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糖几分甜——荣槿
时间:2019-03-20 10:32:36

  台下响起轰笑声。
  叶远脸色并不好看,见班上闹哄哄的,立刻拿出一副威严的样子:“都安静下来了。”说罢,又准备上起“教育经”,猜都不用猜,接下来的台词一定是“作为本市最优秀的高中的学生,你们是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我教书二十几年,希望你们这一届不会丢江高的脸面。”
  顾行倦在长篇大论开始前不合时宜地插了句嘴:“老师,我坐哪儿?”
  叶远咳了一声,面色尴尬,但由于某些原因也不能批评顾行倦,老花镜一带,看见最后一排还有一个空着的位置:“最后一排,许绯旁边吧。”
  他脚踏一双yeezy500,亚麻色九分挽脚裤显得腿型修长,走路带风。
  而后看都没看他现在的同桌一眼,直接把包往后一挂,人倒在课桌上睡起觉来,一顿骚操作惊呆了许绯。
  她没看错吧早上碰到的那个滑板少年居然是她的同学,不,准确的来说,现在还是她的同桌!
  早上看他和一群校外人员解决恩怨,许绯还下意识地以为他也是混社会的,只是他现在安然无恙,睡得还倍儿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好事者已经问起了号称无所不知的情报局人员邵晰:“这位拽的不得了的是什么来头?上午好像就他没来报道。”
  邵晰着实不知道,面露难色:“我哪儿知道这又是哪一路神仙啊?总之不好惹,和陆宇森估计一个级别的。”
  那同学哦了一声,又悻悻地看了眼睡得不省人事的顾行倦,这货还真够逼王的。
  下午是物理课连堂,位移、瞬时速度、加速度变成了一个个泡泡飘得没有天际,泡泡一碎,顾行倦也从臂弯处抬头,操,手睡麻了。
  陆宇森难得听了一节课,快招架不住叶远老头子的催眠功力,突然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一下,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邵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再次揉了揉眼睛,不会吧,居然有人敢用纸团砸校霸陆宇森?完了完了,开学第一天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怕大佬一个激动踹翻桌子,他赶紧把桌子往后移了几分。
  顾行倦抛出了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见纸团砸了陆宇森后掉落在了他凳子后面,就比划着指了指,叶远的催眠曲停顿下来,好像发现了这边的动静,正要说上两句,顾行倦又把手掰直,强行变成了伸懒腰的姿势。
  教室门没关,阳光倾倒,照的叶远发量稀疏的头顶像亮起来的灯泡,明亮得晃眼。
  叶远:“同学们的注意力要集中,上课的时候困了可以自觉站起来提神。”
  陆宇森回过头,与被吓得不轻的邵晰目光相接,邵晰结结巴巴地求饶道:“森哥,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敢用纸团砸你啊!”
  王八蛋?
  顾行倦鼻子微皱,他怎么总觉得有人在骂他呢?
  叶远在讲台上讲得唾沫星子直飞,秋季难免口干舌燥,他就着保温杯喝水的瞬间空气骤然凝滞,也顺便让他注意到教室的一角:“邵晰是吧?是在下面和陆宇森认真讨论题目呢,来讲讲这一题你的思路吧。”
  邵晰欲哭无泪,勉勉强强站起来回答道:“老师,我们还没讨论出结果。”
  顾行倦笑出了声,带着些鼻音,怪慵懒不经的。
  他不由得心想道,这掩护打的,陆宇森认真讨论题目的可能性和从几亿人中抽一只锦鲤差不多。
  好在叶远属于“警醒类”选手,不是原则问题,他基本敲敲警钟后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邵晰努了努嘴还想解释什么:“森哥,我...”后面的话被陆宇森一个眼神活生生逼退。
  纸团上顾行倦的字苍劲有力,很工整的小楷,与本人展现出来的随意气质大相径庭。
  只见上面写道——“现在是下午三点钟,叶远头顶被阳光照射的面积为X,请问下课后随着太阳位置的移动这一块面积将变成多少?”
  这可是一道披着数学外衣的地理题。
  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骚。
  他懒得理会顾行倦的无聊游戏,直奔主题:“江恩曼今天上午都找到我这儿了,你什么个态度,得跟别人解释清楚啊!”
  纸团扔回顾行倦这儿,不过后来他看了眼内容,没打算继续回,目光一斜,是一只细腻白嫩的手,粉色指甲盖圆润,此刻一支笔正在手上转来转去,变换着方位和偏移的幅度。
  许绯也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手上动作一顿,笔“啪嗒”一下掉在课桌上。
  顾行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哟,还没认识自己的同桌呢。
  马尾辫一丝不苟地扎在脑后,眉眼弯弯,瞳仁盛满了浅波似的,一笑盈盈,长的是真心好看,就是吧...有那么点眼熟。
  眼熟?嗯?
