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的世界——甲虫花花
时间:2019-03-23 09:56:24

  冯长河想了一下。
  “今天吃完午饭吧,我过去。”
  “好!我找个人接你。”
  “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
  那头又是一笑。
  “哎,你瞧我这脑子,刘铮我也通知他了。他得从单位过来,你俩那么近,你给他打电话,你俩一起来。”
  冯长河原地走了两步。
  “民哥,我不在家,我自己过去。下午两点前我到总医院。”
  “成吧!那下午医院见。”
  “好。”
  “行了挂了吧。”
  话音和电话同时挂断了,冯长河看一眼手机时间,快十点了。他握着手机往卧室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把裤子穿好了。
  他衣着整齐地走进卧室,到床边摸摸世界的头顶:“饿不饿?想吃什么?”
  世界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眼睛一亮:“你做的都行。”
  “你家里……没食材什么的吧。”
  世界摇摇头,补充:“也没有锅。”
  冯长河无奈的扯了一下嘴角,道:“我下午有点事情,这次先点个外卖将就一下。明天我给你做,行不?”
  世界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好吧,我想吃小包子。”
 
 
第22章 二十二
  世界去洗漱的时候, 冯长河把床单铺整齐了。
  原本只能算是随意搭在床上的一团布, 尽是褶子。冯长河把它抻平,垂下布料裹着床垫塞好。
  被子也叠成了一个豆腐块搁在床头。因为被子是很大的双人被,所以叠出来是块大豆腐。
  然后他转悠一圈,换了鞋子打开屋门,去外头抽烟。
  他站在门廊上, 没穿外套,凉风吹得舒服。吐出一圈烟后,他眯起眼睛,看着花坛里的树木深绿发黄。
  草坪还盛绿着, 却落了不少黄叶了。
  烟还剩小半根时, 冯长河顺着门口台阶坐下, 双腿叉开悠闲前伸。他想起不久前的一天,他就在这节台阶上坐了一夜, 有只蝈蝈儿也陪着鸣叫了一夜。
  那是只很健壮的蝈蝈,声音嘹亮, 行动活跃,叫声一会儿打左边传来,不一会儿又跑到了右边。而他抽掉了一整包烟, 看着天边太阳破黑而出, 一点点爬升,亮度渐渐超过他指尖的红光。
  石板路上落了两只麻雀,轻盈地跳跃着,也不怕人。冯长河伸手朝它们挥了一下, 麻雀不为所动,积了一截的烟灰簌簌落到地上。
  这时一个一身蓝衣服的外卖员从远处路口进入视野,小跑而至。跑到门口时,他撑着腰喘气,抬头瞅了瞅楼牌,27号没错。
  然后他大步走上前,看冯长河坐到门口,他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怎么的,家里没人?”
  烟抽完了,冯长河撑着腿站起来。
  外卖员看他身边没有外卖也没有包裹,不由又问:“哥们儿你是来送啥的?”
  冯长河朝他伸手:“我点的外卖。”
  外卖员愣了一下,随之讪笑:“奥,奥......”
  他核对了一下手机尾号,然后把外卖袋递给冯长河,笑道:“误会了,麻烦您给个好评哈......这小区门卫管太严,死活不让我骑车进来,害得我跑了一路。”
  冯长河点点头。外卖员冲他挥挥手,又是一路小跑走了。
  冯长河把吃的拎进屋,放到沙发前桌上。世界洗好了澡,头发也都吹干了。
  一起吃完食物后,冯长河把垃圾都收进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十二点了。他说:“我得走了。晚上我不知道几点回来,你给我打电话......”
  “我明天再联系你吧。”世界抱腿坐在沙发上,歪头看着他,“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出去逛逛。”
  冯长河微一停顿,然后说:“行。”
  正好也不确定晚上到底能不能完事。
  他站了起来,穿好外套,轻轻挑眉:“你不问问我去干什么?”
  世界恍然:“哦,你想让我关心一下你啊?”
  冯长河眉头一皱笑了,所以是苦笑:“......不是。”
  “那你要去干什么啊?”世界善于学习,立刻坐正了身子,摆出一脸关怀。
  冯长河摇摇头:“得了得了,我走了。”他拎着垃圾袋走到门口。
  世界冲他热情地摆摆手:“那明天见哦。”
  冯长河回头看了她一眼,表情一下子柔和下来:“好,明天见。”
  他伸手拉开门。
  ——————
  冯长河原本想回家开车,但一摸兜里带着公交卡呢。于是坐上公交去了总医院。
  市总医院治疗心血管疾病是专长,许多病患从各地慕名而来。医院历史悠久,一直未曾搬迁,门口道路又旧又窄,人车堵在一起。每天都有交警站岗疏散,才稍微有序一些。
  宋魏民一行人在侧面的一座小楼顶层。
  冯长河没等电梯,顺着楼梯爬上六楼。刚推开泛黄的楼梯门,门口长椅上坐着的两个警察立刻站起来。
  两人很警惕地盯着他。
  “干嘛的?”
