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廷之对他的提议半点兴趣也没有, 对着他挥了挥手,“你们自己去吧,别跟着我!”
樊凡和几个小伙伴耸耸肩,换了条路朝着网吧就过去了。
不知不觉走到虞家门口的时候,骆廷之自己都愣了。
他至少半个月没来过这里了,看着都有点陌生了。
以前虞姚还没出国的时候,他一天得往这儿跑两三趟,现在顶多一天跑一趟,等天黑了就过来看看,有时候甚至是无意识地走到她窗户底下,盯着看了半天,才勉强想起来人已经出国了,就算他再怎么等下去,也不可能等得到人了。
骆廷之攀在墙头上,纵身一跃,看着黑漆漆的窗口,扯了一下嘴角,没能笑出来。
他果然是打架打傻了,她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在家呢?
骆廷之嘴里叼着根草,两条长腿晃晃悠悠,坐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就看见二楼的灯突然亮了。
他眼睛蓦地睁大,瞳孔骤缩。
那个房间……是……
骆廷之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单手撑着墙就想爬上她的窗子。
他其实根本来不及多想,心脏紧张得怦怦直跳,嘴里的草叶也掉了下去,两只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在她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只可惜没找着人。
“人呢?”他皱了皱眉,生怕自己是看错了。
正在洗澡的虞姚对此一无所知。
她今天白跑一趟,根本没来得及和骆廷之说句话,想要和好的心思也泡了汤,只能改天再找机会和他说清楚。
而趴在窗户上等了半天的骆廷之终于失去了耐心,顺着窗户爬了进去,“啪嗒”一声按灭了灯,愤愤地跳下了墙头。
“谁开的灯?费电!”
真讨厌,让他空欢喜一场!
三分钟之后,裹着毛巾从隔壁浴室里出来的虞姚:“???”
我灯怎么灭了?难不成进贼了?
虞姚满心疑惑,随便擦了擦头发,就踮起脚尖下了楼,轻手轻脚的,站在门口往外看。
这一看,没发现家里进贼,反倒是正好撞见下班回家的父母。
虞清远显然没想到一回家就能看到女儿,吃了一惊,虞母对着女儿招了招手,欢喜不已,“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和妈妈说一声?”
趴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虞姚抽了抽鼻子,一阵心酸涌了上来,“刚刚到家,想给你们一个惊喜。”
虞清远已经去给外出下棋的父亲打电话,虞母摸着女儿湿漉漉的头发,脸上全是心疼,“怎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呢,这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时隔半年,听着母亲带着爱意的埋怨和唠叨,虞姚忽然想起半年之前,她在路灯下见到的那个少年。
她还有母亲可以为她操心,他却什么都没了。
虞姚脚步一顿,迟来的懊悔和心疼一起涌上心头,让她缓缓蹲下了身,抱着自己的膝盖掉下眼泪。
从无声无息的哭泣到控制不住的放声大哭,虞姚苍白的脸埋进膝盖之中,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虞母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是在国外受了什么委屈,连忙抱住她的肩膀,轻声哄了起来。
虞姚抹了一把脸,对母亲摇了摇头,“妈,你跟我说说最近的事吧。”
她只身一人在欧洲求学,父母偶尔给她打电话也只是关心她的身体和学业状况,不会谈论太多国内的事情,导致她对近况一无所知。
母亲却没听懂她的意思,“最近?最近没什么特别的事,你爸爸开了个新课题,带了几个学生,其他的……”
虞姚咬着唇,对着母亲摇了摇头,“骆家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虞母的脸色微微一变,沉默下来。
“是不是出事了?”虞姚一下子就急了,抓住母亲的手,手指微微收紧,神色紧张,“妈,你快跟我说啊!”
她就说,她怎么觉得骆廷之变化那么大,这才过了多久,都像变了个人一样!
“也不算什么大事……”虞母犹豫了一下,考虑到女儿的年龄和心理承受能力,斟酌着选了个比较委婉的措辞,“你知道的,楚阿姨半年前去世了……骆家就那么几个男人,谁也不会照顾孩子,所以……”
母亲吞吞吐吐的模样很少见,虞姚脸色微变,想到了一个可能,“骆廷之他爸不会又给他找了个后妈吧?”
