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彭越急死了：“你说话，像不像你给句话。”
“午仓。”
“啊？”
他双眼盯着小女孩，淡冷问：“我以前是爱过甘苏吗？”
彭越反问：“你以前看见她就会笑，你觉得你爱她吗？”
时辰缄默。
小拾歪头，后头传来脚步声，等光亮照到她身后的人。
彭越除了张大嘴还是张大嘴，时辰倒是直勾勾觑着她，似要把她看穿。
甘苏被吵醒，本来还睡眼惺忪的，现在人精神了。
她瞄眼彭越，随后关上门，“这里不欢迎你们。”
第86章 丑金·几涑（1）
其神将至, 径流不息
·
彭越看着面前紧闭的木门，随后眯眼回头饶有意味打量着时辰, 一脸奸笑还贱兮兮地。
“面瘫，你可以啊，没想到和甘苏……嗯……”彭越笑开花，往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个怀孕的动作。
时辰动了下唇瓣，冷峻的脸上微露忐忑：“我记不得。”
彭越抿嘴点头, 自己就出谋划策起来：“没事没事, 记不记得没关系, 你看啊, 就甘苏刚才那反应，我敢保证, 她心里还有你。”
时辰又浇冷水：“可我心里没她。”
“……”
彭越拿手指用力戳戳时辰的胸膛, 恨铁不成钢说：“心里没她？那你昨晚心痛什么？晕什么？心里没她情蛊会发作啊？你怎么也不想想。”
时辰脸虽冷着, 但还真就细细琢磨起来。
甘苏站在门里, 虽然关上木门，可把外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时辰说那句“可我心里没她”, 便转身向后院走了去，之后的一概没听见。
小拾小跑着跟上去, 甘苏打着井水，清凉扑面，让自己清醒些，省得又掉入他的迷魂计。
小拾自己搬个板凳, 乖巧坐在甘苏面前，小手拖着脑袋，好奇问：“妈妈，小拾想知道，闺女是什么呀？”
大个子丑金从里头拿着新做的奶黄包出来，搬了个小凳子挨着小拾坐，模样很滑稽，他一如既往傻笑着，却不忘把手里那个奶黄包放在小拾手里。
丑金学着小拾问：“闺女是什么？”
甘苏大声叹气挠了个下头，“闺女……闺女就是……很值钱的宝贝。”
小拾和丑金点点头，同时说：“哦～”
彭越和时辰不知道什么时候闯了进来，彭越站在二楼木扶手那里打断甘苏，“甘苏，好久不见。”
甘苏抬头，咬了下嘴唇，没有吱声。
时辰看着她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有些出神。
彭越一瞬来到甘苏面前，笑着看她几眼，随后转过身弯腰觑着小拾，“宝啊，你妈妈骗你，闺女不是那个意思。”
小拾天真：“妈妈说是很值钱的宝贝呀。”
彭越摇头：“闺女的意思……”
甘苏拔高音量打算：“午仓！”
彭越皱眉，直起身回过头。
“没什么，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彭越：“事实不该说吗？”
甘苏瞥一眼小拾，余光其实一直观察着二楼的时辰，“我和他没关系了……彭越，如果你是我，你……”
彭越又打断她：“如果我是你，我会把事实告诉小拾，无论时辰之前做过什么，我相信他都会是一个优秀的父亲。”
甘苏不做声。
彭越挠挠头不好意思笑说：“对不住啊……我知道我偏袒他，有失公正。”
甘苏态度冷淡：“说完了吗？说完就走吧。”
彭越缓和下气氛：“别别别，别搞得这么严肃，我今天跟来，就想和你说，楠楠很想你，她一直以为你……咳嗯……”他偷瞄一眼时辰。
甘苏平静转身洗手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的确已经死了。”
时辰蹙眉，抓着木扶手的手用力了些。
彭越绕到她跟前，困惑道：“你当时是死了，可你现在不是活着吗？虽然我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楠楠呢？”
她轻语：“我不能。”
