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臣——从羡
时间:2019-03-21 10:34:02

  江凛在睡梦中不自觉翻了个身,此时正对着他,裹着被子很是老实。
  想起先前种种,他眼底不禁染上层浅淡笑意。
  无关情爱,无关欲望,贺从泽只想去探索江凛更深层的情感。
  她向来顽固坚冷,却难得愿对他袒露分毫,正因如此,他才更想去见识真实完整的她,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她。
  贺从泽伸手,指尖摩挲着江凛的脸颊,指腹下的温热直游走到心间。
  他轻笑,开口喃喃道:“江凛,我们来日方长。”
  ——在你身边聒噪的,只有我一个就够了。
 
 
第10章 
  江凛在家养了一天的病,便去A院上班了。
  也不知是不是贺从泽暗里有什么操作,总之秦书雅不再将繁杂公务推给她,话也少了很多。
  江凛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心里却不禁感慨,资本主义就是牛气。
  带着几名实习医师查查房,简单指导过后,她便去了门诊。
  前脚还没踏进屋内,不远处便有医生焦急喊她:“江医生,江医生!”
  江凛迅速收脚,循着声音望去。
  医生小跑过来,迅速说明情况:“刚送来一名女高中生,在路口被闯红灯的小轿车撞倒,出血严重,要紧急手术!”
  江凛颔首,二话不说便快步离开,迅速整理完毕抵达手术室。
  少女的伤势并不算轻,但好在送来及时,不那么棘手。
  止血过程中,身旁助手递来缝线,江凛伸手接过当即要用,却蓦地蹙眉,“04普通零线,你新来的?”
  助手愣了愣,答:“是的……”
  “缝线首选4.0普理灵线,我之前有提过。”江凛淡声说着,另一名助手已将普理灵送上,她不多废话,埋首缝合。
  手术期间,患者父母来门口签了字,便迅速离开,竟连自己女儿的情况都不曾过问。
  江凛这些年在医院见过的奇人异事太多,对此也见怪不怪。
  手术结束后,已经过了下午换班的交接点,患者被推出手术室送入病房,她也得以喘上口气。
  指尖半扯口罩,江凛似乎想起什么,侧首看向了方才给错缝线的小助手。
  小助手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颔首低眉,等待批评。
  “我不骂你,也不责备你。”江凛望着她,语气淡然:“待这份工作认真与否,是你的事,我把我的经验告诉你,你放不放心上也与我无关。”
  “细节决定成败,这老话不单是用来磨耳朵的。”她说,“我们手里的是人命,不是工作,多用点心,别浮躁。”
  说完,江凛看了眼时间,“先这样,大家辛苦了,该下班的下班吧。”
  预想的刻薄批评并未出现,反而是一番心平气和的言语,小助手颇为讶异地抬首,半晌她悻悻点头,说不出话。
  江凛回办公室看了看,见没有多余工作后,她便换下白褂离开了。
  难得准点下班,着实不易。
  然而刚出大门,江凛便看到一辆并不眼熟的SUV候着,车旁靠着的人,却是面熟得很。
  ——回想与贺公子的初见,彼时开的是红色跑车,后来是阿斯顿,现在成了SUV。
  江凛第一次觉得,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
  贺从泽望见她,不紧不慢地招招手,“江医生,今天你加了半小时的班。”
  察觉到来往同事都盯着这边,江凛心底暗叹,上前问他:“你来做什么?”
  “来接你下班。”贺从泽姿态从容,十分自然地拉开副驾车门,“防止你沉迷工作,忘了我。”
  江凛道:“你还真有时间。”
  “让你好好生活才是我的首要任务。”贺从泽从善如流地答,“做其余的事都是浪费时间。”
  江凛从来对他的花言巧语免疫,她稍作思索,便坐进了副驾。
  余光一瞥,她果然看到后座放着的花束,“……贺公子耐性不错。”
  “只对你。”贺从泽轻描淡写撂下三字,坐上主驾,似笑非笑地看她,道:“不过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肯上车。”
  贺从泽今天赶上交接班高峰期来接人,他本以为江凛会因同事眼光而无视他,谁知她总能给自己惊喜。
  江凛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少见多怪似的,“下班高峰期打车不便,既然有专车接送,我为什么不坐?”