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虞母也觉得不太自在,“差不多吧,不过没结婚,只是住进他们家,说是帮忙照顾孩子,谁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说到这里,虞妈妈脸上也带了几分嫌弃,她以前和楚芸有几分交情,自然不愿意看到她刚一去世就被人顶了位置,而且……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吐槽,“那个女人可不是一个人住进他们家的,还带着个儿子,听说比骆廷之大两岁,学习还挺好的,老爷子挺喜欢。”
虞姚有点牙疼,“这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得发疯。”
她算是理解骆廷之为什么变化那么大了。
不过……
“我记得骆家不是没有女人吧?骆大宝不是还有个大伯母吗?”
“谁知道,可能觉得隔着一层照顾不好吧。”
“那后妈就能照顾好了?”
“还不是后妈呢,没听说要结婚。”
“那就是准后妈?”
虞母叹口气,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行了,这事和咱们没关系,你别操心了。”
虞姚垂着睫毛,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以前你楚阿姨在的时候,还让我帮忙照顾一下孩子,结果现在闹成了这样。”虞母摇摇头,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他过得很不好吗?那你把骆大宝接过来照顾好不好?”虞姚拉住母亲的袖子,放软了嗓子,连声祈求道。
“你以为我没提过吗?不可能的。”
就算是虞姚还在家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关系再好,骆家人也不可能同意自己家孩子去跟着别人生活,这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第二天,虞姚起了个大早,收拾好了就往骆家走,没想到还没见到骆廷之,先见到了另一个人。
“常西顾?”她吃了一惊,轻手轻脚地往后退了几步,藏到了树后。
对方并没有注意到她,关了门就往外走,脸上的伤看起来比昨天挨打时还要严重。
挨打的常西顾,暴怒的骆廷之,准后妈事件,大两岁的继子,看似没什么关系,其中却像是有一条透明的线,把这几个关键词串联到了一起。
虞姚脑子好使,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联。
原来,原来母亲昨天和她说过的那个准后妈的儿子,就是他。
要是这样,那骆廷之当众动手就不难理解了。
可要真是这样,恐怕他在家里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想起之前的孕妇陷害事件,虞姚的心就往下一沉。
直来直去的骆廷之可绝对不是常西顾的对手。
果然,虞姚敲门进去的时候,听到的就是暴怒之下的训斥声。
还是骆爷爷先看到了她,对着她招了招手,“姚姚回来了?”
虞姚挽着老人家的手臂,娇声问候了几句,哄得老爷子笑眯了眼,这才提起正事,“爷爷,骆大宝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他?”
提起孙子,骆爷爷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他?关禁闭了!”
“为什么呀?”虞姚心里咯噔一声,连忙问道,“他又惹您生气了吗?”
“那个臭小子,整天不学好!”骆爷爷手里的拐杖在地上“笃笃笃”磕了几下,恨铁不成钢,“他要是像你一样,我这辈子就不用操心了!”
虞姚垂着睫毛,没说话。
骆廷之要是像她一样,那老爷子要操的心可就多了去了。
骆爷爷没有明说,毕竟是家事,虞姚也不好多问,劝了对方几句,就依依不舍地往外走。
不出意外,她这几天都见不到他了。
她怀疑自己回来得特别不凑巧,可能是上飞机之前没看黄历。
想到直脾气的骆廷之,虞姚决定先替他会一会真正的对手。
拜托母亲给对方下了请帖,邀请那位准后妈来吃晚饭,躲在盆栽后头的虞姚准备暗中观察。
十分钟之后,虞小姐暗中观察的计划泡汤了。
都是熟人,都有过节。
虞姚看着坐在对面笑容亲切的常老师,再看看坐在一边斯文俊秀的常西顾,脸上的笑容越发明媚。
想起母亲告诉她,骆爷爷对这个准后妈带来的儿子十分喜爱,甚至为了这人关骆廷之禁闭,虞姚就怀疑他们一家人都瞎了眼。
她决定让骆廷之的便宜哥哥看一看她的厉害。
举止端庄的虞小姐言笑晏晏,笑容甜蜜,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格外讨人喜欢,被她注视着的常西顾同学脸上微微发红,忍不住低下了头。
下一秒,虞姚举起筷子,拿出了自己身为东道主的好客风范,用公筷给他布菜。
常西顾刚想道谢,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这位过分可爱的虞小姐,给他夹的不是别的——
而是一块鸡屁股。
第45章
谁也不知道, 站在窗外的骆廷之不早不晚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刚刚出了禁闭,第一个反应就是过来看看,哪怕见不着人, 也多少是个安慰。
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心心念念惦记了这么久的人, 正在和他的死对头其乐融融同桌吃饭。
虞姚还给他夹菜!她都没怎么给他夹过菜!
