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女大佬——椿嘉月
时间:2019-03-23 10:08:15

  过日子就像那麻雀扑腾着往远处飞,有时候高一阵子,有时候低一阵子。
  大概是刘家村那事低得太狠了,姐妹俩接下来的生活过得意外地平静和顺利。
  王春枝渐渐地在食堂站稳了脚,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次招工肯定有她转实习工的份儿。程冬至在学校里的学习生活也很顺坦,初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中拿了全年级第二,比第一只低个一分,拿到了一个崭新的软壳本子作为奖励。
  宿舍里的人都替她感到可惜:“要是再多个两分就好了!那个硬壳本子就是你的了。”
  程冬至本人倒不觉得有啥可惜的,何必一定要拿第一呢?第二也挺好的!
  期末考试完了就是暑假。王春枝抽不开身,程冬至便独自一人回了一趟断尾村,给夏枝儿和太婆带了老些东西,就连给王有孝夫妇的也没落下。
  原本她和王春枝还很担心太婆在乡下的生活,自打夏枝儿把太婆和王有孝夫妇紧密地联系在一块儿后,这个担心便很有些多余了。
  董三姐是个受尽苦楚的人,头两个婆婆和自己的母亲那都是心狠的人,她不怕她们,可也对她们亲近不起来。太婆的出现填补了她这方面的渴求,让她头一次产生了有娘家人可以依靠的幻觉。
  太婆把夏枝儿带得很好,又是个顶好说话的人,有这么一个慈祥的长辈在家里带他们的娃娃,董三姐和王有孝在外面卖力气那叫一个后顾无忧,完全不担心娃娃被王老太或者王雪花欺负,或者渴了饿了冷了热了。
  乡下人带娃娃的方式都很粗糙,要么把几个年纪差不多的搁炕上一扔然后不管,要么拿个绳儿捆在窗边怕淘气爬出去了,还有更落后的,比如拿个麻袋子装半袋子沙土,把娃娃的下半身埋在里面,既不会让娃娃跑失了,还能免去了换屎尿片子的困扰——回来的时候把混了屎尿的沙土铲掉,再换半袋新的就是了。
  这不是把孩子当盆栽养吗?和后世金贵的养娃方式比,这简直就是不把孩子当人看了。可那时候条件差,大人们也忙着挣口饭吃,只能用这么糙的法子,孩子生得很多,最后能活几个全看天意。
  太婆带孩子的方式很细致耐心,再加上有程冬至带回的奶粉滋养着,夏枝儿一天比一天茁壮起来,个头比当初占尽王家吃喝的王雪花长得还快。董三姐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什么,却早已把太婆这边当自己娘家看顾,时不时过来帮把手,让老人和孩子都舒坦。
  程冬至也注意到了这个可喜的转变,心里轻松一截。
  大姐已经到了省城里,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太婆了。如今太婆也有了靠谱的人看顾,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高兴的呢?
  “二伯娘,我回省城那边去啦。太婆这边,还得麻烦你多费心了!夏枝儿奶粉不够了,你写信去学里找我,我给想办法。”
  临走时,程冬至郑重其事地拜托董三姐。
  董三姐点点头:“你就放心!”
  说着,她从衣服里头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零零碎碎的票子出来,脸有点红:“这些钱还不够奶粉零头的哩。你先收着,夏枝儿也就这两年喝一喝,我和你二伯还能做几十年活儿,咋地也不能让你们做姐的帮着我们大人养娃娃。”
  程冬至笑着接过了。
  王有孝请了一天假,帮程冬至扛行李去县城坐火车。王老太知道了,又是一顿好骂。
  “变了天了!连老二都长奸心眼子了,知道拍省城大小姐的马屁!你老妹儿在家这么多天了,见你引着她去县城玩过一次没有?娶啥样儿的老婆就跟着变啥样的人儿,家门不幸哇,咱们老王家就没娶着一个好儿媳!”
  董三姐不做声,就只当王老太是在放屁。
  起初的时候她老实,时间长了也看清了。这个老太婆理不得,越理她越来劲,然后抓着理她的人欺负。还不如就这样晾着,等她叫唤完了就没事儿了。
  王雪花本来还在炕上乐滋滋地啃红薯干,听到这个茬儿又开始红了眼:“娘,我也要去省城念书!”
  王老太心里更酸楚,忙胡乱安慰着自己的爱女:“好好好,等你三哥那边安定了,就把你弄过去念书!”
  尽管嘴上给王雪花画了饼,可王老太心里清楚,老三那边也开始藏心眼子了。别的不说,每个月的工资他居然敢想各种由头扣老些下来!这放以前是不敢想的事情哇。
  然而,王老太也知道,不能把老三逼紧了。老二已经变心了,要是再招翻了这个,那她在王家可真的是孤掌难鸣了。
  所以,王老太只能跟着老闺女一起红了眼,不住地低低念叨着,变了天了,变了天咯!
