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回忆杀里的角色,作者描述过江晚晴的美貌和柔情,对于凌暄,却只是一笔带过。
江晚晴和凌暄相处时,一直害怕自己崩了人设,导致剧情生变,所以总是很累。
凌暄死后,江晚晴才算彻底放下心,也没再怎么想过他,直到今夜。
为了平复心情,她又开始背诵手机号码,手机密码,电脑密码,还有……她微微张着嘴,震惊了好一会儿,努力想要回忆那几个数字,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江晚晴弯下腰,脸埋在被子里。
想不起来,还是想不起来。
千防万防,她还是忘记了自己的支付密码……会不会有一天,她连父母的名字、容貌都忘记了?
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她咬着下唇,努力不让心头的委屈和恐惧扩散,不让眼里的水雾凝聚成泪。
半晌,江晚晴胡乱地穿上鞋袜下地,打开窗,任由月色安静地洒在身上。
她披散着长发,跪在地上,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无声的、虔诚的祈祷:“诸天神佛在上,若能平安回到现代,信女愿意余生不再看言情小说,要看也不看穿书类型的。”
“信女愿用十个凌暄,换一支雪糕,不用巧克力夹心,赤豆的就好。”
“信女愿用十个凌昭,换半小时的空调。”
……
容定揉着眼睛,走到房门口,看到的便是重重珠帘帷幔后,只穿着单薄中衣的女子,满头青丝长至腰际,正可怜而无助地跪着,双手放在身前,不知在祝祷些什么,隐隐有压抑的哽咽声传来。
他心中一惊,瞥见宝儿仍在呼呼大睡,眉心便拧了起来。
当初他安排刚进宫、底子清白的宫人过来,本是为了杜绝有人在江晚晴身边安插眼线,伺机对她下手,可宝儿这死丫头,未免也太粗心大意了。
容定见江晚晴还跪着,难免心疼,轻手轻脚走过去:“娘娘,地上凉,跪久了对膝盖不好。”
江晚晴倒是吓了一跳,看见是他,才松了口气:“你走路都没声音的。”
容定低低道:“娘娘恕罪。”
江晚晴便由着他扶自己起来,往床边走。
月光一照,容定见她眼圈红红的,心口一紧,柔声问:“娘娘,出什么事了?”
江晚晴方才祝祷到一半,心酸地哭了起来,如今还哽咽着,嗓音颤颤的:“没有……天气太热,睡不着,怪讨人厌的。”
容定一怔,随即释然。
是了,他的皇后自小金尊玉贵娇养大的,夜晚若是热了,自然有人照应,何时吃过这种苦头,定是委屈了。
容定寻了一把扇子过来,坐在床下的小杌子上,轻声道:“娘娘安心睡。”
江晚晴‘嗯’了声,哭的累极了,未及多想,合上眼不久便睡着了,只隐约觉得,这一晚的梦里,吹起了阵阵微凉的风,像很久很久以前,慢悠悠转着的老式风扇,温暖又熟悉。
这一夜,江晚晴难得睡得安稳,早上醒了,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才见宝儿愧疚地站在一边,而床边……则是满面倦容的少年。
容定眼底泛着一层青黑,手里还执着那把破旧的扇子。
难道他扇了一晚上的风?
江晚晴醒了,容定便放下了扇子,声音沙哑而疲惫,对宝儿道:“愣着作甚?娘娘醒了,打水进来。”
宝儿‘唉’了一声,怯怯地出去了。
江晚晴半坐起来,叹息一声,轻轻拍了下少年的手:“小容子,你是个好人,在我身边,太可惜了。”
容定一怔,彻夜未眠,脑子便有些昏沉沉的,下意识地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了她温软的小手。
他这极为坦然的反应,倒是让江晚晴傻眼了,好歹学了二十年的古代规矩和教养,她凭本能的呵斥:“你放肆!”