  “这不让进,你找错地儿了。”
  冯长河走进一步,手向后带上门,道:“你们队长找我来的。”
  两个警察刚要继续盘问,远处楼道有门开合,两行脚步声慢慢走近。
  转过拐角,两个警察看清了人后,后退一步,恭敬打招呼。
  “宋队。”
  宋魏民和余辉一前一后走到了楼道口,冯长河冲他们一点头。
  宋魏民脸上挂着笑,上前拍拍冯长河的肩,对那两个警察道:“这是专门请来对付这个案子的顾问,一会儿你们给拿来个通行的胸牌。”
  然后他对冯长河道:“走,咱们先去会议室。”
  余辉在后面道:“刚才从窗户看到你进医院了,宋队算好了时间,刚好迎着你。”
  冯长河说:“宋队时间感相当准。他以前就教我们,脑子里要一直像挂着个滴答滴答的钟表似的,一是强化时间观念,二是时刻保持警觉。”
  余辉斯文一笑:“这话宋队前几天开会也刚跟我们说过,一模一样的。”
  宋魏民走在前面回头一瞪:“咋的?不是这么回事儿么?话管用就行,用不着换词。”
  说着走至倒数第二间屋子,一拉门走了进去。
  是一间不大的会议室。
  方形屋子里摆了十几个活动桌椅,正面有讲台白板和投影。屋子是很老旧,但设备很新。
  原本屋里坐着五六个人围在一起讨论,见他们进屋,立刻散开来起立打招呼,刘铮也在其中。
  宋魏民招呼刘铮也过来,然后腿一伸勾来把椅子坐下,对冯长河道:“都坐下,我先简单说一下情况。”
  冯长河拉了把椅子坐下,双手扣在膝上,认真听。
  “这七年来,局里从来没有放弃寻找那个人,虽然依凭的只有你口述的画像。”宋魏民看着远处的墙壁,眉心严肃的叠起来。
  “就在一周前,我听说了一个消息。有一个人到警察局想投案自首,刚来的时候神色慌张,说话奇奇怪怪的,精神相当恍惚。警察带他进到屋里坐下,刚给倒杯水,话刚问了一句,突然就炸了。”
  “炸......炸了?”刘铮瞪大了眼睛,“怎么就炸了?他带进炸/药了?没搜身么?”
  宋魏民吸了口气,缓缓道:“搜不出来,是安在他体内的。那个爆炸机关就半个手指大小,结构很精密,威力正好够把一个人的心脏给炸成肉渣,但却不会破坏人的外表结构,更不会波及到外界。技术员把那个机关残余取出来了,技术相当先进,不是通过一般黑市就能获得的。”
  “是别人给他安进去的?”刘铮问。
  “对,不是他自己主动引爆的,遥控在外面。技术人员正在努力搜索线索。”
  “而且从肌肉分布看,爆炸机关是许多年前就安进去的。本来是固定在心脏附近,但这个人也算命大,随着多年来的活动,炸/弹在他体内位置有些下移。所以,这人没有被当场炸死,一直插着管子续命。”
  宋魏明又问冯长河:“你知道为什么非得叫你来么?”
  冯长河目光轻微一振:“他,是那个人?”
  宋魏明缓缓点头:“哎,这个案子本来不归我们管,跨着大半个中国发生的事情了。但我那几天正好出差参观学习,看到了他们讨论案情时放大的照片......”
  “七年过去了啊,那张画像我几乎天天看。我闭上眼睛都想不起我自己长啥样,但是那张脸却一下子清晰地浮出来了......警局看到的照片里的人脸上糊满血,眼睛却睁得很大。那五官,和画像上的那张脸长得极其相似。”
  “我们已经获批成立了特别行动小组,我领头,把当年压下去的案子翻出来从头再查一遍,一定给他查个清楚!”
  他目光深沉地望着冯长河:“我相信你的描绘能力和记忆力,但七年也足够长了,人的面貌多少都会生出变化。所以我想让你现场辨认一下,确定他是否是当年那个人......毕竟......毕竟你是唯一目击者啊。”
  冯长河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垂着目光,声音却很坚定:“你放心,这件事我义不容辞。人现在在这医院里么?”
