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结婚吧。
他就这样将这句话说出口。
车内充斥着他们欢爱后的味道, 让人沉迷。
贺幼霆说完,就将身子撑起一点,大手罩着她头顶, 拇指将她额头上被汗浸湿的头发撩开, 静静等她的回应。
郁星禾起初几乎是懵的。
结婚这个词, 让她无法控制的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经历,她对婚姻其实很没有信心。
但同时她心底又隐隐渴望婚姻。
因为伴随婚姻一起到来的,还有“家”这个字。
她好像有家,但事实上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属于她的家,这么多年, 她的心从来都是悬着的, 从来没有彻彻底底踏实的睡过一次觉。
就算跟他在一起后也是一样。
虽然睡眠质量比以前好很多,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偶尔会醒来,看着身边安静睡着的男人,经常会想,这样幸福的日子, 真的属于她吗?如果他以后碰到更喜欢的女人, 会不会不要她,会不会离开她?
她真的很没有信心。
她一向很倒霉的。
贺幼霆还在等她的答案, 他用拇指蹭了蹭她的眼角, 低声又问了一遍,“愿意吗?”
姑娘的眼角湿了。
一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融进她脸颊和他手指的缝隙中。
他把手指送到唇边, 将她的泪抿进去。
有点苦,有点涩,但更多的是甜。
郁星禾依旧搂着他的脖子,目光闪烁,“你不会后悔么。”
他低头看她,“为什么后悔。”
“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怕——”
她说的委屈,他眼眶一下就红了,压下头忍了一下,没忍住,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又去看她,“我也不太好,我们两个都不是完美的人,但是不完美的人,也要结婚啊。”
他贴着她的额头,碰着她的唇,“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几秒后,她闭上眼睛,吻住他。
在那个下午,贺幼霆带她去了一地方。
疗养院设在郊区,是首都规模最大的一家,里面的人似乎对贺幼霆很熟悉,一路上碰到的工作人员都会跟他打招呼。
他颔首点头,牵着她上楼,这里没有高层,最多三层,但整体占地面积大,路过的每一个房间都宽敞明亮,坐北朝南。
他在202房间站定,透过窗子看进去,里面没有人,路过的漂亮护士小姐姐看到他,笑着说:“贺先生,您母亲在花园,今天天气好,我们带她出来透透风。”
“好,谢谢。”贺幼霆看她一眼,一歪头,“走吧。”
花园中。
初春,天气还是有一丝凉意,阳光下,草地旁,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身边有护士陪伴,这里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郁星禾挽着他手臂,“是她吗?”
他悠长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点了下头,“嗯。”
这一天,她终于知道了他父母的故事。
贺巡,沈韵,是他父母的名字。
当年贺季常反对两人的婚事,双方闹得很僵,很多圈里人都知道,贺季常甚至动用家法打了贺巡,闹成这样,贺巡和沈韵愣是没散,两人躲到外地生活,还有了孩子,因为拿不到户口本,不能领结婚证,所以贺思龄跟贺幼霆当时都是非婚生子女,不受贺家承认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季常年岁渐渐大了,管不动,也实在管不了,最后认了,又知道有了孙子和孙女,所以找人将他们接了回来。
起初他们是不愿意的,但为了两个孩子以后能有更好的成长环境,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们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搬回首都。
事情到这里,本来算是皆大欢喜。
但后来的一场意外夺走了贺巡的生命,而沈韵也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变得精神恍惚,十几年来一直痴痴傻傻,谁都不认识。
她一直待在疗养院里,让吃什么吃什么,让睡觉就睡觉。
再没说过一句话。
世界上的事,有因才有果。
正因为那段往事,贺季常现在才对贺幼霆的婚事不做干涉,当年的阻挠,他早已后悔。他让贺幼霆接手贺家最赚钱的产业,提拔贺思龄的丈夫,多少也是为了补偿这两个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贺幼霆刚转学到郁星禾那所小学的时候,才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交往。
那时,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讲这段故事的时候,贺幼霆一直望着沈韵瘦弱的背影,护士帮她披上了外套,戴好帽子。
他收回目光,拉着郁星禾的手,垂目看她,“以前不跟你说,是因为,”他顿了下,“我怕你知道,我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好,我曾经是贺家不要的孩子,我——”
郁星禾踮起脚跟,搂住他脖子。
他双手垂在身侧,渐渐攥紧。
郁星禾红着眼眶,唇贴在他耳侧,“不是你的错,贺幼霆。”
“上一辈人的事,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错。”
“你在我面前,首先是贺幼霆,是我的男朋友,其次才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谁的领导。”
“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好吗?”