  已经坐上火车的程冬至并不知道王老太母女的悲惨戚戚,她的心情非常好,心里头有老些事可以盼望。
  学校还没开学,她现在回省城主要是为了和王春枝住一段时候,想想就开心。
  另外,她还要尽可能地多去考察考察省城的商店,研究研究当下的行情,看能不能做点儿别的合适生意。老是卖肥皂袜子有个什么意思呢!况且这几样商品也该停一段时间了,再往外继续拿的话,薛师娘她们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认为刘金玲这是把肥皂厂给端了?虽然她们肯定不会告密就是了,心里多少有点别扭。
  下了火车后,程冬至直接坐车到了夜校,熟门熟路地到了王春枝的房间,掏出钥匙开门进去。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王春枝自己拿着,另一把自然是给了她。
  才一进门,程冬至就闻到了点儿不同寻常的香气。
  循着香气,她发现房间里头的煤炉子上有个大瓦罐,里面咕噜咕噜的似乎是在煮啥东西。
  程冬至好奇地找了块抹布,裹着手揭开瓦罐上的搪瓷盖儿,喝!是熬白菜!
  大姐平常总是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为啥今儿忽然想着要弄熬白菜呢?应该不是用来招待她的,因为当初没有说定回来的日子,王春枝不可能知道自己妹儿今天这个时候回来,难道是有别的客人?
 
 
第93章 
  谜底很快就揭晓了。
  敲门声响起, 程冬至跑去开了门, 只见高爱国穿着簇新的劳动布套装, 大包小包, 一脸傻笑地出现在了房间门口。
  最引人注意的还数他新剪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找断尾村口的那个著名的王师傅动的剪子, 好好一个精神小伙儿居然给剪了个西瓜头大中分!
  程冬至看着高爱国直笑,肚子都笑痛了。
  本来嘛,高二傻长得不差,拾掇拾掇是个帅小伙,拿到后世也能参加个选秀出道当个小鲜肉啥的, 偏偏审美这么怪, 弄这样一个发型, 看着像电视剧里给皇军带路的汉奸。
  高爱国憨憨地摸了摸脑袋, 并不知道程冬至在笑啥。还是程冬至自己良心上过不去,笑了一会儿后不笑了,赶紧帮忙把高爱国的东西给带进来,又给他冲了一碗糖水,白糖放得多多的。看他这样子肯定刚刚从火车上下来, 大热天的容易上火,喝点这个降火。
  高爱国问程冬至:“班上的同学都还处得来吗?我听说这省城里的人惯是看不起咱们下面乡镇的。”
  “还好!我们班的人和我宿舍的人都挺不错的,没人为难我, 大家都拿我和其他同学一样看待。”
  “那就好, 这得亏是你脑袋聪明, 念书厉害, 就算有看不起乡镇下面人的也要佩服你。”
  两人说着说着,门忽然开了,是王春枝回来了。
  “呀,你今天回来了啊!早知道我去多买点菜了!”
  王春枝直接忽视了翘首以盼的高爱国,喜滋滋地跑到程冬至面前,不住地看她瘦了没,黑了没。
  程冬至感受到了高爱国的小小失落,忙道:“我才回去半个多月,姐你这么夸张干嘛?你看看这是谁,高大哥来啦!”
  王春枝笑:“我早知道他今天来,都提前几天打了电报过来了,有啥稀奇的!你看这熬白菜,就是我特地为他煨上的。”
  高爱国顿时释怀了,本来也是嘛,他早早就打过招呼了,春枝儿一点都不意外也是正常的。
  程冬至同情地看着高爱国释怀的模样,这小子,被大姐吃得死死的!
  高爱国也是来读夜校的,其实他的文化水平早就过了关,来这个夜校不过是走个过场镀个金,拿了文凭后具体到时候去哪儿高家早就安排好了。
  趁着高爱国和王春枝说话的空当,程冬至溜了出去。
  她在附近溜了一圈,腿都快跑断了依旧没碰着什么像样的东西,只能从系统里拿了一把细挂面和两个小些的罐头出来带回了夜校,说是在供销商店凑巧买到的。
  高爱国和高家对大姐没得说,只让人家吃个熬白菜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王春枝看到妹儿居然又弄了吃的回来,本来一开始有点心疼妹儿的钱,然而想想招待的人是高爱国,便也不觉得浪费了,而是很赞许妹儿的眼力劲。
  “还是你机灵!我咋就没想着去商店里买现成的呢?就这熬白菜,还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换了票本儿,东一颗白菜,西一点肉皮子,排了几天的队才凑齐的。虽说这省城的人有供应粮,还是赶不上咱们乡下活泛!咱们自留地勤快着点儿,啥菜没有?”
  “各有各的好,乡下也要看年成,年成不好的时候,饭都吃不起了菜抵啥事儿,还是城里商品粮户口好,旱涝保收。”
  程冬至觉得还是省城好,要不然为啥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混个城市户口呢?人是铁粮是纲,菜是锦上添花当不得饭,乡下粮食歉收的时候,大家都是糠菜半年粮——这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高爱国的重点就不太一样了,他受宠若惊,不住地搓手:“太见外了,有熬白菜吃就是上算了,咋还弄这么好的东西来?太浪费了!”