  这话若是他人所言,兴许贺从泽还觉是借口,但从江凛口中出来,他就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
  贺从泽无奈叹息,刚拧动钥匙,却听身旁江凛又补充了一句:“况且,我从不在他人眼中找自我,我只做自己想做的。”
  人言可畏,她偏不畏。
  贺从泽微怔。
  侧首看她,却见她盯着窗外,神色坦然自若,仿佛方才那话不是她说的。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收,耳根子发了烫。
  ——头一次,厚脸皮的贺公子,有种被撩到的感觉。
  一路无言。
  抵达江凛家楼下后,贺从泽习惯性地下车,替她拉开车门,顺便示意了一下车后座的花:“记得拿。”
  “我留着没用。”江凛拒绝,抬脚要下车,却被贺从泽挡着。
  “送出的东西我不留着。”他勾唇淡笑,垂眸看她,“你拿回家当空气清新剂也成,装饰垃圾桶也成,随你喜欢。”
  江凛无可奈何,便伸手捞过那捧花,将腿迈出车内。
  谁知她下车时猝不及防被绊了下,贺从泽眼疾手快地扶住,意外却在此时发生——
  只见那线形精致,色泽如樱的唇倏然接近,他浑身僵住,还没反应过来,一抹温软便已擦过脸颊。
  只一瞬,贺从泽有如石化。
  公司倒闭了,冰山消融了,火山爆发了,人类灭亡了……
  江凛,亲他了。
  不,并不算亲,只不过是由意外引出的肢体接触,仅此而已。
  但是怎么办,他好像今晚不太想洗脸了。
  内心戏丰富的贺公子不动声色,将她扶稳后便撤手,提醒道:“注意脚下。”
  跟没事儿人似的。
  江凛本来就没大放心上,见此颔首,“那我先走了。”
  语罢,她便抬脚走向居民楼。
  独留贺从泽站在原地,神情看不分明。
  -
  “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三更半夜,宋川坐在贺从泽家沙发上,边喝酒边痛叱:“说分就分,怎么能这么冷酷无情?!”
  贺从泽坐在旁边撸猫,表情若有所思,“嗯……”
  “我因为她,多久没跟朋友出去了,我陪她的时间不够吗?”
  “嗯。”
  “太生气了,不行,这次我绝对不哄!”
  “嗯。”
  “贺从泽!”宋川忍无可忍,将酒瓶搁桌上,抬声喊:“哥失恋来找你,需要的不是无声的陪伴,而是切实的安慰!”
  而此时的贺从泽正百思不得其解,根本无暇顾及兄弟的诉苦。
  ——江凛不过是用嘴碰了下他的脸,为什么他一整晚都在想这事?
  他什么时候这么纯情了,还是说因为江凛强势如男人,让他产生了思想偏差?
  念及这个可能性,贺从泽当即将闹总放到边上,正色唤:“宋川。”
  宋川打小没见过这人正经的样子,不禁挺直腰板,同样认真:“怎么了?”
  “你亲我一口。”贺从泽郑重其事,“照脸亲。”
  宋川瞠目结舌:“……?!”
  这话说完,贺从泽也愣了几秒。
  紧接着,他便正过身子,拧紧了眉低骂:“妈的……”
  宋川这个来寻求安慰的人,此时反而变得小心翼翼:“怎么了?”
  “女人都是大猪蹄子!”
  宋川:“???”
  -
  翌日,江凛刚上班没多久,便被通知昨天那名少女已经醒了。
  江凛身为她的主治医生,当即就去病房内查看她的情况,确认患者没有任何不适后,她才放心。
  江凛扫了眼病人的信息牌——李悦。
  病房门被推开,一名女医生走上前来,同江凛耳语:“江姐,这个小姑娘曾在两年前被确诊中度抑郁,用过药,沟通方面……注意点。”
  江凛默了两秒,颔首算作答应,便让女医生先离开了。
  她望向李悦,却见她正盯着窗外景物,眼神平淡如水,看不出分毫兴致。
  江凛随手拿了个一次性纸杯,倒上杯温水,开口:“病房里挺无聊的吧,你可以习惯一下轮椅,以后去后花园看看。”
  闻声,李悦这才将视线转移过来,眼神复杂地打量江凛。
  终于,她哑着嗓子问:“他们两个,来过吗?”
  江凛知道她是说她的父母,便实话实说:“签完字就离开了,目前还没再来。”
  “他们还在生气……”   李悦的表情不分喜怒,她再度垂下眼帘,喃喃自语般低声:“是不是有些努力,本来就是遗憾?”
