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制着不曾将自己的担忧说出口,只是一次次的外出为她取来各种各样的珍贵药材。他绝口不提得到这些东西有多困难,甚至不曾叫蔡明君知道,便直接将那些药材送到了专门给蔡明君治病的那位医者手中。
已经上了年岁的老大夫收的爽快,也从不多说什么。
这次也只是说了一句:“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不想多说什么了。
为什么今年我三天两头的上火,一上火就牙痛……明明我天天水果没断隔三差五喝豆浆每星期一杯绿豆沙
到底是为什么
还会上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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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君,别称明妃
张君宝,又名全一,字符元,道号三丰
快写完了快写完了……喜极而泣,我终于要开始写武当山副本了!
第92章 烟海太和
这些年的天气一直都是如此, 每一年的盛夏都是不变的炎热, 冬日却是一年冷过一年。
这年头,气候和百姓生计息息相关,哪怕耕种的再勤快精心,在很大程度上到底也还是要靠老天赏饭吃。
盛夏酷热少雨, 便会引得土地干旱,冬日严寒低温, 每年都有一部分人冻死。虽说瑞雪兆丰年,但这雪太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在这恶劣气候之后随之而来的各种问题实在恼人,蔡明君为此简直要愁白了头发, 但最后能够做的也实在是不多。
到底, 她也只不过是个无能为力的凡人。能做的,也只有力所能及的那么一点。
蔡明君虽说有心, 但到底受限于外界因素。一年年的思虑、还有日复一日的操劳已经毁了她的健康,当年为她诊脉的老大夫老当益壮, 而分明正是盛年的蔡明君却已经是油尽灯枯。
“无力回天……”最后大夫也只能这样叹息了。
医术能够治病,却救不了命。他无惧任何疾病, 因为深信一定有治好的办法, 但一个内在精气都已经被掏空了的人、一个油尽灯枯的人, 又要如何去救呢?她的寿命已经到了……他没办法救。
“无妨。”蔡明君一边咳血一边笑, 她这次的病可谓是来势汹汹, 蛮横的半点不讲道理,轻而易举的便摧毁了她的健康,为她染上了浓郁的病色。蔡明君努力的在微笑, 只是太过苍白的脸色叫这笑容大打折扣,没能叫人觉得安心不说,反而更添几分忧虑。
蔡明也首当其冲的皱了眉想要说话,却被蔡明君制止了。她努力的叫自己把话说的更加的通畅一些:“咳……这一天我早有预料……咳、咳咳……还是多亏了世叔这些年来一直在替我调养,不然我还撑不到这时候……咳咳……咳!”
蔡明君对于自己的情况心知肚明,对自己命不久矣这件事也接受良好,还颇有点“赚了好几年”的意思,言谈之中就透着点得意。做世叔的只觉得自己无能,连个人都没法救下,蔡明也更是早早眼中盈泪。蔡明君柔声劝了他好几句,他方才打起精神来,勉强露出笑容。
哪怕只是装的呢,也能叫蔡明君放些心了。
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纤瘦的女子疲惫的闭上了眼,熬出了一声叹息。“也到了这时候了呀……”她的声音轻的像是一阵烟雾,稍不注意就会散开的不留痕迹。“我也到了该放手的时候了。”
这像是她一人的自言自语,但空无一人的房中却响起了第二人的声音。“也该好好养病了——明君竟然也有了这样的自觉吗?”有人握住了她的手,在低声的说着话。
蔡明君依旧闭着眼,她实在是疲惫极了,连睁眼都觉得累。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一团,被问的时候也只是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回答。“精力不济……我已经没办法像是之前一样又快又好的解决那些问题啦,符元。”
既然如此,又为何还要占着这个位子不放呢?
高位者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影响到许多人的命运,蔡明君并不觉得,自己在脑子不清楚的时候还能继续做出正确的决定。“与其等到之后犯下大错,倒不如先一步退开的好。”
那人只是道:“嗯……那明君,你是决定要好好养病了吗?”
蔡明君:“好啊。”她低声喃喃:“我也想要多活上一些时候啊……”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去做,蔡家那些被元人烧毁的藏书还没有完全复原,明也刚刚上位还需要她压场子,之前给蒙古人放的那把火还没有烧完……许许多多的事绕在她的心里,最后都成了那点儿小小的笑容。
牵挂无限。
“明君。”有人在她耳边低声的在问,“等到一切都结束的时候,你愿意……去武当山养病吗?”
“武当?”蔡明君勉力抵抗着不断袭来的名为睡眠的潮水,含含糊糊的问道。“山上的话,冬天会很冷吧?”