  程冬至笑着说:“也没啥好东西,算是给高大哥你接接风,我也沾沾光。”
  这个“接风宴”实在是很朴素,王春枝把挂面下在了熬白菜里,便成了熬白菜面。俩罐头打开,端端正正地摆在高爱国面前,高爱国却很少吃,不住地让姐妹俩。东西不多,却足足吃了近两个小时,每个人都饱饱儿的。
  吃完饭后,王春枝帮忙把高爱国的东西搬到了他的宿舍里,还帮忙铺了被子打扫卫生。两人的宿舍挨得还算近,再加上是老乡,还有过去种种亲密的合作关系,两人说话的时候俨然是老相识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处对象呢。
  程冬至瞅了瞅他们和谐的身影,心里有点踏实,也有点说不出的失落。
  这回连高大哥也来了,以后大姐这边就不用她怎么过分担心啦。
  可是为啥心里总有点不得劲呢?
  暑假结束后,程冬至怀着这点若有若无的沮丧感,回到了学校里。
  初二的时候重新分了班,按照成绩的排行分成一到十个班级,程冬至妥妥地成为了初二一班的学生,再加上个子矮,被老师特别关照放在了第一排,距离讲台特别近,一瞅黑板就几乎要对成斗鸡眼。
  宿舍倒还是原来的没有变化,可喜可贺!要是新舍友里有那么一两个像张豁嘴那样的,那程冬至可要郁闷老长一段时间了。
  不知道是不是班上全都是尖子生的缘故,无论是上课还是休息时间,教室里的氛围都和之前的班级截然不同。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学习,眼睛恨不得黏在书本上,手中的笔飞速地微微摇动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这个时候文化教育的普及度还是很低,文盲率高到了一个近乎可怕的地步,师资力量和教学水平也和后世完全不能比。即便是上到了初中,要考的科目也依旧只有语文数学两样,就是里面的内容稍微相对复杂一点,程冬至完全不用上课认真去听讲或者写练习题,这根本就是她以前小学时学的内容啊!
  然而,班上的学习氛围那么浓厚,她也不好表现得过于出众,只能硬着头皮做出一副努力学习的样子。
  这个时候她才发觉坐在第一排的好处,这里是老师的视觉盲点,一般不会注意到她,另外后面的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时不时可以偷空眼神涣散一下走个神啥的,一天就那么混过去了。
  下课的铃声响起,程冬至精神陡然一震,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神思也完全被拉扯了回来。
  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了,她痛快地伸了几个懒腰,不紧不慢地收拾好课本笔纸,哼着曲儿开开心心下楼梯打算去食堂,才下了两阶楼梯,忽然背后有人狠狠地推了她一下!
  要不是她反应快下意识立即抓住了楼梯扶手栏,肯定会从楼梯上摔滚下去,不说伤筋动骨,流血受伤是避免不了的。这个楼梯很陡,她前面正好没多少人做缓冲。
  程冬至惊魂未定,火冒三丈地回过头,想看清楚是谁推的她,然而却看不出什么来。后面的几个同学愕然地看着她,有担心问她咋了的,也有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像是作假。
  是谁?
  吃完饭回宿舍后,程冬至把这件事和舍友们说了,大家都很气愤,争着猜测到底是谁会干这种缺德事。
  “是不是张豁嘴?除了她,没人儿对你有意见!”舍长第一个想到了可疑人选。
  程冬至摇摇头:“不是她,我去食堂的时候她早就坐那吃上了,我们教室也不是一层的。还有,那手劲儿挺大,像个男的。”
  “也是,每次去食堂她比谁都积极,生怕好的被前头的人打走了。”舍长更加担心了:“你啥时候惹了人吗?”
  程冬至很茫然:“没有啊,分了新班后我和班上的同学们话都没怎么说过。”
  其他的人也很担心:“那你这段时间可小心点,走路的时候前后看看。”
  “嗯。”程冬至点点头,心里特别不爽。
  要是让她抓住是谁对她使坏,她弄不死他!
  虽然并没有看到那个人的正脸,可当时那重又狠的一推,让她没由来感受到了极为浓重深厚的恶意,像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程冬至有种感觉,这恶意不像是忽然出现的,似乎积攒许久了,只是最近才爆发出来。看时机点,应该和分班有关系,说不定那个人就是她的新同学之一。
  那就更加毫无头绪了!
  初一整整一年,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外班的人,更别提得罪上了。
  分到新班后,她既不出风头也不闹事,班上的同学们都处于一种相互之间还很陌生的状态,就算想得罪也无处下手啊。
  百思不得其解,程冬至只能暗中加强警惕,顺便观察是否真的有人在恶意针对她。
  然而,风平浪静的一星期过去了,啥事都没有。
  除了楼梯上的那一次外,程冬至并没有再遇到任何不对的事情。仿佛那次真的只是一场意外,是别人推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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