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剪头发啊?”
冯长河认真地挑草叶,任由她鼓捣头发,说:“明天就去剪了。”
“哦。”世界又用手指,把他的头发一片一片梳理整齐了,“那我们晚上吃什么啊?”
差不多摘干净了,冯长河直立身子:“我回来就是要问你的。我以前警校的一个好友来这边办事,今晚约了刘铮和我一起聚餐。你跟我一起去吧?”
世界想了一想。
冯长河又说:“刘铮知道了你后,非得让我叫上你一起。我也觉得有些突然,不想去的话我们回家吃点,改天再约他们。”
世界摇头:“不是啊,我在想高兴怎么办。”
“先放我家里吧。”
“那成。”世界把狗绳塞进他手里,“你回去放狗子吧,我在楼下等你。”
世界沿着楼旁的路溜达,在路边停得一溜车里,找到了冯长河的车。于是她站在车边等,冯长河很快下来了。
上车后,世界期待地问:“聚餐去吃什么呀?”
冯长河答:“不远的一家涮肉店。”
十来分钟就到了,门面很大的饭店上挂着中国风大招牌“福厚涮肉”。
进门后的等候区,有许多木桩铸成的茶桌。冯长河视线一一扫视那些坐着等候的人。
然后他的视线锁定在了角落里围桌饮茶的几个人。
那些人同时也看到了他。
刘铮转身后立刻站起来招呼:“嗨!冯哥,这儿呢!”
等着的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刘铮穿了条哈伦裤,棒球帽倒扣着,不像民警,倒像是搞嘻哈的。他迎过来一步,介绍道:“这位就是嫂子,我见过两面了。”
然后声音一低:“对了,嫂子你叫?”
世界笑盈盈地看着面前几个人:“我叫世界。”
冯长河赶紧补充:“她是日本名字,很长,就叫她世界就好。”
“没想到嫂子是日本人啊?”
世界不能说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于是思考了一下,慢慢答:“我以前是在日本生活的。”
刘铮乐呵呵一笑:“奥,日籍华人。”
“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边的啊,哎算了......也别我给介绍了,冯哥给介绍一下吧。”
冯长河扶着世界的肩,目光向这四人里唯一的女性示意:“这位是刘铮的妻子,陈佳仪。”
陈佳仪腼腆一笑,世界对她伸出右手:“你好啊。”
陈佳仪愣了一下,然后也赶紧伸手与她一握:“哦,嫂子你好。”
“这位是我警校时的老师,宋魏民。”
宋魏明身量高大,一张国字脸,肤色比较黝黑,所以一笑一口白牙。
“这小子只记着我当过他老师的事儿。我还是他共事好几年的战友兼同事呢。”
世界点点头,然后伸手:“你也好呀。”
宋魏民主伸手和她一握,然后又开怀地笑了一笑。
“这位是?”冯长河看着宋魏明旁边一个戴黑框眼镜的小伙子。
小伙子很斯文,从外观到声音都是:“哦,我是宋警官的助手,我叫余辉。”
宋魏民拍拍他的肩:“什么助理,我这人技术活懂得少,这是专门来帮我的技术大神。计算机用得厉害着呢。”
世界又朝余辉伸手,还没等她开口,余辉赶紧伸手一握:“嫂子好,以前经常听宋警官提起冯哥,这次终于见到你们了。”
认识过后,刘铮招呼道:“咱们先就坐吧,吃着再聊。”
他又说:“这儿店分了左右两块,左边是老北京涮肉,右边是炙子烤肉,咱们吃哪个?”
宋魏民摆手一笑:“让女士选。”
陈佳仪站到世界旁边:“嫂子想吃哪个?”
世界转头看她:“你觉得哪个好吃?”
好经典的问话,冯长河心底里发笑。
陈佳仪很文静,声音细细柔柔的:“老北京风味儿的烤肉平时吃的比较少呢,火锅其实吃更多一些。”
世界了然:“所以你更爱吃火锅?”