“什么叫你不能？楠楠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还有你的父母，他们如果知道——”
“哐——”
甘苏打翻了面前的水盆，回头觑着彭越，眼里是愤怒。
彭越一愣。
甘苏伸手挽起自己的黑色长发，从旁折了根木枝随意插了起来，洒脱不拘小节，水珠有些溅湿了发梢。
“呵，我为什么不回去？你以为我不想回去吗？”甘苏苦笑讽刺，“那是我最珍惜的朋友和我最爱的父母，我怎么会不想回去！”
彭越看出她有难言之隐：“那是为什么……”
甘苏偏过头看向二楼的时辰，眼里含泪：“我醒后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父母，可他们不记得我，说他们根本没有女儿，我对他们来说是陌生人，是不存在的人。”
彭越震惊，怎么会这样？
他以为即便甘苏不存在于日晷上，至少父母还是会记得她。
既然父母记不得，那王樱楠……
四年前那个晚上，王樱楠实在不放心甘苏便折了回来，结果目睹了甘苏被杀的过程，她没来得及阻止，所以她自责，自那之后，她便不待见时辰，甚至对他也不理睬了很长一段时间。
而甘苏死后，王樱楠去拜望甘苏的父母，她只去了一次，之后便只是将钱打入她父母的账户，他也只当她是慰问，没在意。
现在想来，挚友去世，按她的性子，肯定时常拜访挚友父母，替甘苏尽尽孝道，可她没有那样做，只有一个原因。
她知道了，除了她，所以人都已经忘了甘苏。
彭越敛神，看向时辰，“面瘫，这是怎么回事？”
时辰冷淡解释道：“我跟你说过，她不存在于日晷任何的历史上。”
彭越不愿意相信：“可楠楠记得。”
时辰：“王樱楠是个意外，她长时间与你接触，并且当时她已怀孕，自然和别人不一样。”
彭越皱眉，他改变了王樱楠，这样是好是坏……
甘苏低下头，弯腰伸手去捡脚边的盆子，接着轻声说：“那天后我就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连我自己也不一样了……”
她放好盆子，看着和丑金笑嘻嘻吃奶黄包的小拾，两人根本不在意他们在聊什么。
甘苏走到她面前，蹲下帮她擦了擦嘴角。
时辰望着她的动作，一个小细节也没有放过。
“妈妈，你吃吗？”
甘苏摇头。
这个孩子，对她来说是意外的意外，她和时辰一共就两次，两次都吃了避孕药，但还是怀上了她，兴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可能是避孕药过期了。
须臾，甘苏站起来，关切道：“刚才他说楠楠怀孕了？”
提到这个，彭越就笑得合不拢嘴：“嗯，我们的孩子四岁了，应该跟小拾差不了几个月。”
甘苏颔首，心里替她高兴。
彭越：“甘苏，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别人为什么都不记得你，但有件事我能肯定，楠楠记得你，你回去看看她吧。”
甘苏摇头，“不了。”
“为什么？”
“彭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时辰听着愣住。
“啪嗒啪嗒——”
天空突然落下大雨，雨滴比一枚硬币还要大。
甘苏拧眉，旋即走到丑金身边，她摸着他的脑袋。
她温柔道：“丑金，冷静。”
一直在旁的丑金不知何时颤抖起来，他抖得愈厉害，雨便越大。
“丑金？”
“妈妈，他刚才说他害怕。”小拾抱住丑金的胳膊。
“丑金，没人说你，没人骂你，不要害怕，没关系，我在……”
丑金抬头看她，念了几遍后，笑说：“苏……苏……甘……”
甘苏浅笑。
须臾，雨停了。
时辰一眨眼移动到甘苏身后，他内心纠结，欲言又止几回，终于问：
“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吗？”
甘苏看小拾，一言不发。
“是吗？”他又问了一遍，有些焦躁。
甘苏不答，时辰抓上她的手，强迫她转过身看他，这一切被小拾看着眼里，她小小年纪，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下一秒，眼前出现的景象令时辰震惊。
