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被问了几句话,之后他们要求去后厨,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面走,其中一人路过郁星禾时停了一下,看了她两秒,但没说话。
郁星禾看清他的脸。
刚刚人太多,她只关注领头那个人,没有注意后面跟着的人员。
自从那年他回国,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就是之前郁星禾跟贺思龄提过的那个曾经有点好感的留学生邻居,许城。
她眼里透着惊讶,刚要开口,许城小声说了句:“嘘,待会见。”
说完,跟着人群进了后厨。
后厨检测结果对幼儿园很不利,卫生情况好几处不达标,而且他们还在剩余的蔬菜里找到了腐烂的西红柿和过期食品。
厨师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摇头:“不关我的事,切好的菜看着都挺好的,没看到有不干净的东西。”
一旁的章姨脸色惨白,大冬天,脑门上豆大的汗珠。
她的孙子从来不吃食堂的餐食,事情到了这一步,幼儿园内部的人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监察人员经验丰富,不用谁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们做好收尾工作,勒令幼儿园停业整改,调查结果的正式文书另行通知。
他们走后,园长将章姨留在厨房。
郁星禾走到一半回头看去,玻璃窗内,章姨泪眼婆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满心委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克扣菜款,或许能暂时缓解自家艰难生活,但将那些腐烂变质的食物送进后厨,变成花骨朵一样的孩子们的盘中餐,便是极度的恶劣。
收拾完,郁星禾挎着随身包,拎着一个小袋子从幼儿园走出去,袋子里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几本琴谱,准备给小米的。
她站在路边等车,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她。
偏头一看,许城抱着肩膀,斜靠在幼儿园左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
他一身制服,清爽的寸头,眉眼还跟以前一样干净。
他走过来,笑着看郁星禾:“刚才人太多,我不方便说话。”
郁星禾也明白,刚刚里面那个情况,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就认识也不太好。
许城说:“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说实话,在这里看到许城,她意外,也确实高兴,他们做了几年邻居,像半个老乡一样,很亲切。
虽然早已没了以前的那点少女心思,但他还是很好的朋友。
郁星禾也笑了,“有一阵子了,你不是学设计的吗,怎么做了公务员了?”
许城无奈地耸肩:“说来话长,我请你吃饭?”
他们没往远处走,就在幼儿园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点了几道菜,等待的功夫,他们就聊开了。
许城当初学设计,回国后找的工作都不是很如意,后来家里找了人,硬把他塞进体制内的单位上班,他虽不愿意,却也不愿逆了爸妈的意思。
于是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
一成不变,一眼能看到十年后。
看得出他也挺无奈的。
说完自己,他笑了笑,看向郁星禾,“很厉害嘛,都当钢琴老师了。”
“也对,你那时弹钢琴就很厉害,记得么,房东有架钢琴在客厅里,都放落灰了,你一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擦的干干净净,跟大家混熟后,你就经常弹给我们听。”
他说起往事,让郁星禾想起最初孤身一人的那段日子,幸好当时碰到的邻居们都很好,不然她可能会更难熬。
她略微出神,温淡柔和的夕阳透过落地玻璃窗打在她脸上,耳垂上细碎短小的绒毛都那么温柔。
许城定定看了她一会,“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郁星禾回神,“嗯?”
许城目光闪了闪,“没什么。”
很快上菜。
吃了一会,贺幼霆来电。
“怎么样了?”
郁星禾说:“停业整改,大概也要交不少罚款,现在他们都走了。”
“你也走了吗?”
“嗯。”
贺幼霆那边很嘈杂,不停有打印机的声音传过来,过了会他说:“回家了吗,还是直接去我姐那。”
“没有,我碰见一个老朋友,以前在国外的邻居,在外面吃个饭,一会直接去思龄姐家。”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过了几秒:“碰见谁?”