贺幼霆掐着她腰,把她抱离自己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你这样说,是不是代表愿意跟我结婚?”
郁星禾看了他一会,慢慢凑过去亲了他的唇一下,“愿意的。”
他笑得像个孩子。
那边,护士已经准备把沈韵推回病房,郁星禾靠在他怀里看过去,“我们不去看看她吗?”
他笑了下,“不去了,我这样子,怕吓到她。”
他额头上还有纱布,手臂也隐隐作痛。
刚刚在车里动作太大,手臂大概又流血了。
郁星禾扯着他袖口就要看,贺幼霆拦住她,“晚上给你看个够。”
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他问,“一会去哪?”
“我请了一整天的假,如果不请假的话,本来下班要跟秦月逛街的,现在不太想去了。”
她说着,就要给秦月打电话,被贺幼霆拦住,“去吧,你在这边朋友也不多,约你就去呗,就当散散心,逛完我去接你。”
郁星禾抿了抿唇,“嗯……那我去,明晚要去思龄姐家上课,没有时间了。但不用你接,你要是回家早,买回去一点草莓好不好?”
他搂着她腰,“好。”
郁星禾忽然想起一件事,“撞车的事怎么解释?”
他说:“这事不用我出面,舒羽团队自己就往下压了,不用咱们操心。”
“压得住?”
“你太小看那些公关团队了,这都是小事。”
“好吧。”
差不多要到幼儿园放学的时间,郁星禾跟秦月约了一个商场门口见面,贺幼霆将她送到那里,他没下车,手臂搭在车窗边跟秦月打了招呼,“玩的开心。”
两个姑娘目送他的车融进前面的车流中。
秦月咂咂嘴,“这什么神仙男友,我现在真想飞回去,把我家那个暴揍一顿。”
郁星禾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怎么了,上次你生日,不是送你双漂亮的高跟鞋么,我看挺好的。”
两个人往里走,秦月越说越来气,不住的控诉,“还说呢,哪有送人鞋的啊我真是服了他的智商,这不是等着我跟别人跑呢吗?”
“……哪有这种说法,你太迷信。”
秦月:“怎么没有,都这么说。”
两个人先去顶层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从楼上开始慢慢逛下来。
郁星禾看中一件裙子,拿了去试衣间试穿,秦月也挤进来凑热闹。
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什么都要一起,上学的时候结伴上厕所,如今试衣间里挤两三个人是常事。
郁星禾脱了外衣,只剩内衣,秦月皱着眉伸手勾了下她内衣带子:“你就穿这个?”
郁星禾愣了愣:“怎么了?”
秦月抱着肩膀,一只手摩挲自己的下巴,“这不行啊,这哪里像是有男朋友的人穿的东西。”
她语重心长拍拍郁星禾的肩,“孩子,你长大了,知道什么叫情趣吗?我五年前就不穿这种了。”
“……”
有那么差劲吗?颜色好看,布料舒适不就行了?
秦月命令她,“穿衣服,姐带你换装。”
她生拉硬扯,将郁星禾带到隔壁的内衣店,直奔性感内衣那一区。
她眼睛扫了一圈,瞄准一套,拿下来给她看,“这个就不错。”
郁星禾看过去,差点没吓死。
蕾丝黑纱,几乎全透明,罩杯下是长到臀下的网纱,内裤几乎只有两条线,中间那点布料少得可怜。
试想一下,男人看到女人穿着这么一件东西躺在床上,几个地方要遮不遮,若隐若现,办事儿前先撩起腰臀间的黑色薄纱……
郁星禾:“……”
秦月瞪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跟不穿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男人没有例外,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包的那么严实,是怕人偷你肉么。”
“他……应该不会喜欢吧。”
“他是不是男人?”
