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初宁决定告诉陆远所有的事:“是在前几个月,我该怎么说呢?”她细细地捋了一下,然后解释道:“当时我只记得我病重身亡,可再睁开眼睛时就是在一个小佛堂里了,也就是在那时,我重新活了过来,可那时,已经是六年后了。”
这样玄之又玄的事,陆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相信了,只要是她说的,不管是什么,他都信。
他心底的那块大石终于放下,他最害怕的就是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时间里,她有了新的人生,也有了喜欢的人,还好,她重生在几个月前,什么都来不及发生。
接着,陆远又问道:“妧妧,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甚至是隐瞒我,”这也是他困惑了许久的问题,他以为凭着俩人之前的感情,她会第一个就来找他,可没想到她竟然不仅没有告诉他,还在他面前隐藏,他当时就以为在她心里他什么都算不得。
顾初宁咬唇道:“最开始,我睁开眼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过来找你,可离的那么远,当时我有心无力,待冷静过后,我就在想,这世上哪里有人肯相信借尸还魂呢,这实在太荒诞了,如果不是我重生,我也不会相信的。”
“我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一瞬息的事,可现实已然是六年过去了,六年过去,谁知道这世上会变成什么样儿呢?”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顾初宁又想起了那个古怪的梦。
第一个梦是在暗无边际的祠堂里,陆远那样子像是地狱里来的罗刹,还说什么要让那人一起去地下陪着她。
第二个梦则是在冰雪夹杂的天地里,漫山遍野的雪,密密麻麻的战死的尸体,而陆远也身亡了,他静静地躺在雪地里,这是她始终放不下的,就算到现在,顾初宁也没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梦,是不是只是她胡思乱想。
好在陆远看不见她的神情,顾初宁轻松的掩饰过去了。
说完了这些话,陆远也移开了心里所有的大石,他忽然道:“你给我念念书吧,我每晚都要看的那本。”
陆远现在眼睛不便,自然都是要靠她念书的,他读的是一本治水的书,顾初宁看着就头皮发麻,到底还是一字一字清晰的念给陆远听。
盈盈灯火如豆,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
养病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的,转眼间就是十几天过去了,陆远肩头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唯独眼睛还没好,照蒋大夫的说法,似乎还要等着,说不定哪日就好了。
清晨,顾初宁怔松着醒来,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又看到了熟悉的承尘,她心里清楚,这是陆远把她给抱上来了。
陆远暂时损了视力,但五感中的旁的感觉也越发清晰,至少屋子里的布置他已然全都熟悉了,小榻和罗汉床之间的距离自然难不倒他,他每天晚上都会把她给偷偷的抱回来。
先前被他抱过去的时候,她还好奇他受了这样严重的伤,到底是怎么把她抱过去的,后来也就是习惯了。
顾初宁无奈的笑了起来,看来昨晚上他又把她给抱回来了。
她刚要起身,就觉得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揽了过去,她的头抵在陆远的胸膛上,陆远的声音沙哑,很是动听:“妧妧,你醒了。”
他说着还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真是说不出的亲密暧昧。
顾初宁呆呆地应了一句:“嗯……”
陆远的手却不安分了,他沿着顾初宁的背脊向上,然后逐渐摸到了顾初宁的脸上,眉毛、眼睛、鼻子,然后是嘴唇,处处皆美,无一处不精致。
顾初宁抬眼就能看见他挺直的鼻梁,再就是他饱满的唇,至于陆远俊秀的眉眼,纵然他此时还看不见,但顾初宁总觉得他还能看见似的。两个人离的太近了,气息交缠,耳鬓厮磨,顾初宁的心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陆远修长的指间触碰到了顾初宁的唇,他轻微的摩挲了一下,然后忽然间俯身轻轻啄了一下。
骤然间,山崩地裂,顾初宁用手捂住了嘴唇,他……他怎么能这样!
陆远又倾下身子,不过这次吻不到她的唇了,他忽而侧过脸,吻不到她的唇了,他忽而侧过脸,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两人鼻子相碰,呼吸互相交织,比亲吻还要更加暧昧。
顾初宁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他都在做些什么?
陆远的呼吸从脖颈处蔓延,顾初宁轻轻地喘了一口气:“阿远……”那声音水润动听,细细听来还带着些委屈和不可置信。
陆远的唇抬起来:“你不是答应过我了,从新开始?”
她可不能抵赖,陆远记得清楚,当时他躺在她的怀里,她眉目楚楚,脸上还挂着泪,那样真诚地回应他,难道这都是她在骗他?
