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执拗起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郁星禾默默做了决定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她算了下时间,买最近一班机票回去,再转机去东北,应该赶得及在除夕之前见到他。
父亲虽然还不能正常走动,但已经好了很多,知道她要提前回国,还很生气,“就不能过了年再走?你兰姨那边不要理她,我会跟她讲,不让她管你的事。”
郁星禾低着头订机票,“不了,我回来只是想看看您,国内还有朋友在等我,”按下付款按钮,她抬头,“我以后会回来看您的,如果您愿意,我也会带我男朋友一起来。”
就这样,阴历二十六这天,郁星禾带着急切的心情,飞回首都。
春运期间的机票不太好买,但也不至于像火车票那样紧俏,经济舱已经没有位置,她买了商务舱,两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下飞机后各种转车,机场大巴——出租车——火车——汽车。
一路奔波,走了不少冤枉路,当她站在贺幼霆说过的那个村子的村口时,已经是阴历二十八。
明天就是祭祖的日子。
接下来的路,她真的不知道了。
29、第029章 ...
热炕头上。
贺幼霆窝在角落里, 靠着身后摞的高高的被褥,一身休闲,脚搭在前面哥们的肚子上。
他没架子, 又不小气, 特别接地气, 一点也不像大公司的领导,这里的人都爱跟他玩。
大炕上横七竖八一堆人,围在一起打扑克,输了的去村头小超市买雪糕给大家吃。
这里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在一起热闹, 打打牌, 嗑瓜子, 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就是图个乐呵。
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子挤过来, 瞄了一眼贺幼霆的手机:“哥,你订机票呢?”
他手指点了点,选日期,航班, 熟练操作, “嗯。”
“明天晚上?咋这时候走,不在这过年?”
贺幼霆伸手划了一把他脑袋:“哥有事。”
小兄弟嬉皮笑脸, “我知道你有啥事。”
贺幼霆点击付款, “你又知道了。”
“不就是姑娘嘛,我看过你那照片,在封武, 啧啧,哥你真牛,那么多人也敢亲。”
贺幼霆似乎想起当时的情景,嘴角挑了挑,心情有点好。
小兄弟又问:“哥,跟姑娘亲,什么感觉?”
贺幼霆撇他一眼,“没亲过?”
他脸一红,直摇头。
贺幼霆瞄了一眼炕头瓜子盘里掺着的几个果冻,伸手拿了一个,撕开包装,果冻塞他嘴里,“就这感觉。”
小兄弟咂咂嘴,“真甜,真软。”
说着话,贺幼霆手机来了条短信,是订票成功的通知,隔几秒后,又有电话打来。
看到那个名字,他嘴角含笑,接起来。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贺幼霆瞬间变脸,直接从炕头蹿下去,羽绒服都没穿,急吼吼地套个拖鞋就跑出去了。
小兄弟直在后面喊:“哥!衣服!衣服!”
两分钟后,贺幼霆看到了坐在村口大石头上的姑娘。
她大概是冻坏了,双手不停的在嘴边哈气,搓来搓去,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一脸倦容,见了他立刻笑出来。
笑完了眼睛就湿了。
她站起来,想跑过去,被贺幼霆一声呵住:“站那别动。”
他心口跳,“路滑,我过去。”
他腿长,步子大,几下就跑到她面,他有点懵,“星禾,你怎么?”
郁星禾伸手搂着他的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不痛快都消失了,心安定下来,两天的奔波疲惫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她声音小小的,委屈的想让人狠狠亲她,“对不起,我太想你了,等不及过完年见你。”
贺幼霆的心燃了,爆了,此时此刻,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他也愿意,他死死抱住怀里的姑娘,眉头紧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郁星禾缓了缓,又说,“我没有提前说,私自跑来找你,你不要生气。”
贺幼霆低头,对着姑娘柔软的唇瓣亲两下,“傻不傻,你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他搂着她腰,手往下摸了摸,要气死,“这么凉,你坐石头上干嘛?不知道女孩子不能着凉?”
郁星禾:“太累了,不想站着。”
贺幼霆心疼,把人又抱紧了些,低头看她,“怎么过来的?这里不太好找。”
“我可是漂洋过海过的人,什么地方找不到。”她摸他袖子,“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不冷吗?”