原本是想求和的骆廷之脸色刷的一下就绿了!
他站在门口,气呼呼地转悠了半天, 最后跺了跺脚, 转身就走。
夜里的风很凉, 顺着他的衣服缝隙往他心里钻, 骆廷之抹了一把脸,按住了不住抽痛的心脏,垂下了头。
算了。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朋友。
他也不缺朋友。
既然她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 那他也没有必要再回头。
他还没有下贱到求着她做朋友。
骆廷之自嘲一笑, 站在漆黑的夜里, 顺着来路回头望去——
浓稠的夜色像是一张血盆大口, 吞噬掉他曾经无数次的雀跃和期待,只留给他一个空洞洞的背影,和无法回首的童年。
而那盏为他指引着前路的灯,如今, 已经彻底灭了。
饭桌上, 若有所感的虞姚忽然心悸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
“怎么了姚姚?”母亲低声问她。
虞姚动作一顿, 缓缓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好像突然一去不复返了。
——
虞姚最终还是没能在临走之前见到骆廷之一面,听说他又犯了什么错误,被父亲强行带出去教训了一番。
而在这之后,就是长达七年的分别。
——
四十中开学第一天是雷打不动的开学典礼,礼堂里老早就坐满了人,骆廷之带着几个小伙伴慢悠悠走进来的时候,收到的就是来自主任的眼刀。
一记眼刀对于叱咤风云的骆老大来说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他乐呵呵地对着年级主任一挥手,往最后一排大手一挥,立刻就有几个同班同学乖乖让座。
高一这一年,他早就让所有同学明白了什么叫做惹不起的人。
如今升到高二,他校霸的名声更是深入人心,新来的刺头都不敢随便挑衅他,个别胆大包天的都已经被他收拾了一顿,麻利儿的滚出了四十中,为骆老大的不败生涯增添了一点儿课余谈资。
班主任坐在前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不要在今天闹事。
骆廷之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无可无不可地点了一下头。
没劲。
搞事也不是他一个人搞的,都怪那些人不长眼,非要往他跟前撞,他有什么办法?
台上的灯光打得很亮,校长的秃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骆廷之单手撑着脸,在周围的议论声中昏昏欲睡。
太没劲了。
从初中到高中,每年的开学典礼都是一个德行,长篇大论,跟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听得他脑袋发沉,只想睡觉。
樊凡捅了他一下,“哎,廷哥别睡啊,听说今年高一来了个小学妹,长发细腰大长腿,长得巨漂亮,说不定今年校花就得换人,你真不去看看?”
黄灯灯搓着手,嘿嘿一笑,“别说小学妹了,之前的校花漂亮吧?廷哥正眼看过人家吗?不过廷哥没兴趣,我们的机会可就大了!”
两个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听得骆廷之脑袋都大了,想睡也睡不着,顺嘴问了一句,“之前的校花是谁来着?”
“你不是吧,廷哥,人家跟你表过白的,你居然不记得了?”
骆廷之脑袋上都是问号。
“高三三班那个楚灵啊,比咱们大一级那个,之前还给你送水,结果你看都没看一眼就绕过去了,你不记得了?”
骆廷之满脸茫然。
“不过不重要,听说新来的小学妹白得跟雪似的,就咱们学校这个破校服都能穿出仙气儿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个机会一定得去看看……廷哥,廷哥?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闭嘴!”骆廷之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瞳孔瞬间收缩,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走到台上的人,前一刻还懒散茫然的模样荡然无存。
被骂的樊凡有点莫名其妙,跟着他一起往台上看,可惜离得太远,他眼神不太好,只能看见换了个人,还是个女生,除此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谁啊?”他没敢问骆廷之,选择了向黄灯灯求助。
黄灯灯眼睛瞪得老大,可惜个头不够,只能看到前边男生的后脑勺。
“新生代表?这人不会和老大认识吧?反应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