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最后叹了一口气:“程临,你去把宅子里和寒山寺中的牌位都撤下去。”
程临刚要反驳,怎么无端动故去之人的牌位,然后才想起大人说的是顾小姐的牌位,他拱了手应是。
可不是,这人压根就没死,还活的好好的,哪里用得上牌位。
陆远闭了闭眼睛,从现在开始,他的世界终于又是色彩斑斓的了。
…
陆远那边是风平浪静了,可济宁侯府里却炸开了锅一般的热闹。
原因就是那天陆远奔马而来,很是匆忙,前面看门的小童都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可没想到陆远竟只是去了表姑娘的小院儿,旁的地方再没有去……
这事可是人人都瞧见的,压根儿就瞒不住,下人们本就嘴碎,这事很快就传了开来,上面的主子们也都知道了,就是宋老夫人都知道了,可谓是人尽皆知。
陆远和顾初宁的传闻霎时间就甚嚣尘上,众人议论的点都是他们二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若不然陆远怎么会这般。
顾初宁在小院儿里急的嘴上都长燎泡了,她实在是没想到陆远竟然是这么大张旗鼓过来的,更没想到这传闻传的这么快。
她现在一想到陆远就生气,给她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顾初宁没管嘴上的燎泡,穿上衣裳就过去给宋老夫人解释去了,不解释能成吗,她可是借住在济宁侯府里的表姑娘,而陆远是济宁侯府名义上的女婿,她若是和陆远传出些什么不好的,那可真是说不清了,这济宁侯她也待不下去了。
到了五福堂,顾初宁先是照旧给宋老夫人送去治疗喉疾的药膳,服侍着宋老夫人用完药膳才说起那事。
顾初宁很是真诚的回道:“老夫人,那日表少爷来是为了西山围场的事,您也知道,那马是被人喂了药的,先前怎么都查不出那药的来源,而今好不容易查到了那药,表少爷就过来同初宁说了声,再没旁的了。”
顾初宁很是无奈,她说的可半句假话都没有,陆远与她绝无私情。
宋老夫人这般年岁,见过的大事小事无数,哪里会将这么个小事放在眼里,不过顾初宁这么快就过来撇清关系,就这份态度也是极好的。
宋老夫人嘱咐着嬷嬷给顾初宁煎一些茶过来,看着顾初宁喝了口茶水,放松了许多,才笑道:“你这孩子,这原本就是小事,也值当你这样着急。”
顾初宁瞪大了眼睛,连茶叶忘了喝了:“小事……?”这样的事在宋老夫人眼里竟只是个小事吗。
宋老夫人眉目慈祥:“老婆子我这辈子经了这么些事,这个又算什么,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再说,祖母也相信你。”
顾初宁愣了下,她没想到宋老夫人竟是这样想的。
宋老夫人这辈子识人无数,似顾初宁这般的小娘子,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真实性子,是不是个纯善的。
顾初宁眼眸清澈无比,心思纯善,一点杂念都没有,难得的玲珑剔透的人儿。
宋老夫人就道:“这事都不重要,你先前不是说阿远同你说了那围场的事,现在还没查出来背后主使之人是谁,你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
宋老夫人接着道:“依我老婆子看,你初来京城,又素来是个和善的,应当不是有人在害你,我估摸着你是受了连累,”她说着拍了拍顾初宁的手:“但还是要小心些。”
顾初宁好半晌才想起来回话,她的脸都臊红了,宋老夫人竟是这样的人,像极了她前世的祖母。
宋老夫人看她这模样觉得可爱,就拧了拧顾初宁的脸:“你放心,回去睡一觉,准保就好了。”
顾初宁晕晕乎乎的就走了,第二天,府里面果然一点关于她和陆远的传闻都没有了,她感慨了下宋老夫人的手段。
毕竟府里下人不知道陆远在西山围场救了她,才以为她和陆远之间有些什么,也不知道宋老夫人用的是什么法子。
宋老夫人则是默默叹了口气,依她来看,顾初宁真是个极好的孩子,比她亲生的孙女还要好。
不管怎么说,这事在府里很快就没声息了,算是彻底过去了。
…
自从下午不上家学以后,顾初宁不是忙着抄经,就是同府里的小娘子们说话,再就是出府游玩。
府里的规矩不严,姑娘们每日下午都是可以出去的,不过话虽如此说,大家也没有日日都出去,毕竟那样就太不像话了。
这一日,宋芷照旧去寻顾初宁出府去玩儿。
顾初宁欣然接受了,出府去玩儿总比在府里拘着好,宋芷就细细地数起来:“前些日子咱们去了戏院、茶楼、还有书画铺子,今儿去哪儿?”