陆远拂开她的手,又吻了吻她的唇瓣,声音低沉又沙哑:“难道你那天说的都不作数?那可不成,你不能抵赖。”
顾初宁微楞,她是答应了,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啊,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还没等她想完,陆远的唇就又落下来了,这回不是方才的轻轻触碰,而是唇舌交融。
陆远抵抗了顾初宁的唇齿,用力的吻她。
鼻息间全是陆远的男性气息,顾初宁觉得她说不出现下是什么感觉,只是被迫地迎着他的吻,她闭着眼,感受着陆远。
声息响动,暧昧不已,顾初宁扬高了脖颈,发出细细的喘息。
接着就是酥酥麻麻的感觉,那感觉从脚趾尖到背脊,震荡不已……
第84章
月白色的帐幔无风自动。
顾初宁的神思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是闭上眼睛,然后下意识地应和陆远的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抓着被褥上的花纹。可忽然间, 陆远却停了下来,顾初宁失神的望着他,怎么不继续了?
陆远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窝,呼吸粗重, 他揽着她的腰,声音沙哑又性感:“不要动, 过一会儿就好了。”
俩人这般亲密的交叠着, 顾初宁的脸晕红不已, 她也感受到了,她小腹处那粗壮的昂扬。
顾初宁的脸红的要滴血, 此时她暗暗庆幸陆远看不见,若不然陆远瞧见了她的神情,说不定要怎么想她呢。
陆远在平稳呼吸的时候,顾初宁也细细的喘着气,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的不像话。
顾初宁晕掉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 明明方才起床时还好好的,可忽然间陆远就这样做, 她也下意识的应和陆远……
这样实在是太快了,顾初宁抿紧了唇, 她才刚答应陆远而已。
若按平时,陆远定然是不想停下来的, 可现在他的眼睛还伤着,顾初宁也才刚刚接受他,他不想俩人就这么匆忙地行周公礼。
良久,终于平息下来,陆远从她的颈窝起身:“现在好了,妧妧。”
顾初宁应了一声:“唔……”然后就匆匆忙忙的下了床。
珊瑚和珍珠原本正在外面守着,一人拿着衣裳,一人拿着湿帕子,此时一见顾初宁满面晕红的跑出来,尤其是红唇嫣然,一瞧着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珊瑚将衣裳递给顾初宁,然后回头看了珍珠一眼,俩人相视而笑,显然是放下了心。
姑爷这伤受的也当真是及时,原本俩人都分居俩地了,姑娘也瘦成了这般模样,谁成想这伤一来,俩人竟就好了,而且瞧着方才那模样,显然是比从前更进一步了。
珍珠琢磨着是时候回禀宋老夫人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姑娘和姑爷就能有身孕了。
至此,所有人都放下了心。
…
陆远向来得皇上的器重,这其中的一个原因自然是他办事能力极佳,为皇上分忧,此番他眼睛受伤,皇上也大笔一挥就让他好好休息一段时日,可皇上虽然如此说了,陆远却并没有放松心神。
故而,就算眼睛受了伤,陆远还是要办差。
案几上已经摞了很高的公文,都是等着陆远处理的,可眼下陆远眼睛看不见,他又信不过别人,这份差事自然落到顾初宁头上了。
因为是在家里,陆远的头发只是用带子束了起来,他披着一件象牙白的外罩,正倚在椅子上听顾初宁念公文。
他的神情向来是淡淡的,就算有什么难办的事也从不着急,只是轻轻地拧了眉,略微思考片刻就能说出上佳的解决办法。
待他说完的间隙,顾初宁则是落笔写下陆远口述的法子。
顾初宁还是头一次见到陆远这样的一面,他作为陆大人,不愧于皇上的期待,也不愧于身居高位。
顾初宁落了笔,她仰起头看着陆远,他背脊挺直,面容俊秀,尤其是此时一身打扮,恰似戏文里所说的俊秀风流公子。
顾初宁觉得她的心又跳的快了几分,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然后无奈的咬了咬唇,这是又怎么了?