“……是啊。”
“是就喜欢。”
秦月斩钉截铁,挑了个郁星禾的尺码,“你买不买?不买我买,送你。”
郁星禾急了,抓住她手,“哎哎——你别急啊,我再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给你上上课,女人的内衣分两种,一种是用来穿的,一种是用来看的,这个嘛……穿不太实际,要着凉,待会再给你挑两套别的。用来看可就了不得了,哪个男人扛得住。”
她声儿小了些,“我男朋友为什么不爱出差,不爱回自己家住?”她凑近她耳朵,悄声说:“因为他离不开我。”
她又说了一句话,郁星禾羞得脸都红了。
秦月恨铁不成钢,“亏你还在国外待那么多年,怎么还这么保守。”
“……”
直到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郁星禾还在纳闷,怎么听了秦月几句忽悠,就买了这么贵的几片布呢?
她不当销售真是可惜了。
这个时间路上有点堵车,出租车比平时多花了十几分钟才开到郁星禾的小区。
她拎着纸袋乘电梯,还在想怎么避开贺幼霆把东西运上楼。
还得偷偷穿一下,试试效果再给他看吧。
他应该……会喜欢吧。
电梯到八楼停下,郁星禾拿了钥匙开门,刚打开一个缝就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没开灯呢?
她一脚迈进去,马上感觉到脚底有阻碍,她摸到开关,摁开大灯。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粉色。
她忍住想尖叫的心,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着屋里的一切。
满地粉色和白色的气球,棚顶上也都是拴着彩带的气球,窗帘上挂了几串彩灯,贺幼霆站在屋子中央,挺拔帅气,看着她笑。
她已经猜到他想干嘛,下意识把手里的纸袋藏到身后。
贺幼霆向她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郁星禾咬着唇,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他握住她的右手,低声说,“你也太好糊弄了,什么都没有就答应跟我结婚。”
郁星禾心跳的不行,明明很激动,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佯装镇定,“你怎么还弄了这些啊。”
他垂着头,打开手里精致的戒指盒,取出一只大到离谱的钻戒。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不是脑子一热随便跟你说那些话。”
“我想,应该有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的求婚,如果你喜欢更热闹的,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我都能做到。”
他捏了捏她的手,“这个戒指,时间太紧迫,我也不知道哪个好,只能哪个大选哪个了,你先凑合戴一下,以后我们再买喜欢的。”
郁星禾鼻子有点酸,轻轻摇了摇头,“很好看。”
贺幼霆笑了,想要屈膝跪下,郁星禾抓住他手臂,“不要跪。”
他还是单膝跪了,仰着头故意逗她,“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郁星禾被逗笑。
贺幼霆慢慢严肃起来,握着她的手,郑重将戒指戴上去,“我要说什么,你应该都知道的,我最庆幸的事,就是当初转到我们的学校,遇到你。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从现在开始,换我来保护你,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爱你,不让你孤单,不让你失落,每晚都哄你睡,不惹你生气,不拈花惹草,不看别的女人,当然,你也不许看别的男人——”
郁星禾又被他逗笑,搀了他一把,“行了,快起来吧。”
贺幼霆站起来,心满意足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大小正合适。”
她低头打量,“钻太大了,戴不出去。”
“为什么?”
“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
“东西随便抢,人给我留下就成。”
她又笑了。
今晚她笑了很多次,是真的很开心。
她左手一直背在身后,贺幼霆注意到,顺手探过去,“手里什么东西?”
郁星禾躲了一下,“没什么。”
他不信,大手往她腰下一穿,直接伸到她身后,捏住纸袋,“明明有,神神秘秘,我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