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云拿月
时间:2019-03-22 09:52:53

  “我去倒垃圾,你等我。”铁桶几乎装满,苗菁拎着往外走,“帮我看着书包。”
  冬稚点头,说:“好。”
  整栋楼仿佛从平日的喧闹中抽离。
  隔壁几个班,有两个还有学生在做卫生,一个已经锁上门。
  戴眼镜的男生在扫走廊,冬稚记得他的名字但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话。她靠着门框不做声,看这个陌生的同班同学细致地扫净灰尘。
  天气很好。
  冬稚靠在门边,只觉得四周静得快让人入定。大概过去五六分钟,她泛起些微困意,就见拐角冲出来一个身影。
  苗菁风风火火拎着空垃圾桶跑回来:“冬稚冬稚!”
  “嗯?”冬稚站直,往前迎了两步。
  苗菁冲到她面前,捋了下飞起来的刘海,说:“温岑在篮球场上跟郑扬飞打起来了……一群人打成一团,被主任抓去办公室了!”
  冬稚一滞,“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啊。”苗菁猜测,“可能是打球起了冲突?”
  温岑这人说话有意思,苗菁本来就话多,平时挺爱和他唠闲嗑。冬稚也常借练习册给温岑,相处得还算融洽。
  苗菁想,多少算是有点友谊在,便问:“要不要去看看?”
  冬稚正愣神,听她一说,点了点头,下一秒,提步往楼道冲。
  “哎!等等我,我放下垃圾桶——”
  苗菁见她跑得快,赶紧进教室放下桶,返身出去追她。
  ……
  温岑挨完训从办公楼出来,冬稚和苗菁正好赶到,三个人在楼前小路打了个照面。
  “咦。”温岑怪道,“你们怎么在这?”
  苗菁说:“过来看看。”她往他身后瞅了几眼,“主任这么快就把你们放出来了?”
  “哪有那么好。”温岑笑了下,扯动伤口,嘶了一声,说,“本来还要骂的,主任看我们弄伤了,让我们先去诊所。都打电话给老班了,明天来了接着罚。”
  冬稚有一会儿没说话,她盯着他那张脸,挂了彩,青的红的一块一块。
  “你们为什么打架?”她问。
  温岑默了默,笑说:“嗨,篮球场上磕磕碰碰很正常,谁知道呢,我被撞了那么多下本来就窝火,他先发脾气,那我也没办法,要打就打呗。”
  “赶紧去诊所看看。”苗菁打量他,“身上没别的伤吧?都在脸上?”
  “没别的,都在脸上。”温岑说,“我这就去,你们回吧。这时候了,你们怎么还在学校?”
  苗菁说:“冬稚要陪我去买东西,等我值日呢。”见他没有大碍,她拉着冬稚打算走,“那我们走了啊?”
  冬稚反握住她的手,没动。
  苗菁扭头,“嗯?”
  “我陪他去诊所看看。”冬稚说,“你在校门口小卖部等我?我记得过了前面一个路口就有一家诊所。”
  “你骑自行车带他去?”
  温岑忙说别,“我有车。我一个大男生,让女孩子骑车带我,不得累死。”他看了看冬稚,问,“会骑电动车吗?”
  冬稚想了想,“会是会,但是很久没骑,可能有点……”
  苗菁说:“我也会,不过没试过带人。要不我骑?”
  “没事。”冬稚抒了口气,松开眉头,“我带他去。”
  商定,三个人一块出校门,到小卖部前。
  苗菁守着她和冬稚的自行车,在第二家店里等。
  冬稚拿钥匙取了温岑的车,坐上去,整个人从头到脚绷得紧紧的,就连表情也是。
  温岑坐上后座,车晃了晃,她脚踩住地,竭力撑稳。
  “行吗?”他在后面问。
  冬稚点头,嗯了声。
  拧下把手,慢慢加速,骑得还算稳。
  冬稚不敢开太快,匀速前行。
  开过几家店铺,听到温岑笑了。
  她一愣,偏了偏头,但不敢往后看,“笑什么?”
  “你这速度,我迈开大步走绝对比你更快到你信不信。”
  “……”她脸上闪过一丝赧意,“我怕骑快了会摔倒。”
  不笑她了,温岑动了动,稍稍往前倾。他靠近她,问:“哎,你干嘛要陪我去诊所?”