  宋魏民道:“就在隔壁重症监护室。但现在还不能进去看,医生说要打完个什么药,观察一下,指标稳定以后来通知我们。那药名字老长的我也没记住。”
  余辉在一旁补充:“快了。刚刚我问过,医生说过半个小时观察没问题,就可以让我们派两个人进去。”
  说完,他起身从箱子里掏出四瓶水,一人递过来一瓶。
  冯长河拧开瓶盖,仰头一口气灌完一瓶。
  喝完他抹抹嘴,继续垂着目光。这回他的手不握拳了,一下一下捏着矿泉水瓶,像是在发泄什么。
  刘铮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小声问:“七年前,发生了啥?”
  问完他一缩脖子:“要是保密,就当我没问。”
  宋魏民也灌了口水喝,然后冲刘铮道:“你也划进我们行动组里了,也没啥可对你保密的。其实这事儿当年你们多少也都听说了。”
  冯长河这时抬起目光来,他的目光恢复了平静,甚至更平静了,什么波澜也没有。他说:“宋队,我来讲吧。”
  宋魏民看向他,目光思索,最后重重点了下头:“好,你愿意讲就是能够放下了。”
  冯长河突然朝刘铮伸出手。刘铮一愣,双手捂胸:“干嘛?
  冯长河唇角一勾,指指他那瓶水:“瞧你那样。我嗓子干,那水你也不喝,递给我,我给你讲故事听。”
  七年前,冯长河初出茅庐,参加了一项特别行动。
  他当年表现出众,上级有意锻炼他,特意让一个老警官带着他出任务学习。
  中国和邻国对一座很小的岛有领土之争,多年来僵持不下。这个岛周围一圈都是公海,岛的面积也很小,地图上都找不到它。
  但这个岛,却被许多人成为圣地。
  因为它上面有大片的罂粟田。
  不仅种植得多,设备也先进,甚至生产包装销售一条龙服务。香喷喷的成品悄然流入周边国家,也让许多国家颇为头疼。
  中国查毒时摸到了圣地小岛的线索。邻国也深受这个岛屿产品的困扰,同意中国派人上岸捣毁这个窝点。
  海岸线上的警察有许多熟面孔,所以特地调派了内地的警察出征。
  据线人说,每半月有一天,岛上大部分人都会离开送货,只留两人在岛上看守。
  所以看好日期,冯长河和另外十个警察一起乘上了伪装的渔船。
  岛上的人都不是本国人,不便抓捕,他们的任务是捣毁制毒设备,放火烧掉那大片的罂粟田。
  任务本身并不复杂,线人的线报也可靠。
  老警官虽然答应让冯长河锻炼,但到了目的地,还是让作为新兵蛋子的他在船上留守,其余十人一起上岸。
  这里的海是碧蓝的,像是最剔透的蓝水晶,岸上有雪白的沙滩。天空剔透,阳光灿烂,照的海面波光粼粼,美得恍惚。
  在船上时有个警官还说,这地方不开发成旅游胜地,却搞些邪门歪道真是可惜了。比那海南三亚巴厘岛毛里求斯都美多了。
  另个警察嗤笑他,说的跟真的似的,你去过这些地方吗?
  这个警察嘟囔道,海南还是去过的......
  冯长河守在船上等待时,突然听到岸上一串枪响,不远不近,刚好听得清晰。
  他飞快地抄起对讲机挨个通话,但没一个人回应他。这时枪声已经停了,冯长河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他要坚守自己的任务,一直守在船上,直到规定的返回时间到了,又过了。没人回来。
  冯长河后背绷得紧紧的,手上握紧枪把,一步一步踏上岸。
  船停的位置地势低,只能看到一些邻水的植物。爬上山坡,穿过树丛,冯长河微微一愣,眼前一片绝美的罂粟花田,在微风轻拂下荡漾成海,像是某种妖冶的仙境。
  远处有火势正在蔓延,既然已经点燃了,他们为什么没有返回呢。
  回忆没有失联前的零星通话内容,冯长河在罂粟田里找到了一条小路。他握紧枪,顺着小路往里走了一段,看到平地徒然落下一块凹陷,像是个小盆地。罂粟花在这里也消失了,转而建着一栋房子,形状像是某种教堂。
  门虚掩着,冯长河推开门,眼前一片漫漫血红。
  血流成河。地上一共躺着十九个人,或者说有十九具尸体。
  陌生的九个面孔都浑身中弹,而他们的那十个人,却都是被一刀抹断了喉咙。
  没有一个人有气息。
  冯长河蹲下查最后一个人的鼻息时,突然一枪子弹打在他脚边的地上。
  一个人举着枪站在雪白的长柱之后。是一个亚洲人,他的脸很干净,很年轻,还带着框架眼睛,像是个简单的学生一样。只不过他的眼神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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