“没事。”他捏她下巴,“我已经买了飞洛杉矶的机票了。”
姑娘惊讶,“真的?”
“五分钟前,刚付款,明天晚上。”
“浪费,快退掉。”她说,“你准备在飞机上过年么。”
“嗯,”贺幼霆的唇贴了贴她耳朵,“想见你。”
郁星禾脸红,“我比你早。”
“对,这次你赢了,下次我一定比你快。”
郁星禾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不要有下次。”
她顿了下,“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她这样说,贺幼霆心里是很震动的。
一直以来,郁星禾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含蓄,情绪不会有很大起伏,不会像贺幼霆一样直白热烈。
大概跟从前的经历有关,她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总是闷在心里。
所以当她认真说出“不想再跟你分开”这句话的时候,几乎算是个永久的承诺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决定跟你在一起之前,就算再喜欢,也会反复确认,不敢草率,但只要认定了,下决心了,就是永远。
贺幼霆的心被捏来揉去,觉得这辈子算载她手里了。
他松开她,转而握住她冰冷的手,“包呢?”
“放旅店了。”
“你还去旅店了?”
“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地方住,我在镇上的旅店开了间房。”她看了眼时间,“我都打听好了,半小时一趟回镇上的小客,四点半最后一趟,我一会就得走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聊聊天就好。”
贺幼霆牵住她手往村子里走,“把你能的,还知道打听回去的车。”
郁星禾拉住他:“我们去哪?”
他头也没回:“回家,带你见爷爷。”
郁星禾赶紧把他往回扯,“不要,我不请自来,不太礼貌,下次,下次我带礼物正式拜访他。”
贺幼霆笑着揉揉她头发,“我爷爷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真的不好。”
他盯着她看,“这么在意在我爷爷面前的形象了?怕他不喜欢你么。”
郁星禾没有说话。
他看了她几秒,妥协,“行,听你的,不去我家,但也不要回镇上住,旅馆不舒服,我找地方给你住。”
她跟着他往里走,“不会被爷爷看到吗?”
“不会,三姑家在村东边,离我家很远。”
说是三姑,其实他们家跟贺幼霆家也没什么亲戚关系,老家这边的人论资排辈,不知道怎么算的,反正贺幼霆一直叫她三姑。
她家在村子最东边住,条件一般,平房,厕所是室外的,她儿子就是刚刚问贺幼霆亲姑娘是什么感觉那个小子,叫石头。
三姑是个很爽朗的人,大方和气,人也通透,压根不用多说什么,见贺幼霆带进来一姑娘,二话没说,直接把人往炕上领,“快上炕,姑娘冻坏了吧?东北就是冷,三姑给你倒水喝。”
说着噼里啪啦往炕上搬东西,易拉罐饮料,水果瓜子,糖果冻梨,热情的郁星禾有些招架不住,她很不好意思,“三姑别忙了,太多了。”
“不忙不忙,都现成的,炕热不热?不够热我再去添点儿火。”
她赶紧说:“够了够了,很热了,谢谢三姑。”
她看向贺幼霆,贺幼霆一脸笑意,眼神宠的不行,“吃吧,三姑不是外人。”
他转头说:“三姑,这我女朋友,家里有地儿没,让她在这住两天。”
三姑点头:“有地儿有地儿,西屋空着呢,我这就收拾一下,把炕烧上。”
贺幼霆:“谢了,对了三姑,先别告诉我爷爷,她过来我爷不知道。”
“明白明白,放心吧,姑娘在我这就跟自己家一样,晚饭在这吃不?”
“不用,带她撸串去。”
“行,石头呢?”
“在成哥家看人打牌呢。”
三姑嘟囔,“臭小子,叫他买瓶酱油俩小时不回来。”她推门往外走,“你们聊,我去买瓶酱油。”
三姑一走,屋里就剩俩人,郁星禾紧绷的弦终于放松,塞进被褥里的脚也渐渐热乎起来。
贺幼霆脱了鞋,坐到炕上,挪到她身边搂住她,“暖和些了?”
