那条从上裂到下的缺口,眉头深皱。
*
时辰因为昨晚的荒唐举动,今日一天都坐立不安,彭越瞧着他,实在是忍不住打断。
“面瘫,你能不能别晃啊,你都上上下下半天了,你不累,我眼睛可看累。”
“这是我家。”
“我……”
彭越合上书:“那你说说,你怎么了,我好给你出出主意。”
时辰:“没怎么。”
“没怎么是怎么,没怎么你一直左左右右的,骗谁呢!我不是几岁孩子了,可不好骗。”
“叮——叮——叮——”
室内突然响起铃铛声。
时辰和彭越同时看向时辰腕上的铃铛。
彭越不解:“铃铛怎么响了?”
时辰无波无澜道,“应该是甘苏出事了……”
彭越急切:“那你快去呀,看看人家出什么事了,快快快。”
时辰:“我为什么要去?”
“你……”彭越被气的,“因为她是你亲女儿的妈,这这个理由总行了吧。”
“勉勉强强。”
彭越扁嘴。
时辰是行动派,说动就动,绝不耽搁,他去见甘苏,是顺便想为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赔礼道歉。
没等彭越,时辰便来了罗城赌城,王阿姐正在街头窗台慢条斯理磕着瓜子。
王阿姐瞧见时辰,很是淡定:“时先生,甘苏不在,我有东西给你。”
时辰思索须臾,移动到她面前。
王阿姐从自己手上摘下另一个手镯,抓住时辰的手,强行套上了他的手。
王阿姐:“啧……有点小,不过凑合着戴戴吧。”
时辰脸色很差,他不喜欢别人碰他,可他还是较为礼貌问:“请问这个手镯……”
王阿姐:“戴着它,你就能找到甘苏。”
时辰速问:“她怎么了?”
王阿姐回头看了眼时间:“卦象上说……”
时辰:“说什么?”
王阿姐回过头,严肃道:“她快死了。”
第91章 巳女·卟卟(3)
时辰跟彭越四处走动, 时辰一直抬腕看着手腕上的银镯,银镯上刻着的图案越来越浅, 就快看不见。
彭越瞥两眼银镯:“那个人给的这个银镯真的有用?这图案怎么变这么淡了?”
时辰面无表情:“嗯,有用,我能感受到甘苏的大概方位,可她似乎被封闭了,感受不到完整的气息, 也不能感受到具体的位置。”
彭越:“封闭?”
时辰颔首, “应该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遇到了不小的难题。”
彭越着急:“那我们还不快找!”
时辰冷淡, 睨他一眼:“你急什么?”
彭越啧一声,“还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我这是替谁急啊?”
时辰向前走, “你不用替我急, 我不在乎。”
“你是不在乎我, 还是不在乎甘苏啊?”
时辰不答,彭越嗤之以鼻, “假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