  她说:“你眼睛都肿了,我怕你看不清掉坑里。”
  “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别乱动。”车轻晃,她盯着前面,皱眉,“摔倒了都怨你。”
  “行行行。”温岑笑得开心,“怨我怨我。”
  冬稚默了一下,问:“你和郑扬飞打起来,是不是跟上次你送我回去有关?”
  “嗯?”温岑一顿,“没有,有什么关。就是篮球场上的事。”
  “你帮了我所以他找你麻烦?”
  “想多了你。”
  “……”
  冬稚不说话,温岑也不说。
  风迎面来,比往常柔和。
  又经过几家店,温岑轻叹了一声气,“你别想那么多。反正没什么事了,他们人多,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知道我敢豁出去,试过这次,下次他们就不敢再来。”他说,“你上你的课,认真做作业,他们不是吃饱了撑得,应该不会再来烦你。我还指着你借练习册给我呢。”
  冬稚紧紧握着两侧车把手,没出声。
  直到过了路口。
  “谢谢。”她说。
  温岑不知听到没听到,迎着风吹起口哨。
  车停在诊所门口,温岑先下,冬稚扶着车把手后下。一同进了门,老医生看过他的伤,让诊所里的护士先给他处理。接着便是打针开药之类的事。
  老医生开了药单,护士一样样对照着拿药,算下来,总共要九十多块。
  冬稚有些为难,她身上没这么多。拿出手机,正准备给苗菁发消息让她送钱过来,先借了垫付。坐在凳上等打针的温岑突然喊:“冬稚。”
  “嗯?”她转头。
  温岑招手让她过去。到面前,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十块,“你帮我去隔壁买瓶水呗,我渴。”
  “噢,好。”冬稚应下,没接他的钱,说,“我有。”转身出了诊所的门。
  没多久,冬稚拎着一瓶水回来。递给温岑,他接了,随口道:“谢谢啊。”
  她转身去药柜前,看手机,苗菁还没回消息。她刚想给苗菁打个电话,护士已经把药装好,将小塑料袋往她面前一丢,“吃多少怎么吃,都写在盒子上了,照着吃就行。”
  冬稚一愣,“那个,药钱……”
  “不是已经给了吗。”护士说完,走开去忙别的事。
  冬稚转身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温岑,他在玩手机。护士配好打针的药,探头叫了一声,他立刻起身。
  “我去打针,你等一会。”他朝她看过来,不说别的,只打招呼,说完就进去了。
  冬稚站在药柜前,苗菁终于看到消息回复:“要多少钱?我现在过来?”
  她抿了抿唇,许久,回道:“没事,不用了。”
 
 
第14章 燚燚
  学校每隔一周开一次晨会,上礼拜开过,这周一不必大清早赶到学校,全校人乌泱泱站在操场上听训。
  冬稚照常早起,早饭是米粥配酱菜,饱足吃下一碗,背了包,立刻蹬上自行车出门。
  到巷子口,有一家早点摊生意极好,几层高的大笼屉随便揭开哪层,热气裹挟着满满的香味扑面而来。
  冬稚停在摊前,招呼老板:“要一个大烧麦,一袋牛奶。”
  “好嘞。”老板用塑料袋先装了烧麦,再拿一个透明袋儿,将牛奶和烧麦一同放进去,“三块八。”
  她掏兜,摸出一张五元的纸币,老板接了,找开,递还到她手里。
  冬稚把早餐放进自行车篮子里,就听身旁“嘎吱”一声急刹。
  陈就骑着车在她身边停下:“冬稚!”
  扭头看清是他,冬稚嗯了声,轻轻道:“早。”
  “你买早餐?”陈就朝她篮子里瞥,见里面装着烧麦和牛奶,“怎么不坐下吃?”
  “不用了。”冬稚说,“我赶着去学校,先走了。”
  “你——”
  他话没说完,冬稚骑上车,已经走远。
  老板瞅他一眼,催促:“你买不买?挡着后面的人了。”
  陈就回神,忙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骑上车,往学校的方向去。
  赶是赶不上冬稚的,就算赶上了,她也会故意和他分开。
  陈就顶着冷风想,他们已经多久没有一起上学?除了在家,其它时候她也总是不愿意和他扯上关系。
  很久了吧。大概从十三岁那年起,她就开始疏远他。
  ……
  温岑一向是三个人里来得最晚的。说三个人,是因为冬稚的同桌从来不参与他们任何聊天活动或是娱乐项目,关系说得上可以的,也就他和冬稚、苗菁三个。
  冬稚和苗菁先后到了,温岑不见踪影,直到快打早读铃,他才姗姗来迟。
  老班几乎全程盯着温岑进门的背影,绷着个脸,风雨欲来。
  班上学生和别班学生打架,被主任逮了个正着,身为班主任,要负起主要责任。
  能给好脸色就怪了。
  温岑一坐下,冬稚扭头小声对他说:“桌底下。”
  “什么?”他一愣,慢半拍才反应过来。
  冬稚背着手,从桌底下递给他一样东西,薄薄的一张纸。
  温岑接了,拿起来压在书本下一看,是一份检讨书。他往桌前凑,冲着她的后脑勺,压低声音:“给我的?”