  顾行倦搜刮了大脑内所有的记忆,还是想不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转过头对着讲得兴致勃勃的叶远就是一通哈欠。
  裂项、放缩,每一个步骤缜密精练,大脑飞速运转,动笔的速度也极快,一道数列的压轴大题刚被她完美解决,就见叶远阖上课本:“下课,今天的作业是蓝本的前两页,明天早上交上来。”
  有人问:“老师,作业谁来收啊?”
  “我先观察一周大家的表现,班干部等到下周再评比。目前...物理作业先让许绯来收吧。”叶远的目光搜寻到班上的角落,许绯埋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又问:“许绯同学,有没有意见?”
  全班的目光集中过来,让她有些局促。
  女孩儿眼睛清澈得像玻璃球,瞳孔微震,又很快平复下心情答道:“没...没有。”
  “好。”叶远刚应下,立刻变成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顾行倦,过来我办公室一趟。”
  许绯望了眼远去的背影,看来顾行倦是真的没想起来,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儿的主。这么一看,班上同学不管是把书摞桌上还是用书立固定,总之顾行倦的课桌绝对是最整洁的,因为就摊着一本书,是《C加加primer》。
  他在自学C加加?
  这本书在国内来说不太受推崇,因为对相关专业自学的初学者而言,这本书里面的内容算得上困难级别,更别提读者还是一个高一的学生了。
  许绯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到顶峰,暗暗推测,顾行倦呐,果然不简单。
  办公室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留在里面的老师多半在备课。李丹和叶远是二十年的同事,见老叶又带学生进办公室喝茶,不由得调侃道:“老叶今天刚从家里带来的龙井,下午就派上用场了。”
  叶远也不甘示弱:“老李你就别调侃我了,等以后卷子改不过来了,我就先走了啊。”
  顾行倦就看着两个加起来快一百岁的人斗嘴,还斗得不亦乐乎,一副凑热闹的群众状态。
  叶远这才侧过身子,敲了敲桌面:“你父母和我说你今天早上来报到,你怎么下午才来?”
  少年腰背挺得笔直,距离上次叶远见他,一个暑假过去了,他窜得如同春笋,又长高了不少,往他旁边一站,一抬头就有种逼仄感。
  顾行倦自觉得很,就着旁边的软垫靠背椅一躺,语气委屈:“叶老师,我倒时差啊。”
  这么一提,叶远倒是想起来顾行倦的父母和他提过这小子在国外参赛的事儿,听说还是一个世界级别的青少年科技比赛。
  叶远虽然是高中物理老师,对当前新科技持积极接纳态度,但毕竟年纪大了,年年教书,知识点不变,与一线科研相距甚远,想了想觉得青少年一起玩儿的不过是机器人设计,多一点就是机器人跳舞之类的竞技,想了想还是问道:“你的发明方向是什么?”
  “叶老师——”他拖长尾音,眼角微扬,勾得人好奇时又很快结束这个话题:“暂时保密。”
  叶远一愣,摇了摇头也就不多做追问,只是答应了顾行倦的父母要照看着他,他这“临时监护人”也得叮嘱一番:“给你安排的同桌是年级第一,你小子要是再不端正态度,我可就...”
  “告诉我爸妈啦?”他轻笑,似是猜透了他的心理活动和说教本质。
  顾行倦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叶远脸色不好,立刻服软:“哎呦喂,叶老师,别生气嘛。”
  少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叶远又是个容易心软的,刚还蹭蹭上去的火很快就被浇灭,化作一声长叹。
 
 
第3章 三分甜
  “总之,以后不要迟到,上课少睡觉,有问题可以多和许绯同学交流。”
  顾行倦像是自动过滤了前面两句,轻勾桃花眼,一脸乖巧:“叶老师放心,我一定多和我的同桌交流。”
  其实在门口扫视那一圈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女孩儿桌上堆着的是《微积分》《更高更妙的数学思维》,一只爱学习的学霸,跟着她坐,作业肯定是有保证了。
  回来的时候,陆宇森朝他吹了个口哨:“叶远找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顾行倦扬了扬拿着的物理书,语气调侃:“让我好好学习,离你远点儿。”
  前半句真,后半句假。
  “我艹”,随后陆宇森从包里掏出全部家当——十包辣条,眼神坚定:“晚上去不去?”
  “不去,下一个。”
  陆宇森眼巴巴地看着他,顺带晃着他的胳膊:“别啊...倦哥...”
  顾行倦:“......”
  说实话,那一瞬间陆宇森像摇着尾巴祈求他的田园犬。
  见顾行倦不为多动,陆宇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爸爸!”
  这声“爸爸”不得了,直接打破了顾行倦的思绪,他往后仰了仰脖子,笑容灿然:“诶——乖儿子”。
  要是邵晰在场,估计会惊讶到下巴都掉了,连校霸陆宇森叫爸爸的人才是真爸爸啊。
  陆宇森甩给他一包辣条,问:“你早上又去哪里惹是生非了?”