她推他,“别动手动脚,让三姑看见。”
“超市在村口,你应该看到的,来回起码十分钟,让我抱一会。”
郁星禾没说话,脑袋靠在他怀里乖乖让他抱了一会。
贺幼霆亲她脑门,“星禾。”
“嗯。”
“你来找我,我特别高兴。”
“是么。”
“感觉受到了重视。”
郁星禾抬头,“我以前对你是有多不好,至于感动成这样?”
“没有,”他抱着她,“只是……我一直觉得,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多很多。”
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多很多。
郁星禾心里有点难受。
莫名对他生出一股歉意,好像自己真委屈了他一样,这个人真的很会示弱装可怜,她仰起头,轻轻亲了他喉结那一点尖儿,“那我以后不含蓄了,明显一点,行么。”
他眼中带光,亮闪闪的,压过去亲她的唇。
忽然就想起刚刚扔给石头的那个果冻,石头说,甜,软。
他特想告诉石头,我女人比果冻还甜,还软。
歇了一个多小时,郁星禾缓过来一些,贺幼霆在三姑家找了件男人的外套和鞋穿,带着她出门溜达。
天已经黑了,村里走动的人不多,郁星禾挽着贺幼霆胳膊,手塞进他外衣兜里,两个人散步一样往村口走。
路上,贺幼霆给她介绍,这里是村长家,那里是成哥家,再往那边就是贺家祠堂,郁星禾问:“只有贺家有祠堂吗?”
“别的地方不一定,这里只有咱们家一个。”他指着另一个方向的一座二层小楼,“那就是咱们家。”
郁星禾看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跟其他的二层小楼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好像地方稍微大一些。
“爷爷现在就住那里?”
“嗯,还有二叔他们一家,小米和峰峰也在。”
“思龄姐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反正有秦浩陪着,让她多玩一阵吧。”
“嗯。”
郁星禾想问问汤怀礼,又怕影响他心情,琢磨了一会,“你说,思龄姐会接受秦浩吗?”
贺幼霆想了下,“我姐这人……挺长情,这次受了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我觉得很难,但也不好说,毕竟秦浩那小子更长情,七年都坚持下来了,这回我姐变单身,还不码足了劲儿的追。”
郁星禾笑了下,“不是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接受另一段吗?我觉得他俩有戏,我挺秦浩。”
贺幼霆捏她腰,“那我跟你意见一致,我也挺他。”
郁星禾抿唇:“好想见见峰峰。”
“现在去?”
她瞪他,说好了不见他家人,去见峰峰不是露馅儿了。
贺幼霆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到一个小路口,他说,“这里一直往上走,就上山了,明天上午拜完祖先,下午带你上山玩。”
“山上有什么好东西?”
“很多,有松鼠,野鸡,还有些别的,积雪特别厚,有我半身那么高,能把你全埋进去。”
郁星禾作势要揍他,“我哪有那么矮?!”
他揽着她肩膀,笑得不行,抓着她挥过来的小爪子不让动,“如果你不怕冷,除夕晚上我们也可以上山,那里有个地方视野特别好,能看到好多烟花。”
城里不让放烟花,但这里管的不那么严格。
他说的特别好,郁星禾都有些期待除夕了。
后来,他带郁星禾在村口的超市买了新牙刷和毛巾,又在一旁的串儿店点了很多烤串,给她要了一碗疙瘩汤,市里的烧烤店叫“珍珠汤”,就是面疙瘩扔进热锅里滚出来的,放几片青菜叶,特别好吃。
她吃的很撑。
回家后又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肚子才舒服一些。
睡前,郁星禾洗了脸,贺幼霆又给她准备了洗脚水,换上了三姑给她找的秋衣秋裤,收拾完后,贺幼霆把门关上,鞋一脱,也跟着上了热炕头。
郁星禾把手塞进被子里,觉得东北的热炕真的很舒服,她扭头看他:“你不走吗?”
贺幼霆蹭到她身边,搂她腰,“我躺一会。”
于是两个人手牵着手,并排躺在一铺被褥上,贺幼霆捏她手指,“睡得惯么。”
“嗯,挺舒服的,我本来也不喜欢太软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