“不会。”他说道,“有我在。”
于是蔡明君便真的因为这三个字而放下了心:“那就好了。”她喃喃道,终于不再抵抗一层层漫上的困倦,放任自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还做了一场梦。
梦里依稀是一些陈年旧事,快要醒来的时候,蔡明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天水碧的裙子,眉间无有忧愁,连笑容也是明朗的。
那是她十八岁时候的事啦,芳华正好的女孩子托着腮在听对面的侠客说着天下各处的风景,听的心生向往,只恨自己体弱,这世道又不太平,不能亲身一去。
这遗憾实在是太过明显,为她讲述这一切的青衫侠客心生愧疚,不由道:“在下欲要往武当山一行,若是蔡娘子不弃,我可为蔡娘子引路。武当山风景秀美,乃是亘古无双之胜境,在道家七十二福地之中也是居于前列,又有汉水经过,可为冬暖夏凉,正是养身的好去处。”
“那便一言为定?”年轻的女孩子笑容清甜,“以后——若是有机会,便劳烦先生了。”
青衫侠客道:“一言为定。”
他抬了眼,于是眸中的认真便叫蔡明君瞧见了。她不由得心神一激,心中赞叹一番友人当真乃赤诚君子,一诺千金不外如此。
醒来的时候虽说还在头痛,但许是在梦中重温了一遍少年时候的美好回忆,心情倒也是轻松了不少。
交代分派事物的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谨慎,蔡明君心道这都是最后一次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我可饶不了自己。但她却又是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典范,对属下的一些失态都好生的宽慰了。勉力有之、期待有之,总体来说气氛还算是平和,大家也都对蔡明也的接手没什么意见。
蔡明君早早便定下了幼弟蔡明也作为自己的继承人,这几年来一直都在为他铺路,蔡明也自己也争气,办成了好几件大事显示过了自己的本事,叫不少人认可了他。双管齐下,如今这情况倒也叫人欣慰。
到最后这交接也没出什么问题,平平稳稳的结束了。只是一直到人都走光了,当弟弟的还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赖着不肯走,说是在保证,倒更像是在和长姐撒娇。
“还请姐姐放心。”蔡明也握着亲姐姐的手,说得十分诚恳,“姐姐留下的这些问题我一定也会放在心上,绝不会忽视!”
被握着手的蔡明君笑容清浅:“我信你,釉子。”
得了这么一句,蔡明也开心的都要飘起来——然后分分钟就被蔡明君提出来的想要去武当山养病的话给又打了下去。“阿姐……”蔡明也皱眉,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不赞同,“那里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怎么能让你去那里!”
第93章 烟海太和
对于亲弟的担忧, 蔡明君不为不动, 只道:“我在少年时候就听说武当美景,如今无事一身轻,自然想要去看看。”
蔡明也才不信这种话——好吧,其实信了一半来着。而剩下的那一部分:“可是张大哥要去武当山?”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蔡明也觉得自己还是很能够理解张君宝的想法的。
毕竟张君宝是个道士,而武当山自古以来便是道家的重要活动场所。在春秋至汉代末期, 有许多达官贵人到此修炼,而在东汉末期道教诞生后,武当山逐步成为中原道教活动中心。再到了汉末至南北朝时, 又有数以百计的士大夫或辞官不仕、或弃家出走, 云集武当辟谷修道。
晋朝的谢允、徐子平,南北朝的刘虬等均弃官入山修炼。《神仙鉴》也有说, 蜀汉军师诸葛亮曾到武当山学道。而在隋唐时期,武当道场又得到帝王的推崇, 不仅有了五龙祠,还有许多著名高道隐居。在前朝大宋之时也有邓若拙、房长须、谢天地、孙寂然等一众高人入山修道, 宣传道径。
综上所述, 蔡明也真心实意的觉得张君宝想要去趟武当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要带上他姐这就很不正常了啊!
蔡明也一点都不觉得这会是他心中那位仙风道骨的道门高人张君宝提出来的, 实话说, 他的第一反应其实是:莫不是姐姐又闲不住, 想要深入敌营搞事?
这想法并非是无由来的,毕竟元朝虽说在对外战争之中——比如说出海征伐东瀛以及东南亚诸国时,又如元日战争、元越战争、元缅战争、元爪战争等——屡屡失利, 又政变频繁,政治**,又有权臣干政,但对道教的恩宠却是多年如一日了。武当山更是蒙古皇帝“告天祝寿”的重要道场,在民间,朝山进香信士也有很多,香火旺盛。又有不少著名道人在武当发展,如今已经是与天师道本山龙虎山齐名的道教圣地。
张君宝乃是江湖上有名的道家高人,只是出现的太少太神秘,知道他在蔡明君这边的人也就是蔡明君身边的数人罢了。他以道家弟子的身份前去武当山不会引来任何人的探究,都会觉得理所当然,连带着对他一起带过来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的探究——蔡明君要的就是这种心态!