容定惊醒,忙收回手:“娘娘恕罪。”
江晚晴双手撑在床榻上,盯着他一会儿,忽然展颜微笑:“……真是傻的。”她拢了拢长发,道:“回去休息吧,一夜没合眼了,你不觉得累么?有宝儿在我身边,你放心。”
容定道:“是。”
退出房间,茫然走了一段路,容定低下头,看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十指渐渐并拢,虚握两下。
他定定地看着,不曾抬头,细而长的眼睫覆盖下,疲倦的双眸逐渐涌上温柔的情愫,唇边也有轻浅的笑意。
从前不是没牵过她的手,但大都是人前作样子,礼节罢了。
如果他记得不错,这算是他们私底下的第一次牵手。
果然,福祸相依,否极泰来。
他就知道,这一生,未必真的就不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性格,对上男配,是要吃大亏的……
这篇文最不恋爱脑的是女主,深情基本靠男主/男配/路人甲的脑补。
第8章
容定醒来时,午时已过,他穿戴齐整了过来,穿过正殿,就见江晚晴坐在窗下打络子,时不时指点宝儿几句。
窗外蝉鸣阵阵,阳光晴好,素衣女子微微低着头,几缕乌黑的发垂在耳侧,纤纤玉指翻飞,那情景很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容定不想上前打扰,站定了。
宝儿看看自己的作品,又看看江晚晴的,忍不住叹道:“娘娘,您的手真巧,奴婢就没您这么仔细。”
江晚晴摇头,笑道:“都不是天生的,还不是练出来的么?小时候,家里请了先生教我和妹妹们琴技、女红,我学的最认真。”
宝儿打趣道:“您的妹妹们偷懒了吗?”嘴快说完,又急道:“娘娘恕罪,奴婢就是随口一说——”
江晚晴安抚道:“妹妹们没有偷懒,是我特别用心罢了,当时想着多一门技艺,日后总有用处。”
这是真话。
那时,她想的是,如果在古代学好一门乐器,以后回到现代,怎么说都是个小小行家了,总能兼职赚外快,如果学会女红……那至少可以在爸妈面前炫耀一番,毕竟在家里,她是个懒虫,妈妈嫌弃她不会针线活,纽扣松了都不会缝上。
被迫离开父母,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享受着主子小姐的待遇,她反而变得勤快了。
江晚晴有点怅然,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看见容定站在一边,惊讶道:“来了怎么不说话?给你留了点饭菜,你拿去。”
放置在一边的托盘里,有几道剩余的杏仁豆腐、罗汉大虾、燕窝鸡丝汤、八宝甜粥等菜肴。
别说是在等同冷宫的长华宫,就连低位妃嫔的宫里,也未必有这么好的菜色。
宝儿看他愣在原地,以为他看傻了眼,嘻嘻笑道:“小容子,娘娘赏你的,还不快谢恩?从进宫到现在,你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菜肴吧?是不是快馋死啦?”
容定反问道:“你见过?”
宝儿登时噎住,无言以对,瞪了他一眼,便不搭理他了,对江晚晴道:“娘娘,摄政王瞧着凶巴巴的,可他昨天来过一趟,今天咱们的饭食比以往更好,看来他是打算接您出去了。”
江晚晴不以为然,随意道:“他很凶么?”
宝儿回答:“看起来凶,魏公公怕他,奴婢也怕他——但是魏公公临走前说了,奴婢是个有福气的。”用眼角余光瞥了瞥主子,她又憨憨笑起来:“您看,魏公公都这么暗示了,您的太后之位,十有八九是稳当了!”
江晚晴摇了摇头,叹道:“傻丫头。”
正说着,外头又起了一阵骚乱,只是很快便平息了。
江晚晴向窗外看了看,遥遥望见宫门关着,想必是角门那边有事,便吩咐宝儿出去打探情况。
宝儿出去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
江晚晴一手支着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吃食,问容定:“不合你的口味?”
容定平静答道:“娘娘赏的,自然喜欢。”
江晚晴笑了笑:“宝儿觉得我是要当太后了,她是个有福气的,你呢?”她看着少年细长漂亮的一双眼,放缓声音:“依你看,宫里什么地方是好去处?”
容定想也不想,道:“听说李太妃性情温和,待人宽容,如今摄政王得势,她宫里想必是很好的去处。”江晚晴赞许地点头,他沉默片刻,淡然道:“只是对我而言,在娘娘身边,便是最好的差事。”
江晚晴一怔,来不及细想,宝儿已经回来了,走到跟前,依旧掩不住笑意:“娘娘,是那个姓张的侍卫,闹了个好大的笑话呢!”
江晚晴问道:“他怎么了?”
宝儿掩唇笑了一声,才道:“摄政王下朝后过来,带了一只猫,听说是要送去泰安宫的,想是给李太妃或皇上解闷。谁知走到咱们这里,笼子的门突然开了,那只猫逃了出来,张侍卫为了捉猫,在院子里乱转,差点让猫跑进殿内,幸好最后捉住了,王爷嫌他被一只猫耍的团团转,见他抱着猫回去,说了他一句不中用。”
江晚晴听完了,挑眉道:“是人不中用,还是猫不中用?”
宝儿眨眨大眼睛:“当然是人了。那只猫把一个大男人耍的像个傻瓜,怎么会不中用呢?”
容定凉凉道:“四条腿跑不过两条腿的,没进殿里就被人捉住,可不是没用。”
宝儿听的云里雾里的,张了张嘴:“啊?”
