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其解,连忙一叠声地追问道。
“是啊,我对此也很困惑。回头细思,当时我为了寻找【雪女】的‘真’与‘理’,正在围绕桐山夏花的死亡展开调查……”
“……”
我立刻理解了他话中的含意。
卖药郎与异能者、乃至整个异能系统之间,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既然如此,他会遭到幕后黑手袭击,必然是出于【异能之外的原因】。
也就是说——
“因为你尝试解开五年前的夏花死亡之谜,所以才会被幕后黑手盯上……”
“不错。”
他悠悠点头,“除此之外,我很难想到其他线索。”
(这么一说……如今回想起来,今晚我们的遭际中也存在某些蹊跷之处。)
比照过往案件,从大和守安定那位审神者的经历来看,即使异能者本人平安无恙,异能生命体一样会被掠夺。
换而言之,如果对方的目标只是我的刀剑和从者,只要针对他们布下陷阱、施展异能即可,本不必将矛头对准我。
但是,今天若没有雪女插手,崔斯坦的箭矢毫无疑问会将我贯穿。即便我在抢救之下保住一命,指不定也会落下什么后遗症,从此退隐江湖。
事实俱在,从中导出的合理结论就是——
“这个掠夺异能的家伙,【不希望有人查明夏花之死的真相】……?”
“或许如此。”
卖药郎再次肯定道。
“‘掠夺异能’本身是出于某个人的私欲,但是,这个人……多半和雪女一案有所关联。这只是我的推断,小姐姑妄听之。”
“……”
说什么推断,这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我是为了追查案情,卖药郎是为了退治名为“雪女”的物怪。我们出于不同的理由,都试图拂去墓碑与案卷上堆积的尘埃,让真相重见天日。
而后,我们两人都遭到了来自“异能掠夺者”的袭击。
这其中隐含的意义,几乎已经是昭然若揭。
“原来如此……”
虽说越发令人细思恐极,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也意味着我们在调查进展上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没能在今天解决掉我,是犯人最大的失误。”
至少,如今我已经获得确证——暗中掠夺他人异能的犯罪者,就藏身于桐山夏花一案的利益相关者之中。
“放心。”
沉入梦乡以前,我在内心吐露像是誓言、又像是咬牙咒骂的低语。
“等着。我很快就会逮住你。”
……
话又说回来。
如果对方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和三系老哥布局,那么,这其中还存在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
——他究竟是,如何,对我们的异能与行动了若指掌的?
……
……
……
接着,时钟拨转到次日早晨。
“呼啊啊啊~早安……”
在诊疗室众人出神入化的医术之下,经过一夜休养,我的腿脚虽然还有些活动不便,但昨日那种摧肝裂胆的剧痛已经完全消失,又可以(拄着拐杖)东奔西跑了。
再加上意外获得了重要线索,我心中大感畅快,大喇喇地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而后自然地反手向床上一撑——
——好像,摸到了什么丝绸一样柔软顺滑的东西。
“……?”
我茫然地回头望去,只见触手处是一片夜空般深邃静谧的蓝,手感与色彩都柔和得近乎梦幻,仿佛要将人吸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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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这蓝色物件的形状,似乎是一块折叠起来的布料……)
(难道是埃德蒙他们给我带了替换衣物?不过,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衣服啊。)
我心生好奇,便顺手将那块布料提起,两手各拎住一处边角,迎着窗外洒入的明亮晨曦草草抖开。
“————”
然后,我在一瞬间真切地感到窒息。
——那是一件浴衣。
底色是一片寂静朦胧的雨夜,在幽深的夜色与清凉的水雾之中,浅蓝、湖蓝、紫罗兰,大朵深浅不一的紫阳花紧密簇拥在一起,繁花似锦,犹如夏夜里旖旎的美梦一般点缀其间。
“这是……”
我一眼就看出,这件浴衣并不是我之前梦寐以求、又被三条院少爷胡乱撕碎的那一件,却比那一件更加美丽出尘,不似人间造物,简直让人联想起传说中仙女身披的羽衣。
说句失礼的话,如果把莫奈大师的《睡莲》印在衣料上,大概也就是这种效果了。
“可是,这究竟是谁……”
我正惊疑不定地自语,忽然只听门口清脆的“笃笃”两声,恩奇都正怀抱着一捧鲜花向我微笑道:
“Master,早上好。”
“啊,早上好……恩奇都,那些花是?”
仔细一看,他怀中小心环抱的花朵娇艳欲滴,花瓣上还沾着点点晶莹的露水,分明是一簇色彩各异的紫阳花。
因为恩奇都本人有如一株清新苍郁的树,那花朵就好像是从他掌心中开出来的一样。
“……”
我脑内迅速掠过一个大胆的想法,但一时难以置信,瞠目结舌:“那个,这件浴衣难道是你……”
“嗯?啊啊,是我做的哦。道具要制造道具,意外地比想象中更方便呢。”
——意料之外地爽快承认了!!不,或者该说是意料之中?!
“可可可是,为什么你要……不对,你手上那些花又是怎么回事?现在还没到紫阳花的花期……”
我只觉得脑海中千头万绪,不知从何问起,连带着语言组织能力也无可救药地退化回了小学生水平。
“啊,这个也是我做的哦?”
床头柜上摆放着一个简洁朴素的白色花瓶,恩奇都一边以流利的手法将花朵插|入其中,一边侧过脸来向我解释道。
“虽然看上去很像真花,不过,其实只是像工艺品一样的道具而已。因为是Master喜欢的花,我想早一点看见会比较好?还是说,你讨厌这种道具吗?”
“不不不不讨厌!”
我整条舌头打了好几个结,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一句话说完整,“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做这些?”