  江凛喝了口水,打量窗外昳丽秋景:“真正努力过,并不会感到太遗憾,那巨大的遗憾本身,只是因为努力后仍不如意。”
  话音落下,李悦有些讶然,“你……”
  “别误会,我不是心理医生。”江凛指了指自己的工作胸牌,“我姓江,是你的主治医生,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找我。”
  李悦停顿几秒,慢悠悠嗯了声,道:“江医生……如果他们没有问起,你能不能不要主动把我的心理疾病告诉他们?”
  江凛闻言看着她,还没开口,李悦便张皇解释道:“我因为车祸不能去上学,他们就已经很生气了,要是再知道这个,他们……”
  她嗫嚅着,却没说出话来。
  江凛替她将话说完,不急不慢:“觉得女儿是个抑郁症患者,一个‘非正常人’,这种家丑让外人知道会很丢脸?”
  李悦怔怔看她,眼神仿佛破碎一角。
  “这没什么好丢脸,就像是感冒,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些。”江凛喝完水,将纸杯扔进垃圾桶,神情淡然,“都是人,都爱生活,只是难以忍受自身存在——抑郁症这个群体,倒不如说比所谓的‘常人’更加细腻。”
  “我尊重病人的决定,只要你父母不主动问起,我就不会说。”她看了眼时间,转身挥挥手,“我还有工作没处理,有什么事找护士,想找我的话让人捎话就行。”
  李悦没应声,直勾勾望着江凛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眼圈都泛了红。
 
 
第11章 
  接下来的几天,李悦每逢午休时间,就会默默坐着轮椅去找江凛。
  江凛并不嫌烦,刚好最近她的工作有所减少,陪着病人去花园逛逛也无妨。
  李悦刚开始谨慎又自封,但在相处过程中,她逐渐能对江凛敞开心扉,向她叙述一些情况。
  江凛于是得知,这是个父母期望值过高,长期冷暴力造成孩子敏感自闭的故事。
  这日,二人一前一后,在A院花园中闲逛。
  鸟雀栖在枝头,风拂过树叶,它们受了惊,纷纷展翅高飞,融入湛蓝天际。
  “江医生。”李悦凝望某处,突然轻声:“你说,他们真的爱我吗?”
  “不好说,爱有无数种表达方式。”
  “他们总说是因为爱才约束我,而我也很爱他们,所以我就按照他们的意愿去活。”李悦说着,自嘲般地笑了声,摇摇头道:“但我觉得,爱和死没区别。”
  江凛不置可否,俯首看向她,“为什么会这么想?”
  “爱会让人不自觉改变自己,言行受拘,甚至丧失自我,我认为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死’。”
  “有点道理。”江凛点点头,不疾不徐道:“可李悦,爱能杀人,也能救人。爱并非满载罪恶,只是因为太多人循着这个字,干尽了丑事。”
  “你要敢爱,更要敢恨,你的情绪不该被他人左右,你要知道你本身就很优秀,你能做很多事。”
  李悦手指微蜷,她轻咬唇,低低道:“可他们说……随性的人生,都是失败者的人生。”
  面对这种经典言论,江凛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人生这东西,不论最终是喜剧还是悲剧,都不该被定义。”
  话音刚落,身后不远处便传来男子轻笑,温润如珠玉,清而冽。
  随后,那人饶有兴味道:“江医生,你不觉得你有点叛逆吗?”
  江凛没什么表情,回敬:“贺公子,你不觉得你有点无聊吗?”
  “在见到你之前,我是挺无聊的。”
  贺从泽答道,信步走来,俯首对李悦笑了笑:“你好,小姑娘。”
  眼前男人五官俊美,气度非凡,矜贵如人上人,李悦不禁晃了下神。
  “少在这儿诱惑少女。”江凛瞥他,随后问李悦:“李悦,你想回去休息,还是继续散心?”
  李悦看了看贺从泽,又看了看江凛,很识时务道:“我自己去花圃那边吧,等会来找你。”
  江凛点头,“小心点。”
  李悦嗯了声,便乘轮椅慢悠悠朝着花圃方向去了。
  待少女走远,贺从泽唇角的弧度才微敛,他看向江凛:“这个小姑娘的生活环境,似乎不太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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