当然,这种实话是肯定不能说的。所以任凭蔡明也随便猜,哪怕已经猜到了事实,蔡明君还是坚持自己是去养病的。
末了还很慈爱的摸了摸已经长大的弟弟的发顶,柔声道:“姐姐等你来接我回来呀,釉子。”
蔡明也,阵亡确认。
一时的激动终归还是要过去的,蔡明也很快就打起了精神开始处理被长姐交到自己手中的那些事物。他上位之后蔡明君也留了一段时间给弟弟压场子,但真要说的话也没有呆上多久。
既然已经退休了,便不该再插手太多了。这样做没什么好处,还会损害蔡明也的威严不利于他树立自己的威信,低下做事的人也会跟着心思浮动,总之坏处不少。蔡明君并非是恋权之人,这些时日的停留也仅是因为不放心。
而在她判断幼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处理好该做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一个称职的领袖之后,她便干脆利落的放了手。
当弟弟的还在公文的海洋里苦苦挣扎,当姐姐的就已经挥一挥衣袖,连片云彩都没有,只带了两袖清风就跟着张真人走了。
毕竟张真人不是什么有钱人,既然决定要和他一起走,当然也还是要遵守一下人设的嘛。
张君宝对此也只是一笑了之,蔡明君在正事上很靠谱,但在一些小事上却总是会掉链子出漏子,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
“其实我还是有带银子的。”蔡明君没忍住,给自己辩解了一下下。
张君宝:“没关系。”他说道,“我来引路便好,明君你只需要好好的休息养病就好了,一切都有我在。”
“你不用担心。”
他又重复了一遍。
蔡明君嗯了一声,心中却觉得友人这态度未免太过欲盖弥彰,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烦恼什么……这烦恼也没有困扰蔡明君太久,上了武当山之后她便知晓了友人的烦恼,原是在犹疑着要怎么同外人介绍他俩的关系。
要说是兄妹嘛,他们长得可真是一点都不像,而且气质神·韵未免也相差太远,竹花并不怎么能够取信于人。若说是父女,年龄那关就过不去。
张君宝在武当这边也是有旧友的,他当年当官的时候一直都是单身狗的事也瞒不了人,而要说是辞官之后才有的孩子,显然年纪这茬子也是抹不过去的。而要说是师徒,他俩相处的时候还真没有那种主次感。
若直说是朋友——
“未免败坏明君你的声誉。”
张君宝是这么说的。
人言可畏,言可噬人。什么地方却不会缺少心思阴暗之人,张君宝将蔡明君当作重要的友人,又怎会忍心叫她受这样的委屈?
“的确如此。”蔡明君很赞同的点头,“这对符元你的名声不好。光风霁月之人不少,但小人也从不缺,符元你终于能考虑到这些了……”这些年一直在江湖上混、都快要把当年当官时候的心思都给丢到天边去的张君宝终于又把当年的素养捡回来了,蔡明君心中诡异的竟然有一种家里孩子长大了的满足和自豪感。
张君宝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唤了一声:“明君……”
“嘘。”蔡明君两指掩在嘴边,做噤声状。“出门在外,可不要这么喊我啦,符元。若是只有你我二人自然无妨,但叫其他人听见总是不好。”
张君宝虚心请教:“那该如何?”
“唤我云水便好。”蔡明君道,延姬这个字知道的人太多了当然不能用,只能用个没多少人知道的了。“这是我幼时自用的别号,知晓的人没几个,现在用用也是无妨。”
“云水。”张君宝轻轻唤了一声。
蔡明君对他一笑,道:“符元,我想到要怎么说啦。”迎着张君宝求解的目光,她从容道:“若是有人问起的话,我们便以夫妻相称好了。”当了多年的义军首领,别的暂且不说,蔡明君的脸皮是真的厚了很多,说出这种话也是不带脸红的,反而还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势。
简直和张君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本该羞赧的女方不以为意沉着淡然,本该更镇定一些的男方倒是瞬间就涨红了脸,连说话也跟着结巴了起来。“这……这怎么成?”虽然已经是成熟的道门高人了,但这这时候张君宝却还像是很多年前那样,手足无措,像是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年轻人。“怎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