郁星禾说:“以前的邻居,在那边留学的。”
“……”
他好几秒没说话,郁星禾以为他忙,就想挂电话。
谁知他忽然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过来干嘛?我一会就去思龄姐家了。”
“在哪。”
第017章 ...
贺幼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正在翻看刚打印出来的合同。
新鲜热乎还泛着一股淡淡的墨粉味道。
听到郁星禾说正在跟一个留学生老朋友吃饭,他脑子里瞬间想起那个不怎么太好的记忆。
记得之前她好像说过,曾经暗恋过一个留学生邻居。
他不确定这个人跟她之前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无法控制地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忍不了, 不能忍, 必须亲自去确认。
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如果是别人,他还有把握,但那人是郁星禾少女懵懂时期曾经有过好感的人, 这杀伤力太大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无比幸运的人曾经被她喜欢过, 就浑身不舒服。
一桶陈年老醋从头浇到脚。
这份合同必须马上确认, 他耐着性子一条条看过去, 十分钟后,确认合同无误,他签了字,把合同扔给沙瑞:“去办吧, 我有事先走了。”
沙瑞接过合同, 看着他匆匆忙忙穿外套拿钥匙,“等下贺总。”
他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沙瑞犹豫一下, 还是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购物节那晚的事,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最可疑。”
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贺幼霆似乎并不想继续追究下去。
他不追究, 不代表事情结束,不管怎样,有人要搞乐思优品,这是实事,沙瑞一直放心不下,怕对方暗地里接着搞鬼。
贺幼霆知道他说的是谁,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测:“不是他。”
他很笃定,“他到底是我二叔,乐思优品是贺家的产业,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说我了解他,这种下作又没底线的事他干不出来。”
他拉开门把手,踏出去一步,又回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忙你的,合同签完可以不用回来,直接下班,明天再带过来。”
小贺总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沙瑞便不再纠结,答应后就去整理合同。
贺幼霆一路将车开到餐厅,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
知道他要来,郁星禾特意吃的很慢,想等等他,就算这样,他到的时候也已经吃完了。
餐桌已经清理干净,换上两杯果汁。
贺幼霆坐到郁星禾身边。
与对面男人对视第一眼,他就已经确认自己的猜测。
谁说男人的第六感不准?
眼前这人从眼神到表情,微挑的唇角,脚尖的朝向,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贺幼霆,他喜欢郁星禾。
郁星禾简单介绍了两人,许城还是一副稳重的模样,淡淡的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慌不乱,“您好。”
两人握手的瞬间,都感受到对方掌心用力,二人心照不宣,电光火石间已用意念交手千百招。
手握了一秒便松开。
贺幼霆没再看他,转头问郁星禾:“这几天还去幼儿园吗?”
她摇头:“暂时不去了,等通知,我听园长的意思,大概要重新装修一下厨房,做成透明半开放的那种,而且这事影响不小,已经有好几个家长要求退学了,正在协商退学费和补偿的事。”
她又跟他简单说了几句白天发生的事,两人的头凑在一起,轻轻交谈,虽隔着一点距离,但就是莫名觉得很亲密。
又说了几句话,郁星禾看向对面许城:“你现在要是跟我说处罚结果,算不算违规?”