“不......我的意思是,要不咱们吃少见一些的炙子烤肉吧。”
世界点点头转脸对大家道:“那吃烤肉。”
“好嘞。”刘铮跑到前边掀门帘,“咱们里头走着。”
几个人七嘴八舌点了许多盘肉类,几样蘑菇还有一盘蔬菜拼。酒上了啤的白的,还给两个女士点了炒红果酸梅汤。
铁板热气腾腾的,牛肉羊肉鹿肉鸡软骨等一盘盘腌好拌好,每次“哗啦”倒下锅一整盘,服务生拿着两个铁铲按压翻炒。
宋魏民额头出了些汗,笑着道:“这个冬天吃更热乎。”
冯长河对服务员道:“麻烦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几轮酒喝下来后,几个人兴致也上来一些,开始叙旧聊天。
刘铮硬拉着冯长河,控诉宋魏明当年体罚学生,宋魏明则嘲笑他净干偷奸耍滑的事儿。
这边陈佳仪怕冷落了世界,主动与她聊天。
女生聊天,无非是那几个话题。
陈佳仪拉拉世界的针钩马甲,又看看她的过膝靴,道:“嫂子你穿衣风格真好看,又酷又美。我就不敢这样穿长靴,我腿太粗了,只敢穿长裙。”
世界看了看,她穿着一条湖蓝色连身长裙,还挺有曲线的。但世界并不知道按套路的话,自己应该再夸她回去,说不不不你腿不粗啊身材正好,你穿得也挺淑女挺好看的。
世界按自己的思路,看着自己的靴子道:“这靴子其实穿着很难受的。我今天穿着遛狗,很磨脚。”
陈佳仪低头看了看,轻声道:“是啊,这个鞋底有点薄,鞋型也不太科学,应该是装饰性的那种靴子。”
世界点头:“嗯,就是装饰性的。当时服务员还不卖给我,说这个鞋子就是摆着搭衣服的,不能穿出门。”
陈佳仪有点惊异:“那你怎么还买?”
世界耸肩:“摆在橱窗里这一身是搭配好了的,很好看啊。”
陈佳仪张了张口,半天后才道:“今年蛮流行骑士靴的,很多牌子都出了,找一找应该有类似鞋型的更舒适合脚的款。”
世界好奇:“什么是骑士靴?”
“就是你穿的这种,阔口的长靴子,像西部牛仔穿的马靴一样......”
陈佳仪有点解释不下去了,她感受到了世界对时装潮流的不感兴趣,觉得应该换个话题。
于是她转而道:“嫂子你刚才说你遛狗,你养了什么狗啊?”
“牛头梗的串儿,带它去医院,我看登记上写它的品种是中华田园犬。”
陈佳仪笑:“嗯,一般串儿的狗都聪明,我家没养狗,养了只英短。”
世界又好奇:“英短是什么?”
陈佳仪张张嘴:“猫啊。英短是一种猫的品种,英国短毛猫,我家的是蓝色的。”
“猫还有蓝色的?”
“......不是很艳的那种蓝,看起来是灰色的......”
陈佳仪觉得这个话题又聊不下去了,她看着面前铁板上炙烤的蘑菇:“嫂子你夹个口蘑吃吧,挺鲜的。”
世界配合地夹了一个蘑菇吃,有点烫,味道还不错。
陈佳仪道:“今天我家刘铮张罗着要请客,也不知道吃什么,觉得火锅烤肉挺热闹就选了这儿。嫂子你平时爱吃什么啊?下次再聚的话咱们可以去吃。”
世界喝了口酸梅汤,笑了:“我啊,爱吃麻辣烫。”
“......”
陈佳仪也端起酸梅汤喝了口,她想静静。
世界觉得光让她找话题也不好,于是问:“你和刘铮结婚多久了?”
陈佳仪抹了抹嘴,重新打起两分精神:“我们啊,结婚快三年了。”
“那你们谈恋爱多久了呢?”
陈佳仪羞涩一笑:“其实我们认识了一年左右就结婚了。家里给介绍的,一见面都觉得挺合适的。”
“合适就决定结婚了啊。”
“嗯。觉得就是这个人了,想一直跟他一起生活,干嘛拖着不结婚呢?”