“?在这个世界,相遇时赠送礼物不是一种基本的礼仪吗?所以我询问大家,Master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你看,我本身就像是圣杯的仿造品一样,大部分的愿望都能实现啊。”
恩奇都面不改色,仍是一脸纯真的理所当然。
“岩窟王说着‘谁知道呢’转身离开了。然后萤丸告诉我,Master有一身渴望已久的衣装……”
“…………”
虽然我对他们三人之间的交谈一无所知,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感觉自己的脑壳莫名其妙地痛了起来。
(这还只是三个人,就让我的脑壳这么痛……万一alter亲亲回来……)
我不敢再想下去。
不过,在此之前。
“谢谢你,恩奇都。”
对于英灵真挚的赠礼,我同样将满腔真挚注入话语之中,向他深深地低头致谢。
“我确实很喜欢。你愿意承认我是Master,而且让我看见了美丽的事物,真的非常感谢。”
“……不过,那个。”
说到此处,我忍不住惴惴地转换话题:“我不知道我所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不是也能让你感到美丽……”
“嗯~我对都市还是不太习惯呢。”
恩奇都竖起一根白皙的手指抵着下颌,专注认真地思索道。窗外有风徐来,有如水波一般美丽的长发在他身后飘动。
“不过,这里也有森林和动物,这样就足够了。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森林更加茂盛的地方看看……”
——好啊!!等解决这次事件以后,我带你走遍天涯海角!!!
一句经典Flag发言几乎破口而出,但我随即想起自己可怜的几天年假,又悻悻地把话吞了回去。
“那、那个,下次放假,有机会的话……”
对不起。我是个没用的(社畜)Master。
……
半小时后。
因为山田和桐山夫人都已转往三条院少爷所在的医院,天光大亮以后,我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蹦出特务科大楼,一瘸一拐地蹦上公车,带上岩窟王还有恩奇都一同前往医院。
“话说回来,我们该怎么介绍他?还是……‘她’?”
坐在驾驶位的岩窟王手扶方向盘——至于驾照这种问题,我们当然有合法的内部渠道——以下巴示意了一下恩奇都。
“呃……”
这么一说倒也是。恩奇都姑且换上了现代风格的着装,但他的面貌和嗓音都属于绝对中性,就算介绍说是新人,也不至于连性别都说不明白。
“也对呢,人类一般都有特定的性别。虽然我是觉得无所谓啦……Master认为男性比较好?还是女性比较好?我只要稍微调整一下就可以了。”
我:“?????”
这你可又把我问住了!!!
(话说回来,“调整”是指调整哪……算了,这个还是别想了。)
“这个嘛,我觉得恩奇都的性别就是恩奇都,所以哪边都行……”
“不光是针对恩奇都。”
岩窟王一脸若无其事地插话道。
“我也有些好奇。Master,你认为哪边比较好?男人、女人,或者那几位性别不明的从者。别在意,没什么深入的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我:“…………?????”
不是,这次我觉得你不光是把我问住,我觉得你在不动声色地给我出送命题。
第40章 钱乃身外之物
抵达医院以后, 我们第一时间前去拜访了卧床休养的桐山夫人。
我和药研、萤丸以及其他特务科同事约定, 我们暂时兵分两路, 我继续追查雪女一案背后的隐情, 从中寻找犯人的蛛丝马迹;他们负责排查全国信息,找出更多“异能生命体失踪事件”的受害人,以便让异能回到原主身边。
顺便一提,截至目前为止,除了圆桌骑士和特斯拉的原主之外, 特务科查到的失踪事件还有:
×月○日, 某市一只妖狐出门撩(犯)妹(罪), 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这真是太好了!)
○月×日,某市一位宗三左文字被审神者大喊着“够了没人把你当笼中鸟不要再念了!”拖出门逛同人展,因为人流太多走散,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我:太缺德了,这是让宗三继续当笼中鸟吗??)
×月×日, 某市一只皮卡丘……
“艹,竟然连皮卡丘都偷,他还是人吗?!话说他是怎么偷走皮卡丘的, 在固有结界里放满了树果吗!!!”
翻看到这一行,我终于忍无可忍,在前往医院的汽车里大喊出声。
——什么,你问之前的送命题怎么样了?
因为我在危急关头灵(凑)光(不)一(要)现(脸), 机智地抱着伤腿倒地喊痛,我成功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我并不认为岩窟王和恩奇都会要我的命, 但难保他们俩不会随口告诉别人——我三年来查案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选择女人,我将会失去alter亲亲;如果我不选择男人,我将有可能失去加州清光,或者更多。
既然左右都要失去,那我还不如选择中间,干脆什么都别说。
……妈呀,听上去好像挺渣的。
……
……
“好的,非常感谢两位的配合。……请节哀。”
在桐山夫人的病房中,我们没有停留太久。因为除了泪水和愤怒以外,他们很难再向我们提供更多其他的情报。
桐山夫人虚弱地倒卧在病床上,胸膛微微起伏,一张美人脸苍白得像是忘了着色。再加上她早已形销骨立,脖颈和手臂上淡青色的血脉依稀可见,整个人宛如一盏晶莹易碎的琉璃灯。
每当提起夏花,她就像中国文学里的祥林嫂一样,握着我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絮絮叨叨、翻来覆去只念那一句话:
“你能找到他们吗?能让他们付出代价,还给夏花一个公道吗?”
夏花的父亲同样悲痛万分,他把能说的话都说尽了,便只是垂着头坐在一边,任凭两道浑浊的泪水冲刷他沟壑纵横的面庞。
“…………”
——听说夏花的母亲身体不好,连药都舍不得吃,一家人省吃俭用才凑足了英才高中的学费。
——所以她一定要加倍努力,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倏忽间,我回想起了宅男川崎委托迦尔纳转达的话语。
该怎么说呢。