许城笑了下:“不算,本来正式文书过几天也会发过来,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出最后结果,除了你刚刚说的整改厨房,大概还有不少于这个数的罚款。”
他手比了一个数字。
郁星禾鼓了鼓腮,眉头微微蹙着,“园长估计愁死了。”
许城盯着她看,脸上还挂着笑。
贺幼霆心里头火蹭蹭的,忍了几秒,没完了,还他妈看。
他一下站起来,顺手拎起郁星禾的包和小袋子,“走吧,去我姐那。”
他故意说的暧昧,没说去上钢琴课,听起来有种两口子回婆家的感觉。
郁星禾看了眼手机,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该走了。”
许城拿出电话,“你号码说一下吧,我存一下。”
于是两人在贺幼霆快要冒火的目光中交换了手机号码。
他等的不耐烦,直接拉了她手腕大步流星往出走:“别磨蹭了,一会要堵车。”
从餐厅出来,这一路郁星禾被他拉着走,腿又没他长,都快小跑了,走到车边,他直接把她塞进去。
气冲冲的模样瞎子都看出不对。
郁星禾边系安全带边问他:“你急什么,又不差这一会。”
那边贺幼霆坐上车,扣安全带,打了火却没踩油门,几秒后又把火熄了,同时安全带被他解开。
这套动作弄的郁星禾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
他舔舔嘴唇,扭头看过来,胳膊搭在她椅背上,欲言又止。
搞得郁星禾都有些急了:“你有话就说。”
“他喜欢你。”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要么不说,一说就爆。
郁星禾无语:“你瞎说什么呢。”
“我是男人,他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开车吧,别乱想了你。”
“那你说,他是不是那个人?”
郁星禾:“哪个人?”
他再次卡壳,实在不想说出那个词儿,“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什么过的那个邻居。”
郁星禾看了他好一会,终于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了。
她很坦荡,承认:“是他。”
贺幼霆眉毛都要立起来。
可偏偏此时他名不正言不顺,好像还没什么资格生气发火,只能怄在心里。
如果她现在是他女朋友,绝对扑过去先亲到她求饶再说。
看他憋的难受,郁星禾到底不忍心,根本不知道此刻他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些亲到她求饶的画面。
“是他又怎么样,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今天也是碰巧遇见,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还是一副胸闷气短又不敢冲她发火的样子。
郁星禾忽然很焦躁。
明明没答应他,明明两个人现在还不是恋人关系,怎么她跟朋友吃个饭他也要生气?这人醋劲儿真的大,上次也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为了不让她上别人的车,就能跑过去装胃疼博取关心。
最奇怪的是怎么她倒真的对他产生了一股愧疚感,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我不喜欢他,他也从没说过喜欢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吃个饭,你也要生气么赫。”
贺幼霆心里忽然就好受了。
也许是因为她愿意解释,也许是听到她那句“我不喜欢他”。
反正心里舒坦不少。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会这样患得患失又神经质又喜怒无常吧。
她说几句好听的,立刻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这股醋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贺幼霆脸色终于好了些,隐隐还带着点被她哄过的小得意,他再次扣上安全带,启车。
郁星禾有点好笑,觉得他有时像个孩子,“不生气了?”
贺幼霆甩给她一个帅逼侧脸,“我有病么,因为这种事生气。”
“……”
刚刚那个鼻子都要气冒烟的人也不知是谁。
一路上他心情似乎都很好,开着音箱放周杰伦的歌,她最喜欢周杰伦的歌。
快到贺思龄家的时候,他想起明天就是取结果的日子,看了她一眼:“明天几点?”
“上午十点。”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现在不用去幼儿园,我从家那边走。”
贺幼霆还是不太放心,“那我在鉴定中心门口等你,陪你看结果。”
过了会,郁星禾点了头:“嗯。”
这一晚,贺幼霆照例将她安全送到家才走。
一回到自己的公寓就接到秦浩的电话,声音太刺耳,他把电话开了免提扔沙发上,边听边脱衣服。
秦浩不知是从蒋平洲还是贺思龄那里听来的,知道贺幼霆在追郁星禾,聒噪得很:“有了女人忘了兄弟,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你自己算算,多久没参加集体活动了?整天陪吃陪喝陪上课,就那么有意思?”
“有意思。”
贺幼霆下摆一掀,脱掉最后一件,露出男人健康好看的肤色和健硕的胸膛,乐思优品文化园里有很多室外健身器材,还有健身房,员工没事儿就去运动,他也不例外。
这些年他身材越来越好,再也不是十几岁小男孩的瘦排骨了。
他拿了电话进浴室,放在洗漱台上,打开花洒冲洗身体。
电话那头听见水声,吼着问:“你干嘛呢?”
“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