  顾行倦嚼着辣条含糊道:“哪儿是惹是生非啊,你爸爸我那是见义勇为好不好?”
  陆宇森:“......”能把你爸爸那三个字去掉么?随后语气随意道:“你说好巧不巧,上午把滑板给我的是你的学霸同桌。”
  顾行倦蹙了蹙眉,早上他没仔细看,主要带着滑板他也不方便翻墙跑,没想到自己找到的正好是许绯,勾唇笑了笑,“你不会也给别人送的辣条吧?”
  “哪儿能呢?”陆宇森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送的草莓味软糖。”
  顾行倦啧了一声,某些人吧就是表面光鲜,背地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小零食。
  江城高中高一年级没有设置晚自习,所以上完最后一节自习课陆宇森给两人一人扫了一辆摩拜就晃晃悠悠骑上了。
  傍晚时刻,浅金色的光芒透过厚厚的云层倾照下来,微风裹挟着桂花香扑鼻而来,陆宇森松了车把手,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他也毫不在乎,满脸笑意:“今晚台球馆约了一中的决战,但万幸,你来了我们肯定赢定了。”
  此时许绯留下来写完了今天的作业,还在收拾书包,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她走到教学楼楼下,眼神飘向五六楼,两层楼教室里的灯整齐地亮着,高三的学生才开始第一轮晚自习,周立昱应该也不例外。
  周立昱在江城高中这几年一直是个“传奇式”的人物,月考、期中期末、大联考,他没有一次不是年级第一,可谓是所有老师眼中“清北的苗子”的认定人员。
  这样的人,优秀得过分也努力得耀眼。许绯自认追赶不上,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周立昱。
  心下了然,视线逐渐黯淡,不到七点,江城的夜幕悄然降临,她走过的道路旁路灯一盏接着一盏亮起。
  她对学校周围环境还不太了解,自行车只能改天再修,搭完公交还得走一段拐过前面一个角,才能到东三栋。
  这里都是城市的老房子,爬山虎爬满了墙壁,一直延展到光线不好的房子里侧,虽说被规划在了地铁开通的范围内,但拆迁没那么快,所以该旧的还是照旧。
  如果说非要挑出来一处看的过眼的,当属房子周围的梧桐树,每一棵都高大笔挺,彰显着厚重的历史沧桑感。
  许绯拧开门锁,把重量不轻的书包放在玄关处的柜子上,许母往外瞥了眼,叫唤道:“囡囡,回来啦。桌上菜我刚热,趁热吃啊。”
  她已然闻到了菜香味儿,神情温柔,一笑起来露出了右侧一颗小小的虎牙:“好,我知道啦。”
  许母放下手里的小工艺品,一看六七点了,连忙叮嘱道:“照顾好自己啊,我还得赶台球馆的生意,一个人在家门要记得锁好。”
  她心里咯噔一下,前些天母亲就是在台球馆里兼职,结果发了病晕倒的。眼下病情虽然依靠药物控制住了,但身边没人照顾,万一要是危情再次发生,谁也不敢担保能拥有一样的运气。
  一想到这儿,她立刻没了什么胃口,入口的饭菜如同嚼腊:“妈,我今天没什么事儿,学校的作业我都好好完成了,你就让我去帮帮忙吧。”
  许母自然是不放心的,许绯这孩子就是太过懂事儿了,家庭状况让她过早的成熟,也带来了自己加诸于自己的压力,就言简意赅地拒绝道:“学习重要,你还小,哪儿用的着你帮忙啊?”
  许绯性子倔,许母觉得纯粹是随了她爸爸,还偏偏谁劝都不听,两人间氛围顿时僵持不下。
  老古董的木椅发出了咯吱的声音,许绯调整坐姿,恳求道:“妈,我保证到台球馆什么都不做,不打扰你好不好,我就在旁边看着点儿,有什么事情也好接应。”
  许绯的语气软糯糯的,许母拗不过她,应道:“行吧行吧,不过就今天一天,以后学业忙了,妈妈也不希望你分心。”
  清浅的月光顺着梧桐树的缝隙将路面照耀得斑驳,许绯踩着自己的影子,有一下没一下踢着枯黄的落叶,台球馆门前的霓虹灯闪耀,她半了眯眸子,站在门口观望了一会儿。
  一中的几个已经到了场子,领头的在那儿拿着台球杆,一杆下去动作流畅,进球稳当,其他几个人坐在沙发上,慢吞吞点了火开始吞云吐雾。
  虽是隐于夜色之中,但少年的轮廓依稀分明,陆宇森还在旁边分享这个暑假的种种趣事,顾行倦的眼神飘向了不远处的台球馆,那个站定的背影算不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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