容定低哼一声,语气颇为嫌弃:“自己长着腿,却要劳驾一只畜生开路,那人又好到哪里去了。”
宝儿问他:“你说的是谁?”
容定耸耸肩膀:“谁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是谁。”
江晚晴唇边溢出一声叹息,喃喃道:“枉费我昨天说了那么多,晋阳传去的话,他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
宝儿看看江晚晴,又看看容定,还是懵懵懂懂的:“娘娘,小容子,你们到底是在说猫,还是在说张侍卫?”
容定端起放着剩菜的托盘走了。
江晚晴坐得久了,也站起身:“时辰尚早,我睡一会儿。”
最后只剩下宝儿一个,想了半天想不通透,苦恼地抱着脑袋:“……那只猫怎么就不中用了?怎么就不中用了啊?”
*
泰安宫。
小皇帝见了通体雪白的猫儿,十分高兴,刚开始还怯生生的,只敢蹲在一边,看着笼子里毛茸茸的小东西。
秦衍之笑道:“皇上,这只猫温顺且亲近人,不会伤害您的。”
小皇帝将信将疑,抬头望着他:“真的吗?它不会挠我?”
秦衍之俯身,打开笼子,鼓励道:“真的。皇上可以摸摸它的毛。”
小皇帝慢慢地伸出‘龙爪’,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猫儿从笼子里走了出来,喵喵叫了两声,停在他腿边,蹭了蹭。
小皇帝呵呵笑了声,遂大着胆子摸了摸它,见猫儿果然乖巧的很,便放心同它玩耍起来。
李太妃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倍感欣慰,转过头,看向和平日一般面无表情的儿子,感叹道:“你有心了,我只当你对皇上心存芥蒂,如此看来,你这个皇叔,到底是疼爱侄儿的。”
凌昭站在她身边,目光望向小皇帝怀里的猫,带着几分不悦:“此猫过于懒惰,跑得既慢,动作也不灵活,想来不会捉老鼠,留在我府里无甚用处,不如送给皇上作个乐子。”
李太妃哭笑不得,嗔怪道:“你这是什么话?我知道你关心皇上,不必嘴硬。”
凌昭便不说话了。
李太妃走上前,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命人将猫关回笼子里,又嘱咐彭嬷嬷:“带皇上回去吧。先帝才去不久,皇上和猫儿玩耍无妨,只不能嬉闹太过,让人瞧了去。”
彭嬷嬷领命,带着小皇帝和猫笼子离开了。
李太妃犹豫了会儿,摒退左右,这才开口:“皇上每天都问我数次,何时才能见到他母后,你看……是否能让他们母子见一面。”
凌昭不语。
李太妃四下看了看,见秦衍之和宫人都在外面,周围没有旁人,便耐心的劝道:“昭儿,虽然先帝不准晚晴踏出长华宫,可直到最后,先帝都不曾下废后诏书,何尝不是存了一念之仁?你若是顾忌先帝,不肯将晚晴放出来——”
凌昭轻嗤了声。
李太妃心里有了底,试探道:“不是忌惮先帝下的禁令,那么,难道说……你还怨恨那孩子?”长长叹了口气,她遥望长华宫的方向,语带哀伤:“你不该的。当年晚晴为了什么进的东宫,你当真不知?先帝在位的七年,晚晴居中宫之位,对我亦是多有照拂。宫里多的是趋炎附势的人,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难,如果没有她,娘在宫里的日子会有多么难过,你能想到么?”
她打量着凌昭,缓缓道:“昭儿,就算看在娘的面子上,你放下从前的事,别再计较了,好吗?晚晴是我看着长大的,温柔纯良,有她照顾皇上、教导皇上,那是最好不过。”
凌昭不置可否,神色平淡,瞧不出是否欢喜,但至少不似动怒。
李太妃松了口气,道:“若能以太后之礼——”
凌昭看了过来,冷硬道:“七年前,我不曾叫出那声皇嫂……”
闭上眼,仿佛回到了那年严冬,父皇驾崩,他从苦寒北境赶回来,见到年轻的帝后,宫廷家宴从简,他举起玉杯,胸口似有一团火在烧,忍了又忍,强迫自己张口,可那两个字就像生了根,钉在咽喉里,始终发不出声。
宴席散后,他回到府里,片刻的恍惚,突然就呕出了一口血。
他牢牢记住了当时刺鼻的血腥味,不同于战场上的血沫横飞,那种味道融合了一瞬之间,他所有的屈辱、痛苦、愤怒、心伤,一起永永远远地刻进骨血中,至死难忘。
凌昭睁眸,目光雪亮如利刃,一字字掷地有声:“……七年后,我更不会叫这一声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