顾初宁也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如咱们去新开的归云楼用膳?”
宋芷的眼睛亮了起来:“我也听说这归云楼了,据说他家的菜味道甚好,尤其是他家的雅间,听说那雅间极是漂亮。”
二人很快便乘了马车往京里走,现在才刚是下午时分,顾初宁和宋芷就打算先去书画铺子消磨时间。
是的,顾初宁被宋芷带的也时常看话本子了,书画铺子里的话本子种类又多又全,顾初宁很快就喜欢上了。
这些日子以来,顾初宁和宋芷都是先去书画铺子看话本子,再去茶楼或是酒楼。
顾初宁到了雅间就寻了一本话本子,然后同宋芷一起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读话本子的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了要用晚膳的时间了。
顾初宁就带了珊瑚往归云楼走,她们先去一步,宋芷则是过后些才过来,原因无他,宋芷想抓紧每分每秒读话本子,自然就劳顾初宁先去定包间了。
宋芷很是不好意思的说了几个菜名:“这次就要这些就好了,”然后拉起了顾初宁的手撒娇:“初宁果然最好了。”
顾初宁哭笑不得,正好她先去一步,也可以散散心。
归云楼最出名的就是他家的雅间布置的极好,里头床围帐幔,案几挂灯样样皆有,还可以供劳累的客人休息。
顾初宁到了归云楼就先要了个雅间,然后报了菜名,这些菜做完就需要很长时间了,顾初宁打开窗往外看,然后呼了一口气。
那边珊瑚惊叹起来:“姑娘,这雅间布置的真是漂亮,”正中央摆了檀木桌,再往里用碧纱隔开,然后放了一个乌木雕花的屏风,再往里则是一张架子床,好不惬意。
顾初宁就逗她:“珊瑚,你也站了一天了,不如躺上去休息一下。”
珊瑚哪里敢,一时间头就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俩人一面欣赏风景,一面等菜,顾初宁想着先去一趟恭房,然后就同珊瑚说:“你在这里等着,以防着小二有什么事。”
酒楼里自然有小娘子们专用的恭房,顾初宁都整理好后又净了手才往二楼的雅间里走。
归云楼建的极大,二楼呈回字形,相互串联,各处都是雅间,顾初宁寻了好半晌,她差点没找到自己的雅间,她转过了一个回廊,然后就看见前头立着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人,那人眉目俊秀至极,不是陆远是谁。只不过他走的极快,像是很着急的样子,顾初宁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宋老夫人没有当回事,那传闻也压下去了,但陆远确实是给她惹了个麻烦。
顾初宁就上前几步,追上了陆远,她气呼呼的道:“表少爷……”
陆远才看见这人是顾初宁,她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他又看了眼一楼,然后就握住了顾初宁的手腕往里走。
顾初宁还没反应过来,她的手腕就被陆远握住了,然后一路往里走,直到到了一个雅间,她看着陆远,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初宁看了看这雅间,布置的和先前的那间雅间几乎是一模一样,想来这归云楼的雅间都是相似的。
陆远的步子不停,他握着顾初宁的手腕一路往里走,然后进了碧纱隔开的里间,又看见一旁乌木雕花的屏风,然后带着顾初宁躲了进去。
他的手能完全包住顾初宁的手腕,他觉得他稍微用力她的手腕就会断掉,陆远这样想着,她的手实在是太娇嫩细小了。
顾初宁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她看着几乎如在眼前的乌木屏风,这屏风后头的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刚刚能容纳她和陆远两个人。
顾初宁喘匀了气,她先前一直没有机会问陆远,现在转过头想要质问陆远,这到底是要做什么,怎么好生生的要躲起来,这般神神秘秘的。
陆远却忽然抬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说话。”
顾初宁就感觉她的耳边一阵微热的呼吸,她觉得有些痒,下一瞬她才发现陆远的手还捂在她的唇上,她的唇几乎能碰到陆远的掌心,她开始胡思乱想,陆远这是又遇上什么对家了?
正在这时候,外间的门被推开,似是来了客人,小厮一叠声儿的介绍归云楼里的菜色,男客人和女客人分别点了菜,小厮才退下去,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顾初宁却一点都不敢动弹,现在外面来了客人,若是叫那俩人看见她和陆远就不好了。
可这屏风后的地方实在是太狭窄了,顾初宁能感觉到她的后背几乎贴在陆远的胸膛上。
陆远神思有些恍惚,他几乎立刻就忘了方才外面的生死攸关,他望着怀里这个娇小细嫩的身影,他现在才意识到——
妧妧在他的怀里。
这么多年的朝思暮想一朝成真,陆远觉得他好像又在做梦。
外间,待小二走后,那对男女就放松下来了,俩人先是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然后才安静下来。
屏风后面,顾初宁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重一些,她有些狐疑,怎么外头那俩人不说话了?