陆远这边则是许久没有听见顾初宁的动静,他侧过脸来,薄唇翕动:“妧妧,怎么了?”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写完。
顾初宁的脸登时就红了,她扯谎道:“唔,方才我愣神了,你说的话我给忘了,你再说一遍,我慢慢写。”
她发现陆远看过来的时候目光对视着他,那感觉就像是他能看见一样,能清晰的瞧见她的一举一动,好在他并不能看见。
陆远没有怀疑,他又细细的说了一遍。
待处理完一摞公文,时间就已经要到晌午了,顾初宁和陆远等着午膳送来,趁此机会,俩人开始闲话起来。
顾初宁说起了府里的事:“你病的这些日子,二嫂和三嫂都来过了,还带了好些补品,我仔细去瞧过了,这些补品都是上好的,但是杜氏和宁国公还从未来过。”
陆远的声音低沉:“无妨,这些事都没什么大碍。”
顾初宁想起了前世那段日子,她不由得舒了口气:“阿远,明明六年前杜氏还是个恶婆婆,对你我都那般不留情面,各方各处的加以陷害,可现在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有些怀疑:“我总觉得这日子好像是假的,一戳就要变泡沫。”
杜氏不只是没有闹出一点动静,更是没有一点为难,现在过得可谓是相安无事,这实在不像她一贯的秉性,若不是顾初宁重活一次,怕也是要以为杜氏是个好的了。
陆远听了就安慰她:“妧妧,你不要怕,杜氏她……会忌惮一些日子的,至少在这些日子里她不会找麻烦,你且安心,”现下他和顾初宁都不似从前那般软弱可欺了,杜氏就是想找茬,也得仔细寻摸机会。
听陆远这样说,顾初宁就放了心。
接着午膳就被端上来了,目前陆远还需要顾初宁喂,顾初宁很熟悉陆远的饮食习惯,因此简直是信手拈来一般照顾陆远。
珊瑚瞧见顾初宁极为熟稔的给陆远夹菜,不由得同珍珠会心一笑,妥了,有了姑爷这伤,俩人的感情是迅速升温啊。
吃完午膳就是歇午觉,陆远也舍不得顾初宁这么累,离了公文的烦扰,陆远同顾初宁一起闲话。
午后阳光温热,疏影横斜,穿珠帘随着清风拂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顾初宁挑拣着案几上的衣裳料子,她翻来翻去:“这衣料倒是齐全的很,有蜀锦、浣花锦、广绫、杭绸等等,你喜欢哪种式样?”
陆远也不大晓得这些料子间的差异,就道:“随便你选吧,总之是你帮我做的就成。”
现在正是闲下来的时候,陆远就想着叫顾初宁帮他缝件袍子,顾初宁二话没说就应了,现在就拉着他讨论式样。
最怕的就是说都可以,这可怎么选,顾初宁不由得蹙了眉。
她想着给陆远缝件直缀,直缀好做,就算是她的手艺也是能做的,现在又是恰当的时节,当真是正正好。
想了想,她又道:“那你想要什么花纹?”她絮絮叨叨的自己说了起来:“我瞧着祥云纹就挺好,寻常又寓意好,但有些太寻常了,竹叶纹如何,新鲜又青葱,”她说着已经肯定了起来:“不错,就竹叶纹了,”她觉得这竹叶纹特别衬陆远,尤其能衬出他的那股少年气。
陆远失笑,合着话都让你说了,让他来选做什么,不过也无所谓,只要她喜欢就好。
显然顾初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又拉过陆远说起衣裳的颜色:“这回你选,你喜欢什么颜色?”
说是让陆远选,但顾初宁还是滔滔不绝的说着:“要我看呐,你穿着月色、象牙白的衣裳都好看,斯文俊秀,”她想了想又道:“但你穿玄色、墨色、玄青色也好看,稳重的很,”她说着就拧了眉头,这可真是难选。
陆远听顾初宁这般说不由得笑了一下,他此时也知道了在顾初宁心里,他穿什么都好看,他的心情很是愉悦:“那你做俩件就好了。”
顾初宁的眼睛一亮:“好主意,我竟忘了这一茬,”她说着笑着看着陆远。
她扯过一匹布:“那就这个竹叶青吧,我帮你缝件外袍。”
陆远无奈道:“这不是月白色,你怎么扯错了。”
顾初宁此时才发现她刚才太兴奋了,竟然拿错了布匹,连连扶额,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喜道:“你能看见了?”
陆远一愣,他睁着眼仔细打量:“方才确实是看见了一眼,可现在又瞧不见了,兴许就那一瞬间。”
顾初宁难掩失望,但她还是安慰陆远:“既然能瞧见一会儿了,那说明很快就要好了,你放心,我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陆远点点头,外头就有小丫鬟喊顾初宁过去,说是庶务有些要交对牌的,顾初宁匆匆就出去了。
房里,陆远闭了闭眼睛,然后又重新睁开,他看着小榻上各种各样的布匹,颜色和花纹都是那样的清晰,他真的能看见了。
没错,方才他下意识就骗了顾初宁,在他眼睛伤了的这段时间,顾初宁几乎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他,俩人时刻都处在一起,他太过喜欢这样的感觉,以至于不想告诉顾初宁真相。
陆远想,他就再骗顾初宁几天,等俩人的关系更进一步再说。
…
这一天早上,顾初宁坐在奁台前由着珊瑚打扮,她还有些睡眼惺忪。
珊瑚手法细腻,她轻轻地给顾初宁上妆,使顾初宁本就绝色的容颜越发的精致皎白,一颦一笑都动人心魄。
陆远则是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铜镜里的人。
顾初宁有些无奈,陆远现在时时都在她身边,就连她梳妆都守在一旁,可他眼睛又坏了,根本看不见,还看的这般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