世界想想也是,捧着脸看她:“结婚需要带身份证明吧。”
“当然啊,身份证户口本,都得拿全了。”陈佳仪又笑了,“嫂子你在国外应该呆了挺久的吧,对国内很多都不了解。”
世界点头:“嗯是啊,我今年刚过来这边。之前一直在日本工作。”
又吃了几口菜后,世界放下筷子,饱了。
陈佳仪也吃饱了,她低声对世界道:“嫂子,我去卫生间补个妆。”
世界并不知道女生应该携伴去厕所,她奇怪于陈佳仪为何通知自己这件事情。但她没问,只是点点头道:“好。”
陈佳仪愣了一下,然后“哦”了一声,自己起身去了。
世界用勺子舀碗里的小山楂吃,听到他们终于叙旧完毕。又碰了一杯酒后,宋魏民拍拍冯长河的肩道:“我之前跟你说的,重聘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冯长河低声道:“我这心态和当年不一样了,回不去的。你不用给我操心了,我过得挺好的。”
宋魏民再拍一下他的肩:“就知道你是这个答复。行吧,你再考虑一下,反正机会我给你留着。”
冯长河表情露出一点疲惫的感激,他没再说什么,举杯与宋魏民又是一碰,话语尽在酒里了。
宋魏民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这次来是干什么的。你不回来没关系,但过几天你还是得来帮我个忙,辨辨人。”
冯长河点头:“这是一定的。”
没一会儿,陈佳仪补妆回来了。世界刻意瞅了瞅她,没看出什么区别。
又聊了一会儿,差不多快十二点钟时,宋魏民说他明天有会要开,今天已经尽兴就这样吧。然后刘铮念着改日再聚改日再聚,几个人就离席走到大门口一一别过。
夜风有点凉。
冯长河的脸有点红。
世界觉得他喝得挺多的。
于是瞅瞅他,问:“你不会想开车回去吧?”
冯长河愣了一下,他兜里的钥匙都掏了一半了。
他蠕动一下嘴唇:“这么晚了没人管的,这一路红绿灯都没有。”
世界瞪大眼睛:“你以前可是还干过警察哎。”
很多年了,在外面做生意,许多事情都行个方便,曾经的一些条条框框大都已经模糊掉了。
今天的聚餐让曾经一些尘封的记忆都鲜活了起来,冯长河觉得心里有点疲惫。
他没有坚持,松开拿钥匙的手:“那我叫个车。”
世界拽住他的胳膊,摇头:“我们走回去吧。”
冯长河低头看她:“很晚了,走回去就凌晨了。”
世界捂着脸蛋:“我喝醉了,脸好烫。得在外面走走,醒醒酒。”
冯长河哭笑不得:“喝醉什么?都没给你倒酒。”
世界悄摸摸一笑:“我在酸梅汁里偷偷兑上了白酒。你们都不邀请我一起喝酒,太没意思了。上次在你家里喝了一杯,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呢。”
又一阵夜风起了,一侧是饭店喜庆亮堂的招牌大灯,一侧是沉寂入夜的黑黢花坛。公路延伸向前,起初路灯和路标线都是亮的,远一些只剩下连成一片的路灯,再远,就彻底消失在了看不见的暗幕里。
一辆车驶过后,一切都滑入安静。
世界有点期待地看着他,浑身仿佛罩着某种柔和的夜晕,朦胧难辨。
冯长河缓缓点了下头:“好,走回去吧。”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夹克:“你穿上点,夜里降温了。”
作者有话要说: V后微肥第一章 ~
明后两天连更,都是晚上十一点
第18章 十八
真的是入夜了, 路上静悄悄的。
走到空无一人的路口, 冯长河停了脚步,问:“我送你先回家?”
世界看着他摇摇头:“不,我要去你家里睡。”
冯长河想起了之前她住在家里的那一晚,心里泛起异样的热度。他其实是想让他们的关系稳一稳的,所以一时没有答应, 也无法拒绝。
世界补充强调:“高兴还在你家里呢,我明早得牵它回家。”
她穿着自己咖啡色的旧夹克,宽松肥大,但举手投足还是仿佛掐出了腰身一样玲珑。
冯长河望着她, 缓慢一点头:“那这条路走吧。”
到家里后正好凌晨一点。高兴趴在门口已经睡醒好几觉了, 终于听到开门声, 赶紧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迎接。
冯长河进屋后先去烧热水。吃了烤肉,又在夜风里走了好一阵, 世界一定很想喝口水润一润。
他接水烧上,转过头来世界已经不在客厅了。
高兴蹲在卧室门口, 望着里头摇尾巴。
冯长河走过去,看到世界趴在床上已经睡沉了。
而且是维持着一头栽倒在床上的姿势,夹克还套在身上, 靴子也没有脱。她侧着脸压在床面上, 手举在头两边,头发散在脸上,衣服上,被客厅的光线镀上一圈健康润泽的光晕。
冯长河感到好笑。
他觉得世界的生物钟仿佛特别规律。中午必须午觉, 晚上必须准点睡觉,早上起的很早。一旦打破,就很不适应。
冯长河倒是丝毫没有睡意,反而思绪万千,想将卧室门关上看会儿电视顺便捋捋。但想了一下,还是先走过来,替她把靴子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