紧接着,顾初宁就听见或粗或重的喘息声,还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
顾初宁却是全然不懂的,她活的这些年,一直都是不懂男女情爱的这些事,哪里能知道外面俩人在做什么。
可陆远的身子几乎是瞬间就僵了,温香软玉在怀,还是他挚爱多年之人,他觉得他的口有些干。
顾初宁待得有些闷了,她这般躲了半天,腿早已麻了,她刚想稍稍活动一下,就听见外面那俩人说道:“咱们进去看看这床榻。”
那女子的声音像是水一般,她发出了细细的喘息。
到现在这个地步,顾初宁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他们在做什么了,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
害羞过后,她才意识到那两人要进来了,她转过头盯着陆远,他们俩要怎么办。
陆远却不慌不忙,他拉着顾初宁又往屏风后退了几步。
很快,碧纱门就被打开了,脚步声逐渐接近,下一个就是这乌木雕花的屏风了。
顾初宁还听见那男子调笑着道:“这屏风上雕的花还不错,”然后那女子又回了些什么,那俩人又开始亲近起来。
顾初宁吓得闭上了眼睛,怎么办,这俩人就要进来了。
屏风后仿佛自成了一个小世界,陆远呼吸间全是顾初宁身上的甜香,从他这个角度望过去,就看见顾初宁如云一般乌沉沉的发,再就是一段纤长如玉的脖颈。
陆远发现顾初宁的脸好像是红了,似是染了桃花一般艳丽,尤其是那白玉一般的耳垂,此时也泛上了桃红……
第54章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停下来了, 眼看着那俩人就要进来了。
顾初宁觉得她的心都要蹦到了嗓子眼儿,她侧过头去望陆远, 该怎么办。
陆远的眉头拧了起来,他捏了捏顾初宁的手, 示意她不要着急,他屏住了呼吸,凝神去听外面的声音。
接着就是嬉笑玩闹的声音,顾初宁甚至看到了屏风后那女子脚上穿着的缎面绣鞋, 她连气都不敢喘了。
就在下一刻, 外面的门扇却被推开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声音,听着像是许多人的样子。
顾初宁就听见外面的人走了进来, 屋内的男女自然不开心,就喊道:“你们是谁,怎么进了我们的雅间。”
屏风后头的缎面绣鞋不见了,显然是那女子和男子出去应对那些贸贸然进来的人了, 顾初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之后就是一连串的吵嚷, 无非是屋里男女的生气以及进来的人在赔礼道歉, 拉拉扯扯个不停,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彻底安静下来。
顾初宁此时才敢说话:“外面的人都走了,咱们也出去吧, ”方才那对男女显然是生气极了, 然后拉着那贸然闯进来的人去寻酒楼老板了。
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顾初宁才发现她和陆远离的极近,她连忙出了屏风。
怀中的人一下抽离,陆远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他也没废话,然后点了点头:“咱们走吧,”什么时候再有人回来就难出去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顾初宁狐疑的看着陆远:“方才……”她好端端的在路上待着,只看了他一眼就被他掳了进去。
陆远给顾初宁解释:“刚才雅间里后进来的人是在寻我,所以我才想躲起来,”他在外面一路躲藏,然后到了这酒楼里,没成想遇上了顾初宁,当时情况紧急,那伙人又要进来,他匆忙之下才把顾初宁也给带了进去。
顾初宁心下了然,只不过陆远怎么会有这么多仇敌对家?难不成是他身居高位,想要害他的人数不胜数?
顾初宁先前想要质问陆远的火气就都不见了,日日都有这么多仇家盯着,真是不容易啊。
陆远也确实是习惯了,这么些年来,想要对他不利的人简直是数不胜数,先前他一点都不害怕,可现在他却有了牵挂了,因为她回来了,他看着顾初宁。
顾初宁这才想起来她已经出来了很长时间,想来珊瑚该担心了,她急匆匆道:“既然你无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她说着就匆匆走了。
陆远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半晌才转身离去。
顾初宁回去的时候珊瑚都要急疯了,按说这事要不了多长时间,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她在屋里急的团团转,一见了顾初宁就问:“姑娘,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顾初宁随意扯了个谎安抚一下珊瑚,又过得片刻宋芷就过来了,俩人相安无事的用了一顿饭才回济宁侯府。
她们用完膳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归云楼早就点上了灯笼,暖融融的灯光撒了下来,颇是好看。
归云楼的一旁,杜曼珠正在赏玩首饰,一旁跟着几个公子哥,看着很像太学里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