甘苏猛回头，教育道：“小拾，妈妈说过，不可以！”
时辰觑着小拾，讶异：“她能分割时间？”
他和甘苏站的地方被分割成了两块，一侧有另一个他与甘苏在不断重复十秒前做的事。
第87章 丑金·几涑（2）
甘苏忙甩开时辰的手, 蹲在小拾面前，表情斥责且严肃, “小拾。”
小拾噘着的小嘴委屈扁起，闭眼深呼吸几下，周遭刚才被分割的时间渐渐合起，待恢复如初，甘苏一阵头晕。
小拾摸上甘苏的脸, 亲了一口：“对不起妈妈……”
甘苏不似万千母亲会对孩子温柔地说没关系, 她冷着脸, 只是点了点头, 教育的口气，“妈妈说过, 你这样会伤到别人。”
被分割出去的时间重新撞回体内时, 像她这般能承受的, 头晕一下便也没事了, 换做常人的话，昏迷已经算是万幸了。
小拾低下头承认错误, 甘苏微叹息, 淡淡道，“好了, 没事了。”
丑金看着心情低落的小拾，伸出手掌，掌心变出了两朵花，都是小拾最喜欢的, “给……你……”
小拾立刻笑了，一手拿一朵，“这朵粉色的好看，蓝色的也好看！”
甘苏眼底温柔，面上却藏得很好，她站起来回过头看时辰。
时辰自然有许多疑惑，甘苏没准备回答他，只是客气问：“你还好吗？”
时辰冷淡，眼神探究：“我是日晷守护者，时间分割又重合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可你……”
彭越赶紧上前打马虎眼，“小拾这个孩子好像……”
时辰斜眼瞪他，目的很明确，示意他别插嘴。
彭越只好闭嘴，心里替他着急，甘苏的身份现在的他要是知道了，是不是又要大开杀戒？那阖家团圆怕是要没戏。
甘苏扬起嘴角，冷笑说：“是，我不是什么正常人。”
时辰蹙眉。
“看你的样子，是一点也不记得了，彭越估计也是什么都没和你说，”甘苏挑眉，居然有些解气，“我是时间分流者。”
彭越在旁抓狂，这两人就不能慢慢来，好好聊聊吗？！
时辰的神色立刻变了，除了冷漠之外，便是防备与警惕。
甘苏笑问：“想杀我吗？”
时辰一言不发，可深邃眼眸里的那些躁动很显眼。
“四年前你就杀过一次，如果你想，现在还是可以动手，”甘苏头微偏，很冷静，“我可以和你出去解决，但不是当着小拾的面。”
甘苏正视他，风淡云轻说：“我死了，你就是她唯一的亲人。”
小拾稚嫩的声音从甘苏背后传来，“妈妈，你在说什么呀？小拾不要你死啊……”
甘苏垂眸没答。
小拾想也不想就扔掉手里最爱的花，抱住甘苏的腿，二话不说哭了起来，“妈妈……”
时辰视线下移，看着才几岁的孩子。
唯一的亲人……
这是变相回答了刚才他的问题，小拾的确是他和这个冷漠女子的孩子。
他和时间分流者有个孩子？
荒唐至极。
“哈……”
时辰轻笑一声，内心无措。
甘苏将他的这个笑看在眼里，她心底立刻有千百种这个笑的含义，可没有一种是好的。
彭越咬咬牙，为了她媳妇儿，他也不能看着时辰再杀甘苏一次啊。
他当在两人中间，阻隔蠢蠢欲动的两人，“你们先别急，这孩子都哭了，你们俩先冷静冷静，孩子毕竟是无辜的，你们说对不对？”
甘苏垂下眼，觑着小拾，内心无不煎熬，到嘴却只有一句话，“小拾，擦干眼泪。”
小拾抿紧嘴，不敢哭出声，泪水大颗大颗流出，她用自己的小手手背擦着，边哭边擦，这副坚强的模样，让彭越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彭越：“甘苏，你会不会对孩子太严格了？”
甘苏沉默。
小拾泪眼汪汪，乖巧坐回凳子上，她替甘苏辩解，“你不要说妈妈坏话……妈妈很好很好的……我受伤了……妈妈会偷偷哭的……”
彭越听了越发心疼，孩子太懂事了。
小拾小心翼翼捡起地上的花，兴许是看见小拾哭了，方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丑金又浑身颤抖，天空雨水大滴落下。
时辰打了个响指，时间轮轴出现，替在场的人挡下了滂沱大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