  冬稚冲斜下方回答:“嗯。我帮你写好了。怕被认出字来的话,就再抄一遍。”
  温岑饶有兴趣地,细细看起那份检讨。
  冷不丁老班从走廊进来,站在第一组前,沉声道:“温岑,跟我来办公室!”
  “好的好的,老师我马上来,我先交下作业。”温岑站起来抬手冲他比划一下,坐下开始掏书包。
  班上各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老班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要他这么勤奋好学,惹事的时候不想着点?偏也不能说不,冷声冷气丢下一句:“我在办公室等你,快点!”
  说完甩手走了,早读秩序交由班长维持。
  温岑把几本练习册交了,嘴上没闲着,嘀咕:“月考还要做作业,累死人……”
  冬稚没忍住回头:“你少说两句。”
  “嘿?”温岑差不多收拾好,“你骂我干嘛呀。”
  “没骂你。”冬稚撇了下唇角,背贴住凳子,又从桌子底下递过去东西,“桌底下,拿去。”
  温岑半好奇半疑惑伸手,摸到一个塑料袋,不算太沉,拿到桌肚前一看,里面装着一个烧麦和一袋牛奶。
  冬稚说:“你揣口袋里,要是罚站很久,饿的时候吃。”
  苗菁凑过来,伸指戳了戳冬稚的肩膀,“你怎么不给我带早点?”
  “他脸上伤成那样。”
  “就是,我伤成这样。”温岑掂着手里的小早餐,忙不迭插了一句。一边乐呵,一边把烧麦和牛奶合着透明塑料袋装进外套兜里,悠哉悠哉起身,去办公室听训。
  ……
 
 
第一节 课快开始,老师一翻教案,拍了下脑袋,“陈就,你去办公室,把我办公桌上把那叠卷子拿来。”后半句对全班学生说,“月考卷子明天才改完,今天我们先做点小测验的题。”
  班上鸦雀无声,除了翻书的声响别无其他,静得很。
  陈就应声而起。不是第一次替老师跑腿,不管重要的不重要的,师|长们都喜欢交给心仪的学生去做,所有人都已经习惯。
  人高腿长,陈就没用多久到了办公室。办公楼附带一个小院子,高二教学组在一楼。
  进了拱形门,抬眼就见廊下站着个人。
  陈就步子一顿。
  温岑叼着一袋牛奶,听见动静朝他瞥去一眼,手上拆小塑料袋结的动作没停。袋里的烧麦已经凉了,不妨碍他填饱肚子。
  陈就的目光停在他手里的牛奶上,过后再到烧麦,停了许久。
  温岑没理会他的打量,三两口吃了烧麦,吞咽干净,叼着牛奶袋小口小口地嘬。他站得挺直,但就是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看着没有半点罚站的样子。
  陈就提步进了办公室。老师们都不在,上课的上课,开会的开会,这时候屋里是空的。
  拿到老班要他拿的试卷,陈就抱在手里,出来时,在门边停了一下。
  他看向廊下罚站的人。
  温岑的牛奶喝到一半,被盯着,转头看过去,咬着袋含糊不清:“干嘛?”
  陈就比他高一点,看他的时候视线轻垂,少见的严苛:“罚站的时候可以吃东西?”
  温岑一口吸完剩下的牛奶,反诘:“有规定不能吃?”他走到院子里的垃圾桶边,把牛奶包装扔进去,又大摇大摆走回来。
  温岑站着,昂起下巴看屋檐外的天。陈就抱着厚厚一叠试卷,目光沉郁。
  大概有那么几秒钟,谁都没说话。
  陈就先收回视线,抱着试卷离开,高挺背影在拱门外渐远。温岑站在原地,始终是那个姿势,下巴弧度一丝不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